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让自己当众下不来台的人。
  “林赛的主意?”夏胤修啪地一声把文件搁在桌上,语调凉嗖嗖的,“你还挺听他的。”
  夏也:“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主意。”
  夏胤修呵了一声,显然不信:“这么护着。”
  夏也懒得再解释:“你爱信不信。”
  闻言,夏胤修脸色微沉,绷紧下颌线没再开口。夏也也没有说话的意思,打开菜单玩起了扫雷。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空调运转的轻微声响逐渐填满每个角落,沉默将蝉鸣逼至沸腾,吱吱不停地吵得人心烦。
  不知道过了多久,会议室的门被敲响。秘书说“午饭已经做好了”,又问“需不需要管家送过来”。
  夏胤修没回答。
  他侧头揉了揉额角,神情恢复惯常所见的冰冷,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出走,夏也只得灰溜溜地跟在身后。
  秘书飞速整理好笔电与文件,追过来为他们打开车门。夏胤修好似很疲惫,一上车就倚着靠背闭目养神。夏也默不作声地观察他,发现他也有黑眼圈,只是比较淡,没高管那么明显。
  刚刚在会议室里较劲时不觉得,这会儿却感觉车里有点闷,静默像堵塞在胸腔里的棉花,不轻不重,却让人呼吸困难。
  夏也把车窗摇下来一条缝,清风灌入车厢,带进来些许凉意,还把他头发吹乱了,不断在眼前摇曳。
  “夏也。”
  夏胤修突然开口。
  夏也以为他被风吹醒了,连忙把车窗升了回去。
  “尊严,地位,脸面……”
  夏胤修说话时没睁眼,炎阳在他脸上镀了层莹润的光,让他看上去不似平常那么冷淡,反而因为眼睑下的淡淡阴翳显出几分落寞。
  “……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他嗓音低沉。
  夏也眨了眨眼,想问这些都不重要那到底什么重要,可话到嘴边,又没敢问。
  “我很清楚——”夏胤修继续说,“到底什么最重要。”
  夏也感觉他在暗示自己对他来说自己最重要,然后就立刻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心脏再次变得鼓噪,跳得比鼎沸的蝉鸣都剧烈。不知道为什么,夏也突然有点不敢看他,捂了会儿胸口,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夏胤修没再说话。
  车里安静得有些诡异,能清晰听见划过车畔的风声。
  像是受不了过于沉默的气氛,秘书偷偷瞥了眼内视镜,看见夏也垂放下手,随意往身侧一搭,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夏胤修的手指。
  夏胤修没有任何反应,像是睡熟了。
  夏也倒是惊了一下,条件反射似的抽回手,抽完就愣住了,低头看着碰到夏胤修的那只手,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他面朝窗外侧坐着,用后脑勺对着夏胤修,手杵在身后,离夏胤修的手很近,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正午阳光很足,穿透玻璃倾洒进来,将夏也的皮肤照得几近透明,令一直藏匿在皮下的慌乱,羞耻,不自在全部显露出来。
  秘书忽然觉得,夏也好像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抵触夏胤修。
  她不禁想到昨晚,想到夏胤修听见夏也喊“我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你”后逃进书房,耷丧着脸,异常沉默地一根接一根抽烟的样子。
  这个人在外很像周瑜,运筹帷幄,精于谋算,习惯万事万物皆在掌控之中。但在夏也面前,他却非常笨拙,经常失控,很像任打任挨的黄盖。
  夏也也是这样。
  这两个人闹来闹去,很明显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3章 小狗玩偶。
  二人一回到酒店的总统套房,闫叔就把做好的菜端了上来。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基本都是夏也爱吃的。
  夏也进洗手间冲了冲手就直奔餐桌,根本没等夏胤修,端起碗就开始吃。
  闫叔站在一旁,没什么特别反应,好似早就习以为常。
  等夏胤修烘干手出来,夏也已经吃完半碗饭了。闫叔拉开夏也对面的餐椅,夏胤修坐下来,眼神有些狡黠,像是觉得夏也狼吞虎咽的模样很可爱。
  “慢点吃。”
  夏也没理他。
  夏胤修也不在意,提起筷子说:“丁砚初的私人收藏馆就在这附近,你下午可以去看看。”
  丁砚初是国内首屈可数的羊毛毡手工艺大师,也是行业领军人,随便一个作品拿出来都是收藏级别,凡是这个领域的人,没有不崇拜他的。
  夏也听罢,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但不到两秒就又灭了:“大少爷不用我上班了?”
  “你不是不愿意么。”夏胤修说。
  夏也想讥讽他说得比唱的好听,其实就是怕自己再做什么让他下不来台的事。但话到嘴边,想起他在车里说的那番话,又觉得自己实在有点不知好歹,便闭嘴了。
  桌上的青菜几乎没动,肉倒是所剩无几,夏胤修往他碗里夹菜,嘱咐:“别光吃肉。”
  夏也没吱声,纡尊降贵地吃了几片菜叶子,吃完发现夏胤修夹过来的菜更多了,绿油油的菜叶都把米饭盖住了,顿时有点气,“别夹了,我不吃。”
  夏胤修声音平静:“是不吃菜,还是不吃我夹的菜。”
  夏也把碗里的菜都扒拉到一边:“明知故问。”
  夏胤修听罢,自动默认前半句话,侧过脸吩咐闫叔:“换个新厨子。”
  这个厨师做菜很对夏也胃口。这次出差,夏胤修只带了他一个。果不其然,夏也一听就急了,斜眼瞪夏胤修,“你——”
  夏胤修:“我怎么?”
  “你要是在封建社会,一定是个昏君。”夏也恶狠狠地咬了口东坡肉,“还是那种登基没两天就被人打下来的昏君。”
  “那你是什么,”夏胤修问:“让君王色令智昏的妖妃?”
  “妃?”夏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揶揄,语调凉嗖嗖的:“原来你想让我做小啊。”
  夏胤修闻言挑了下眉:“你不是不愿意做大么。”
  “所以就让我做小?”
  “那你想做大吗?”
  “我——”夏也皱了皱眉,终于发觉自己被绕进去了,“夏胤修,你他妈能不能正常点!”
  夏胤修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摇了摇头:“我不认为喜欢你就是不正常。”
  ‘喜欢你’三个字一出来,夏也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第一反应是红着脸去看站在一旁的闫叔,发现闫叔竟然在低头偷笑,不由得更羞更臊更气愤,扔下筷子就回房了。
  夏胤修瞥瞥他眼里的饭,觉得他吃得差不多了,就没叫住他,而是起身去厨房洗了些膳食纤维较多的蔬菜。
  “又给小少爷榨蔬菜汁?”闫叔问。
  夏胤修嗯了一声。
  只要有关夏也,夏胤修能亲手做的从不假手于人,闫叔早习惯了,没有过来帮忙,站在另一边刷碗:“小少爷和老爷一样,就爱吃五花肉,特别讨厌吃青菜。”
  夏胤修点点头:“代际遗传。”
  闫叔想起了什么,问:“老爷留下来的那卷录像带,您打算什么时候给小少爷看?也许他看完就不这么排斥您了。”
  夏胤修沉默几瞬,低声说:“再等等吧。”
  闻言,闫叔很轻地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夏胤修将鲜榨蔬菜汁倒进玻璃杯里,拿起来走进夏也的房间。
  夏也吃饱了饭,正惬意地瘫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里晒太阳。
  夏胤修把蔬菜汁放在他身侧的边机上,听见他用很抗拒的声音说:“我不喝。”
  “不要手机了?”
  夏也:“……”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暴君”,拿起那杯蔬菜汁,连吞带咽地喝下去,然后把空杯倒过来给夏胤修看:“这总行了吧。”
  夏胤修没说话,把手机放在边几上就转身出去了。
  夏也立刻拿起手机给林赛发定位,发完又问他到哪儿了。
  林赛不知在干什么,迟迟没有回。夏也在落地窗边晒得昏昏欲睡,感觉再晒下去该长毛了,就让闫叔带他去参观丁砚初的私人收藏馆。
  这个馆之所以珍贵,是因为丁砚初收藏了世界各地羊毛毡工艺大师的优秀作品,时间跨度非常大,近到这两年,远到上个世纪,甚至有些作品已成行业传说。
  “这个馆是不对外开放的。”闫叔说,“大少爷找他好几次都被他拒绝了。”
  夏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后来怎么又同意了?”
  闫叔:“丁老师的工作室和集团有合作。”
  “夏胤修赞助他们什么了?”夏也不和他绕圈子。
  闫叔笑了笑,“赞助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少爷开心。”
  夏也被这句话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快步朝前走,甩开闫叔,掏出手机给夏胤修发了条短信。
  -阴险
  夏胤修来分部就是处理收购案,按理来说应该挺忙,没想到还有时间摸鱼,秒回了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