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嘭!咔嚓——!”
  灯泡突然集体爆裂,玻璃碎片四溅。整个研究院瞬间陷入一片漆黑,惶恐充斥着每个角落。
  “这是恐怖袭击!!!”
  一声尖叫贯穿而起。
  所有人都开始去找防护间,以为是恐怖分子在袭击研究所。
  借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江余紧紧抱住骸骨,夺门而出。
  身后传来李院长对着通讯仪歇斯底里的吼叫:“快开备用电源!实验样本不能断电!”
  通讯仪突然炸响:“院长!不好了!所有闸门莫名其妙全开了,‘小白鼠’全跑出来了!!”
  走廊灯光剧烈闪烁,江余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清晰回响。他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对研究院的布局完全不熟悉,在拐角处突然被一个障碍物狠狠绊倒。
  “砰!”
  他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怀中的骸骨甩出去老远,清脆的“咔嚓”声在黑暗中似是要刺穿他的耳膜。
  江余趴在地上大口喘息,四周的嘈杂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黑暗中,只有他一个人久久没有起身。
  他慢慢蜷缩成一团,泪水无声地砸在地板上。这一摔,似乎把他所有的伪装都摔碎了。压抑已久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整个走廊都是他崩溃的泣声。
  真狼狈啊……
  简直像个笑话……
  此刻的江余只想把自己埋进地底,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
  半点爬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了。
  突然,一双黑色皮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面前,整个上半身都埋藏在阴影之下。
  江余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那人缓缓弯腰,向他伸出手。
  那只手在昏暗的光线中静静等待,纹丝不动。
  一直等待良久。
  终于,江余低着头,慢慢伸出自己的手。
  对方立刻紧紧握住,一把将他拉起,然后头也不回地牵着他往前走,对地上散落的骸骨看都不看一眼,如同丢掉一具垃圾。
  “等等……”
  江余踉跄着捡起骸骨,眼眶通红地抬头,刚想求证一些事情。
  黑暗中,一根冰凉的手指轻轻抵在他唇上。
  “嘘。”
  熟悉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阿余,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从现在开始,谁先说话谁就输。”
  江余的眼泪再次涌出。
  他明白了,时降停不会说的。
  第141章 跟尸骨同眠
  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在闪烁不定的灯光下,普通人根本看不清路,但时降停却走得轻松自如,牵着江余在迷宫般的走廊里穿梭。
  江余任由那只微凉的手牵引着自己,感受着对方肌肤传来的温度。
  四周的嘈杂声渐渐远去,终于,出口就在眼前。
  夜风轻柔地拂过脸庞,江余抱着骸骨,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长舒一口气,正想回头和时降停说话,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夜风在低语。
  就这样不告而别了。
  如果他不想出现,任谁……都找不到他。
  江余低下了头,抱紧怀中的骸骨,头也不回地找到自己的车离开了。
  至于研究院那边?李院长现在恐怕无暇顾及一具失踪的骸骨了。
  他要为逃出来的‘小白鼠’实验接受审讯。
  第二天。
  江余在城郊买下了一栋偏僻的小洋楼。这里人迹罕至,交通不便,房价低廉,据说因为闹鬼的传闻而长期无人问津。
  一个富家少爷为何选择这种地方?
  答案很简单——这里最适合藏匿一具骸骨。
  接下来的两天,江余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不曾联系外界。
  没人知道他在屋内到底做什么。
  第四天。
  提前获释的老刀循着罗盘线索找来,用力敲响了房门。
  “开门!是我!”
  “啧,你小子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你妈也挺担心你,还找不到你,干什么呢!别逼老子破门而入啊!”
  过了许久,门才缓缓打开一条缝,铁链还挂着。
  昏暗的室内,一双涣散疲惫的眼神透过门缝打量着来人。
  “你他妈怎么搞成这样?”老刀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是不是时降停那小子又来缠着你了?”
  江余垂着眼睑,最终还是解开了门链。
  老刀刚踏进门就被脚边的酒瓶绊了个趔趄,“哎呦卧槽!”他撞倒了一堆空酒瓶,骨碌碌滚落满地。
  房间内昏暗得令人窒息,厚重的窗帘将阳光完全阻隔。门缝透入的一线光亮,照出了满地的狼藉——散落的酒瓶、破烂的面包袋、皱巴巴的衣物、烟蒂,还有几瓶被砸得粉碎的酒瓶,玻璃碎片上还残留着发泄的痕迹。
  江余套着件松垮的白衬衫,凌乱的发丝下是深陷的眼窝和泛青的胡茬,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老刀张了张嘴,硬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轻咳两声:“灯开关在哪?”说着就要去摸索。
  “停电了……”
  “什么破地方!连电都没有?!”老刀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江余佝偻着背,在原地呆立片刻,慢慢挪回床边,直接坐在地上。他熟练地撬开一瓶啤酒灌了几口,又摸出香烟,却怎么都点不着火。
  这个小小的挫折似乎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砰!”
  酒瓶在地上炸开,玻璃碎片和酒液四溅。
  连见多识广的老刀都被吓得屏住了呼吸。
  “你……喝多了?”
  在他的记忆里,江余虽然体弱,但向来滴酒不沾……
  “没醉……”江余仰头靠在床沿,终于点着火了,吐出的烟圈勾勒出他颓废的轮廓,“叔,随便坐。”
  老刀环顾四周,太黑了,实在找不到能落脚的地方。终于忍无可忍,他大步走向窗户,一把扯开窗帘——
  “别开!!”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
  但阳光已经破窗而入。
  最先被照亮的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长期不见光的瞳孔剧烈收缩。江余慌忙用胳膊挡住脸,蜷缩在墙角。
  仿佛窗外正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他的笑话。
  而老刀则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地上的狼藉根本不算什么。
  真正骇人的是雪白墙面上密密麻麻的血字——无数个人名。
  “时降停。”
  “时降停……”
  “时降停!!!——”
  从最初的工整到最后的癫狂,一笔横跨整面墙,触目惊心。
  另一面墙则截然不同,中央用鲜血画着两个手牵手的孩童,天真烂漫的笑容与暗红的颜料形成诡异对比。
  不,不是颜料。
  是血。
  老刀这才注意到,江余颤抖的十指上满是刀痕。
  “你——”怒火刚要爆发,老刀突然僵在原地,像是看到了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江余跌跌撞撞地扑向窗户,“哗啦”一声,将最后的光明彻底隔绝。
  死死攥着窗帘,背对着老刀剧烈喘息,肩膀不住地颤抖。他不敢回头,不敢面对老刀震惊的目光。
  方才借着阳光,老刀分明看见两样骇人的东西:
  一具漆黑的华丽棺材静静矗立在床尾,棺盖大开,正对着床头。而宽大的双人床上,一具莹白的骸骨静躺中央,双手交叠置于前,周身洒满殷红的玫瑰花瓣。
  右侧床单的褶皱无声诉说着,江余就睡在这具骸骨身旁。
  显然,这具骸骨原本是躺在棺材里的——静静地、永恒地注视着床上的人。后来被江余搬到了床上,日日夜夜相伴而眠。
  正常人谁会与骸骨同床共枕?
  大概只有疯子吧。
  所幸这里没人会对他指指点点。
  江余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捂着脸,神经质地重复着:“对不起……叔……我是不是疯了?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
  明明他没做任何对不起老刀的事,却仍不住地道歉。
  老刀胸中的怒火本已蹿到嗓子眼,可看着眼前这个濒临崩溃的年轻人,生怕自己一句话就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望向床上那具森然孽骨,深深叹了口气。
  “起来,”老刀拽着江余的胳膊把他拉起,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跟叔出去散散心。”
  江余抬起浑浊的泪眼,神经质地追问:“你们……会把我关进精神病院吗?我不想进去……可我知道我不正常了……要是我进去了,你们会来看我吗?”
  “放屁!你正常得很!”老刀粗声粗气地吼回去,“老子当年就为收破烂跟人干架,还被关进去说我有病呢!你看我现在不活蹦乱跳的?”
  “叔……我真的不想出去……”
  两人拉扯间,江余死活不肯迈出房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