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周途自己选择的路还是周辑昌早就安排好的,但我知道他不可能真的放弃继承家业的机会。他就像天上随风飘荡的风筝,看似很自由,风筝线还拉着他不能飞太远。
  周辑昌也不可能让风筝线断掉,但从他的反应来看我应该是把不可控的剪刀。
  我站起身,冷静了一下继续看这条热搜的评论,网友对此反应确实比较激烈,出乎意料的是评论区格外黑白分明,一种是“我不关心他是不是gay,只求他上位后老实公开婚姻状况,签好婚前财产协议”的股民,另一种是“好配啊,有没有这种设定的小说,求推荐!”的读书人。
  但是还有一条不太起眼的评论:“左边那个男生莫名有些眼熟,感觉看过他小时候的照片,是哪位童星出道的明星吗?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吧。”
  底下有一条评论不以为意地回复他:“只有你一个,是明星的话早扒出来了,而且只有个侧脸怎么看出来像的。”
  那人没有回复。
  他们在说我。该不会这人认识我吧,我开始害怕网友把我的个人信息扒出来了。
  当今网络信息太发达了,我从他们的反应来看,还以为这条热搜激出的水花不过多久就会消失,然而它却反常地热度飙升,排到了热搜第二,甚至有更多相关热搜也诡异地冒了出来,旨在让周途公开解释。
  哪有这么多网友关心一个公司创始人谈不谈恋爱结不结婚,我感觉莫名其妙,也觉得太巧了。前脚秦文逸的案件才通报,后脚就爆出了周途的隐私,难道是谁在背后故意针对昌运搞事?
  这时,我接到了宁知雨的电话。
  我以为她会问我热搜的事,但她却说:“你还记得我们被跟踪的事吧,我查到一点消息了。”
  之前从临佛山回来后宁知雨就在微信上关心过我平安到家没有,大雪封堵了部分路段,她多住了一天才回去的,也因还没放下被人跟踪的事,心里有个直觉让她查下去才没有很快动身离开,不过她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毕竟这件事犹如大海捞针。
  后来我也渐渐忘记此事,没有追问了。
  “之前我查了车牌号找到了那人的电话,又让人帮忙查他的名字,现在才知道他叫刘jialin,不过这人挺神秘的,查不到更多信息……”
  “等等。”我听到她说名字后忍不住打断问道,“他的名字是哪个jia,哪个lin?”
  “家庭的家,麒麟的麟。”宁知雨说完后问,“怎么了?”
  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一时无法回答任何话语。
  巧合吗?
  刘助理叫刘家麒,跟踪我们的人叫刘家麟,他们是否有关系?
  “……没什么。”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清晰,下意识否定了头脑里的猜测。
  那边短暂地停了几秒,然后说:“这事只能先放弃了。对了,我刚刚看到热搜,依白,你是和周途结婚了吧?”
  我握着手机,看了看窗外,今天天气不好,灰蒙蒙的天,雾朦朦的湖面,天地成了一色。我拉上了窗帘,转身去沙发上坐下,如今没有再隐瞒的必要,我说:“对,其实我也不记得结婚的事了,是他告诉我的。”
  宁知雨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有结婚证吧?”
  “有,他给我看过。”我想起在医院看到的那张结婚证,一张薄薄的纸,当时我从昏迷状态中醒来才不过一天,整个人都在重新连接世界,所以并没有仔细看那张纸。
  “好吧,我只是不太放心。”
  “不放心什么?”
  “因为今天的热搜……秦文逸手底下本来就不太干净,干过的事虽说迟早兜不住,但这次进展这么顺利多半离不开周途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作用。秦文逸也会查到是他做的,周辑昌是站秦那头的,肯定会帮忙,所以秦文逸死到临头也有勇气反咬一口。”
  周途为什么要和秦文逸作对?我心想。
  “那么他们反击肯定会想办法抓到周途的把柄……”宁知雨说着说着话歇了,可能有所顾忌。
  “你继续说吧。”
  我短暂安静的心跳声又叠了上来,仿佛有人锲而不舍地拿着小刀敲击着、划动着,寻找缝隙企图撬开我如蚌壳般紧紧合拢的心脏。
  直觉告诉我宁知雨要说的话不简单,可是我只能被迫推上一个不存在的法庭,等待她的宣判。
  “今天这些不正常的热搜不是在逼周途公开婚姻状况吗,所以我在想……”
  “他和我结婚的事是骗我的?”我已经猜到她要说的话了。
  我立马想起周辑昌的话:“你只能从他口中知道你过去的所有,你又怎能保证他没有骗你呢。”
  不会的。
  不会吗?
  “我是这么想的。”宁知雨声音轻柔,“不过全是猜测,如果你还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好。”
  最后挂断电话,我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不流动了,如窗外的湖水冻结得彻底。
  一个人的记忆可以被篡改,给他看的过去的照片可以伪造,为他讲述的陈年往事也能随讲述者的引导改变事实,人会说谎,但那封十年前我亲手写下的信不可能虚假半分,然而它却不翼而飞。
  可是那封信又能证明什么呢,能证明我和周途的感情不存在欺骗吗?
  我也不知道昨天为什么想去挖出那封信,只是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视野范围内明明没有那座小木屋和那棵树,眼前却好像全是它们。
  昨天下午做了个梦,梦到一个看不清楚脸的人在某一天挖开了那块充满回忆的旧土,找到铁质的盒子,拍拍上面的泥土,带走了它。
  于是醒来我就去小木屋(工具房)找到铲子,真的可笑地去验证了此梦的真实性,结果信真的不见了,可是那个地方只有我和周途知道。
  我心神不宁,用午餐时也食不下咽。这种感觉像是动物天性,蚂蚁预知下雨都会提前搬家,牛羊预知地震都能不进厩,我感到不安却只能待在周家,不能离开半步。
  我疑心昨天自己出门后,管家现在不止在餐厅盯着我了。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我便起身离开,没走几步就听到他讲:“依白,要不就在楼下看电视吧?”
  “好啊。”我无可无不可地留下来了。
  整个下午几乎在客厅度过,温度和空气都很适宜,茶点准备得异常丰富,好像这样就能让我不无聊到出门转转。
  “为什么不想让我出门?”待到天黑后我还是直接问管家了,“是周途让您看着我吗?”
  “是少爷的意思,他担心你还没好,一个人出门比较危险,如果你想出去我可以陪你。”
  又是这句话。我已经听过一次,起初还不觉得有问题,现在……
  “不用了。”我说完,上楼回到了卧室。
  周途后半夜回来时,我正坐在床上看手机,发现那些热搜一时之间已经无影无踪,好像今天上午看到的都是幻觉一样。
  而他也没有提起这事,只是照常去浴室洗漱好,出来时见我像蛋黄一样缩在床上,伸出手戳了戳表面的蛋白,应该是又从管家嘴里知道了什么,说:“要放假了,后面我有时间陪你出去玩了。”
  “我不是三岁小孩。”我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去,但转念一想现在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行为很不符合刚刚的话,我又把头伸出来,忿忿不平道,“这不是重点,你……”
  周途盯着我,黑沉沉的眼眸显得好像很无辜,很无懈可击。
  我想了想还是先找个小突破口:“我昨天去看五元,想重温我们写的信,但没有找到,是不是你拿走了?”
  “是我。”
  又是很无辜的眼神。
  “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回忆,你怎么能轻易拿走,还不告诉我?”我皱着眉头说。
  这时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了,他说:“七年前我就不打算回来了,想把所有关于你的回忆带走,所以临走前我把信也挖出来拿走了。”
  他抱着我,鬓角的头发蹭过我的耳朵,痒痒的,听上去好不可怜地说:“你介意的话,对不起,信在幢城的家里,我回去拿给你看。”
  这时,我又问了自己一次,周途真的在骗我吗?
  “我不介意……”我把脑袋撇到一个能和他对视的位置,听到“幢城”那刻仿佛找到了归宿,好像这是我应该逃去的地方,以此应对我的不安。
  我期待地看着他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幢城?”
  “过完年回去。”周途低下头亲了亲我,用和宁知雨一样轻柔的语气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地说,“不过我们要搬家了。”
  第12章
  今天天气很好,天蓝色的幕布上墨水般勾勒着飘逸清晰的白云。
  车缓缓开向山顶的墓园时,我脑袋里还在回响昨晚周途说的话,好像寺庙里的钟,自昨晚敲过后就绵绵不绝响到了今天,什么公司要从幢城迁到海城,什么已经准备了几个月了开年就搬家,仿佛念经一样企图净化我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