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努力伸手勾触到了我的手指,最终却也没能回到我身旁。
  所有人都对我笑着说恭喜,说我福缘深厚,竟然能娶到京城第一才子温氏五子,话里有艳羡,有酸意。
  一句一句,皆是夸温去尘,皆觉得我是捡了大便宜。
  夸得有些入戏的我眉头直跳,我敷衍着将他们推开,要他们别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然后看向坐在桌前伍念,这才知道,原来住在京城的各个府上清早就收到了我与温去尘的婚帖,上面写着的举行婚宴的日期是十一月十八。
  我捂住心口,将怀中的那个册子拿出:“可是我明明连婚期都还未择好。”
  伍念接过册子展开才看一眼,便断定道:“是这字了,与派往我府中的婚帖上的字如出一辙。”
  “啊?你意思是婚帖是温去尘亲自写的?他果然是个痴的,温府中无仆从识字会书吗?”
  伍念一愣:“这册子是温去尘写的?你与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妙生避过围着桌子激情喊“大、小”的人群,凑过来看,仔仔细细看完之后,真心真意地夸了句:“见字如见人,好字。”
  我:“……”
  重点不是这个啊,我道:“婚帖怎能男方家递出?”
  伍念:“是啊,该是由你家里递出的。”
  我心烦闭眼,正想再向伍念打听我家中是什么反应。她从府里来这,是会经过楚府的。
  门却被再次推开,许是聚在此处的女子多少都有过被家中来人突然推开门捉拿回去的经历,所以当门开时,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我一转头,真是又遭邪了,门口站着的往里探头的小厮是我家的小厮。
  但好在,这次只来了这一个。
  我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便问他:“你来干什么的?”
  小厮一字一句道:“温氏公子今晨来访府上,是找您的。”
  旁边有人起哄,有人侧目而来。
  我:“……我不在家不是?”
  “所以小的来这找您来了。”
  “直接告诉温去尘我出去了,让他没事离府,有事下次再来啊。”
  旁边的人见我如此态度,窸窣发出不赞同的声音。
  “可大姑娘说这里可以找到您,所以……”
  小厮小心翼翼窥了我一眼,又心虚地瞟向临街的窗外。
  难道不止他一人来了这,我立即起身推开窗去看,顿时凝住了眉。
  这是条有名的花街,断不是像他这样身家清白的男子会随意会来的地方,他身旁候着的不是那名冷脸恶奴,但我也见过,就是那日马车上为我扶腰的侍从,而不远处等候着他们主仆二人的车夫正是昨日从温府送我回府的那名车夫。
  难怪一切如此反常又急迫,这车夫莫不是将我回府后与其他男子会面的消息告知给温去尘了?
  我垂着眼不动声色看着楼下的带着面纱的男子玉立于花街,他一身白色锦服与这条街格格不入,来往的路人酒客都或明或暗打量着他。
  他似乎是感应到什么,抬起头正好与我对视,我偏了偏头,仍是想不通他为何执着至此。
  房内的人也不摇骰子了,都聚了过来七嘴八舌打趣着道:“不愧是我们楚二世女,未婚夫都找上门来了,还站得住。”
  “下去吧?我们不笑你,得如此夫人,这赴欢楼不待也罢!”
  “他老娘温御使本就和你母亲在朝上不对付,你还不快下去。这下你可好了,娶了他儿子回家,你如此待他儿子,小心他娘天天在圣君面前参你楚家有女无教!”
  旁的人越说越起劲,我想了想,转头正欲喊刚才那小厮下楼去将温去尘主仆找个理由打发走。
  谁知楼下的温去尘左右扫视了一番,不顾身旁侍从的阻拦将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再抬头寻我的视线的时候,眼角泛红,就如那日在马车上又惧又羞努力抑制着自己不发去发抖时的眼睛一样。
  他这一举动是所有人未曾料到的,房内的*人都沉默了,看了看我,也不再打趣,离开了窗沿。
  这已经不是温去尘亦或是温家一家脸面的问题了,我是他未婚妻主,他今日在为寻我在花街露面,传出去温楚两家声名都会有损。
  “下去罢,”李妙生今日穿着一身红衣华服为我斟来一杯酒递到我手中,垂眸看着楼下的男子,劝道:“怎么说以后也是你的人了,他如此等在楼下,不合适。”
  我有些无语,李妙生到底还要沉浸于这种角色多久?
  “那我以后还要不要来了?”
  他们越如此说,越让我觉得窒息,我到底是遭个什么邪,就被这么一步一步逼着有了家室,现在又不得不离开赴欢楼。
  话音一落,李妙生一愣,急忙来看我的神情,我却快速的搂过他的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而后接过他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挤进了人群。
  “我赌大!全押!”
  时间就是如此神奇的东西,前一秒我还腰缠万贯,下面一秒,我就只剩身上的这身华服玉佩。
  我转头去看伍念,她以扇遮面,我转头去看李妙生,他似乎还在为我方才忽然亲他脸的事情生气,还站在窗前背对着我,根本就没近我身。也对,向来都是他从我这捞钱,这时候又哪指望得上他。
  于是我转头去看那来找我的小厮,她立即喜笑颜开:“二姑娘,随行温公子的马车就候在楼下,马车来去取银子方便得多,忠叔现下就在府内定能接应您。”
  府内所有人都清楚,我才领过家法,回去也不敢问父亲要钱,通常这时候,都是忠叔想办法为我筹银子来哄我开心。
  我立即点头,跟着他下楼。
  温去尘果然没走,他正低头仍由身边侍男为他重戴上面纱,就在那落寞的表情即将被面纱遮去只时,他终于注意到了我。
  他又惊又喜,可眼角未消的红色又彰示着我方才给予他的委屈。
  我脚步犹豫,看了看他,又暗戳戳瞪了眼站到了我身后的此时沉默不言的小厮,努力让自己的脸上表现出心疼:“我……可否借个车?”在他身边侍男向我投来的怒视之下,我又补充道:“有什么话我们车内说好吗?”
  第9章
  时隔几日我又上了温去尘的马车,这次还是我自己主动上的。
  我与他相对而坐,他好几次的轻抬眼,视线扫过我的脸然后又悠悠落到别处,我知道他是有话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但我无意与他多言,总觉得这马车让我透不过气,心中只想着要这马车能够快些再快些抵达楚府又或者……这马车会不会途径许府?
  这样想着于是我便侧过了身子去掀车帘,这时温去尘出声了。
  “世女这是生我气了吗?”
  我放下帘子,转而看他。
  我有印象的见他次数不多,温去尘这人似乎总爱穿一身白,脸也白净无暇,给人一种不容玷污的感觉,但今日他里衣的领子是镶蓝领,很有巧思,又不显突兀。
  “我本不该靠近那条街的,但奈何实在是寻人心切。人虽然是到了楼下但我实在是不敢在上去了,我已有婚约在身,若贸然上了那楼,实在是担心此举会为未来妻主平添烦恼。”马车忽然摇晃不止,他一手扶着车窗檐,一手极其自然的伸向我。
  他下意识想扶我,手却停在半空中,又悻悻收回。
  我垂眸想了想,还是伸手截住了他正要收回的手,笑的温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去尘,我们再不久可是要成亲的两人啊,”
  马车回归了平稳,我便立即将他的手放回他膝上:“只是……真的没关系吗?我总觉得温大人似乎并不看好我,你若嫁的是我这样声名的人,你家人定是十分担心的吧?”我眉头轻蹙,一脸担忧:“你以后便是我的夫人了,你家人的看法我很难不去在意。”
  他上不上楼的我并不在意,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我和他的婚期一夜之间就被定下来了,且赶早就派发各府了。甚至我本人都是被通知的那一个,还讲不讲理了?
  被我放回的手,他盯了许久然后被他另一只手覆盖:“世女不必忧心,我所心许之人本就不凡,能与世女共结一生,我家人也是十分支持的……啊,”他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突然抬眼看向我:“正是因为两方长辈都中意我与世女的亲事,所以在我俩婚事商议之初,长辈们就挑好了日子,我们正式面见过后,于今晨就放出了婚帖……这些我也是方才才知晓的,我本以为这日子会让我们共同挑选所以昨夜才给了世女那个册子,让世女多费心了,都是我不好。”
  我:“……”
  我想我应该发一通脾气,站起来指着他,说他竟敢当着我的面胡言乱语,问他到底是何居心做到这等地步,但我没有。
  其实结亲于我而言不过是多了一层弹指即破的束缚,对他而言就是一生。
  婚帖的事已至此我无心再谈,于是又侧身掀开车帘看向外面,此时马车正经过一条闹街,再沿这条街走一段,往左拐就是往楚府的方向,而少走一段往右拐就是许府,这是我此刻冒出心头的第一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