第9章
  她倒是没说话,一边吃着珍珠小丸子,一边听着素馨已经把尉迟珩和那未曾蒙面的表小姐,从才子佳人露水情缘,演绎到了将军刺客,甚至前世今生了,忍不住对素馨的编造能力啧啧称奇。
  这样的奇才,给她当丫鬟实在是浪费了。
  如果托生成男儿,高低能在京城最大的茶楼连说三十二场书。
  她正一边吃一边听素馨编得起劲,突然听到身后的小丫鬟进来禀报,说表小姐苏婉儿来给新夫人问安。
  宫皎月差点没把手中的珍珠小丸子给掀了。
  到还是素馨一手拿住她手中的小丸子,一边偷偷的附在宫皎月的耳边:
  “小姐,你知道表小姐这会儿来是做什么的吗?”
  宫皎月双目圆睁的看她:“不就是给我问好来了吗?”
  她新婚第二天就来问好,这个表小姐还是挺懂事啊!
  哪知道素馨一瞪眼睛:
  “您新婚头一天,如果有妾室,过来敬茶也就罢了,她凭什么过来?”
  “她这次来啊,是来向您示威来了!”
  8
  第8章 表小姐
  ◎难道是……他自己不行?◎
  尉迟府上借住的表小姐姓苏,名讳婉儿,听说是尉迟珩父亲后娶的继室那一脉的亲戚。
  说是表小姐,其实和尉迟筠尉迟珩都没什么要紧的关系。那继室是江南人士,这位表小姐也是自小在江南长大的,而尉迟珩则同尉迟筠一样,都是漠北长大,自小自然是没有什么焦急。
  素馨打听也打听不太周全,只听得丫鬟说,这位苏婉儿是在三年前入住进尉迟府的。听说她家里头只剩了一个老娘,没什么依傍,便托了那继室苏氏,进尉迟府待嫁。一方面有个依傍,一方面也有个好名声。等到了十六岁,便嫁给京城早已定下的未婚夫。
  可没承想,苏婉儿刚刚满了十六,那打小定下来的未婚夫居然悔婚了。苏婉儿一时间没了去处,也回不了家乡,便一直住在侯府,住到了现在。
  算起来,这苏婉儿如今也十七岁了,比宫皎月尚且大了一岁,但是老家也没人给她商议婚事,便也迟迟未能成婚。至于那些什么送汤送饭之类的事情,下人却都说虽然看到了,却也未见过尉迟珩收过,都是让她送了回去。
  “小姐,您说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表哥成亲后第二天便来拜见表嫂,这是什么意思吗?摆明着显摆她在姑爷面前的地位,给您下马威来了!”
  示威?是吗?
  宫皎月看着表小姐苏婉儿那不盈一握的小腰和还没巴掌大的小脸,心想素馨揣测人心的能力和她瞎编乱造的技艺一样,全都作不得数。
  什么示威,什么将军刺客,她这样的小身板能当刺客吗?能有一点儿靠谱的吗?
  不过,要说起来,这苏婉儿倒挺符合这京城的审美的,也不知道她这样羸弱的长相,与自己多年未见的表姐有几分相似。
  宫皎月不由得因为刚刚对表小姐的揣测而有些心虚。再想到这苏婉儿的身世倒是和自己有些相似,倒是平白生出些许亲近来。
  只是,这苏婉儿一张嘴称呼自己嫂嫂,好像平白的把自己说的老了好几岁。
  正想着的时候,却见苏婉儿端出自己做的茯苓糕,声音柔弱纤细:
  “嫂嫂,妹妹客居侯府,没有好东西奉上。这是我亲手做的茯苓糕,送给你做新婚贺礼。”
  她手里头端着形状精致的茯苓糕,却不着急送出去,而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尖尖的下巴低下,似乎有些失落:
  “从前表哥最喜欢我做的茯苓糕了,只可惜从今以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做给他吃……”
  她说到这里,眼神轻轻的扫向宫皎月,想要看她的反应。
  却见到宫皎月却似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客套的说:
  “不了吧。”
  不能再吃了。
  再吃下去的话,束胸的布料都要不够了。
  可没想到,宫皎月的客套,在苏婉儿的眼中,却是冷漠十足的拒绝和讽刺。
  她大大的杏眼不知不觉已经蓄满了泪水,咬着唇问:
  “嫂嫂,你是不是也和旁人一样,轻贱婉儿?觉得婉儿是寄居于侯府的庶女,不愿和婉儿多说一句话的?如果是的话,婉儿绝对再不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竟然嘤嘤嘤的哭了出来。
  宫皎月活到如今这个年纪,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她睁着大眼看着苏婉儿哭,除了有点烦,倒是十分新奇。
  她左右看了苏婉儿好一阵,见她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不由得好奇的问:
  “你哭成这幅样子,到底是想让我劝你呢?还是等夫君回来劝你呢?”
  一提到表哥,苏婉儿更是难过,顿时抽抽噎噎的说:“嫂嫂,你又何苦提到表哥来刺激我呢……”
  “那是对着我吗?”
  宫皎月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叹了口气:“那你别哭了,再哭下去,我就让玉梅把你丢出去啦。”
  这话说完,玉梅迈着雄壮的步子,撸起袖子便走了过来。
  那玉梅原本就长得雄壮,就连一般的小厮都没有她块头大,如今拿着锅铲大踏步的走过来,倒是看起来甚是吓人。
  苏婉儿慌张的看了看小山一样的玉梅,这才抽抽噎噎的停住了哭声。
  她原本就长得纤弱,稍微哭一哭是梨花带雨,不过若是这雨变成了暴雨,这梨花就没那么好看了。
  显然,这苏婉儿,还没掌握这下雨的度。
  宫皎月叹了口气,让人将苏婉儿送的茯苓糕放了下来,又递给了苏婉儿一块手帕。
  “你别在我这哭了,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在欺负你。何况——”
  她一张圆润的小脸凑近苏婉儿,轻轻的说:“何况就算让你表哥知道了,他愿意管你吗?”
  这话一出,苏婉儿的眼窝顿时红了,呜咽一声便哭着跑了出去。
  素馨站在宫皎月身边,不由得赞叹:
  “小姐,杀人诛心啊!您如今也是长进了!”
  可没想到,宫皎月却只是愣愣的站着,大大的眼中满是困惑:
  “什么杀人诛心?我真的只是想问那一句罢了,她在咱们院里闹起来,夫君会管她吗?”
  她得不到答案,只能耸耸肩,又将苏婉儿送来的茯苓糕拿起来,小口咬了一口。
  只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忙将茶水端起来漱口:
  “啐啐啐!这表小姐,这是拿茯苓糕当暗器送我呢!就这味道,夫君居然爱吃?”
  *
  白日里,尉迟珩便再没有过来。
  一直到月上树梢,宫皎月才看到他缓缓走回来。
  前几日下了雪,如今虽是已让下人清扫了干净,但房檐屋瓦上仍积了不少。尉迟珩个子高,一身黑衣劲装走在青色的屋檐和白雪之下,倒更像是一幅绘画的《踏雪寻春图》。
  要说起来,她曾经见过的那些外姓男子,样貌上,倒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的。就连邱思霖那一张小白脸,五官身量,都比不上尉迟珩。
  宫皎月看着他缓缓走着,到了院门口,便乖巧的走下楼去,迎上男人,还微微抬起头,将他的外衫接在了手里,一张粉白小脸上满是恭谨。
  虽然这些事丫鬟都能做,但母亲嘱咐过了,夫妻之间,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也是情趣。
  但宫皎月拿着那柳叶暗纹的外衫,也委实不知这到底情趣在了哪里。要算起来,素馨对她倒是更有情趣了些。
  与此同时,尉迟珩的目光低低的,落在了他的小妻子身上,见到她一双大眼微微发着愣,面庞倒是粉扑扑的讨喜,身上也犹带着屋内暖融融的热意。隔着淡绿色的常服,还能看到圆润的一截藕臂,一团雪似的可爱。
  这样的女儿家,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吧。不管是在离开兖州,去到遥远的京城主家寄人篱下,亦或是被人赶鸭子上架的嫁给一个陌生人。
  尉迟珩眼神幽暗下来,眼神从宫皎月娇白的面庞,落在了身上,只觉得她雪白的颈子露在衣服外面,像是新下的雪一般,晃了尉迟珩的眼。
  尉迟珩别开眼神,想到刚刚苏婉儿所说的事情,刚想要和宫皎月说上两句,却听到她清亮亮的声音:
  “天气这般冷,还是进屋吧。”
  尉迟珩嗯了一下,突然觉得按照宫皎月这般的态度,似乎自己也没必要解释给她听。
  虽是成婚的第二日了,但两人相处起来,仍是有些尴尬。
  尉迟珩看书,宫皎月便刺绣,尉迟珩写公文,宫皎月便研磨胭脂。两人独处一室,却仿佛对手中的事情格外的上心起来,其他的事,想都不想。
  一直到月上中天,男人突然站了起来。
  他原本就身量高大,站在宫皎月身旁,身躯更是伟岸的想打人。宫皎月忍不住咬了咬唇,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