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胡鹭觉得杨陶这一番说辞很像上学时升旗仪式上优秀学生代表会说出来的话,他想摸摸杨陶的头发,但最终还是忍耐下来。
  不记得是哪本书上说的了,爱情最是忌讳急功近利,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失去机会,胡鹭将其铭记于心。
  “贵舜和唐兰山都不在,那我们明天……”胡鹭试探着问,“要不要一起出去一趟?”
  “去哪里?”杨陶没有直接拒绝,“你不是说明天自己练习吗?怎么又要出去了?”
  “我听说,商超那明天会有糖展,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胡鹭不太熟练的邀请笨拙又直白,“我去看一看大师的作品,学习学习。”
  杨陶对胡鹭匆忙找出的借口持保留意见,但他依旧答应了胡鹭:“好啊,那我们明天一起去。”
  胡鹭惊喜地抬起眼,眼眸中是藏不住的欢喜。他欢欣雀跃地想去牵杨陶的手,虽然被杨陶不着痕迹地躲开,但他仍然高兴得很:“你有什么喜欢吃早餐吗?明天我去接你的时候给你带。”
  杨陶沉思片刻,灵光一闪:“甜豆脑,浇红糖和白糖的都各来一份。”
  “你喜欢甜豆脑?”胡鹭诧异地说,“我们四川吃咸的比较多,早餐店都是咸的和辣的。”
  杨陶听到这有些许惆怅,没有回答胡鹭的话,对甜豆脑的执着在他将视线投向糖坊外的夜色时,缓缓消散。
  夜空和星星逐渐降临,杨陶也准备回宿舍。
  在假期,学校的宿舍虽仍对学生们开放,但门禁时间提早了许多,杨陶也再不能像还未放假时那样,天天拖到宵禁前十分钟才闯进校门。他得早点回去,于是打算和胡鹭道别。
  “哎,等等。”胡鹭喊住杨陶,转头看向亮着灯的制作间,贵舜大概正在里头熬糖。他想想也不会有什么意外,索性将糖坊留给贵舜看管,自己则背起杨陶的挎包,说,“我送你去打车。”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么一点路,难道还怕我被拐跑?”
  “不是怕你被拐跑,是想多和你待上一会。”胡鹭问,“不愿意吗?”
  杨陶摇摇头,主动揽上胡鹭的胳膊:“愿意啊,那就和我再走一走吧,正好我也想身边能有个人聊聊天。”
  内江是一座与大海永不相见的城市,所以这里的风总是有着山的味道,在甘蔗成熟的季节,风里是蔗糖的香甜。即使大批糖厂早已不复往日荣光,人们也逐渐忘却过去和糖相关的辉煌,但总有一小部分人仍在坚持。
  胡家糖坊在内江诞生,时至今日,即便总店和厂房都已迁移去更加发达的城市,胡鹭的父母仍没有放弃内江的这家店。糖坊占据着内江最热闹的商业街里最好的位置,人们习惯在夜色刚刚降临时和亲朋一起来这条街上散步、吃烧烤,所以那些零星的独身者,好似被落寞的氛围缠身。
  杨陶喜欢这座城市,喜欢每当甘蔗成熟的季节到来时糖厂的忙碌,也喜欢大街小巷里摇晃着铃铛叫卖的糖葫芦车。所以他情愿留下,哪怕身旁亲友寥寥无几,也没有想过离开。
  如今,他本以为会像前两年一样,在闷热的夏季独自打工赚学费,永远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街头,期待着不可能出现在路灯下的归宿。
  胡鹭的出现,让杨陶的夏天一改往日的枯燥。
  两人肩并着肩,沿着步行街的中轴线,缓缓向外走去。
  胡鹭将脚步放得极慢,他舍不得走完这条路,希望杨陶无时无刻不停留在自己身侧。
  “你老家在哪里?”胡鹭问。
  “山东,青岛。”杨陶说,“我家就住在黄海边,离海滩只有一公里,以前每天晚上吃过饭,都会去海滩散步。”
  “那你来这里会不习惯吗?”
  “现在已经习惯了。”
  “想过回家吗?”胡鹭一颗心又提起来,“你之前说毕业的事,毕业还会留在这吗?”
  “会吧?”杨陶的尾音拉得很长,“也许会,嗯……也不清楚,如果不留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去哪。”
  胡鹭识趣的没有再问,他给杨陶打好网约车,守着杨陶在路边等车来。马路上一辆辆四轮车飞驰而过,“唰”的过去一辆、“呼”的又过去一辆。
  网约车在路口绿灯亮起时缓缓驶来,停在两人身前。杨陶转身朝胡鹭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陶陶。”胡鹭同样轻声回应。
  听见胡鹭总是把这过分亲昵的两个字挂在嘴边,杨陶已经没有再反驳的意思。他关上车门,透过贴着防晒膜的车窗看路边的胡鹭,黑漆漆的看不清晰。
  漫长而燥热的夏季里,杨陶喜欢在空调房里睡上一整天,整栋宿舍楼只有十几个没走的学生,大部分都在参加某一比赛的集训,起得比太阳还早。这导致宿舍楼极为安静,走廊也不再会八点钟准时喧闹起来,杨陶关掉闹钟,躺在床上和枕头缠缠绵绵。
  他几乎要忘记今天和胡鹭还有约定,直到被猪猪侠的来电铃声吵醒,不可明说的小号声骤然回荡在他的床铺间,他猛地睁开眼睛。
  “完了!”杨陶一咕噜爬起来,“睡过头了睡过头了!”
  他飞速洗漱,洗面奶的泡沫在手指间飞扬,清水甚至没来得及带走发根处的泡沫,人就已经离开了水池边。
  着急忙慌地跑下楼,胡鹭正站在校门口,杨陶一眼就看见了他。
  “葫芦!”杨陶朝门口的方向挥手,他小跑出校门,熟练地抱住胡鹭的胳膊,说话时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黏糊,“你来的好早哦,等很久了吗?”
  胡鹭耳尖又冒出红云:“不早,我刚到。”
  他今天开了车来,之前因为住在糖坊,没什么要用车的时候,所以这辆车在停车位上一停就是大半个月,已经落满了灰尘。
  为了面子上好看,胡鹭早起送车去洗了个清水澡,又趁着车子洗澡的间隙跑去早餐店买了豆腐脑,但忙碌的老板一口回绝了胡鹭加糖的请求,他只好提着两盒什么都没加的豆脑跑回糖坊,自己往里面加红糖和白糖。
  两盒豆脑摆在副驾驶前的中控台延伸区上,杨陶刚一打开门就看见了它们。
  红是胡红糖熬出的糖浆,白是绵软的白砂糖,甜味已经隔着袋子溢出,杨陶不用打开看都知道里头的豆腐脑是什么味道。他兴奋地解开束在碗口的塑料袋,低头凑近闻了闻,浓郁的红糖甜味冲刺他的鼻腔,很甜、也很让人开心。
  “不是说没有卖甜豆脑的吗,上哪弄来的?”
  车里的空调温度格外凉爽,胡鹭抬起前挡风玻璃下的遮阳网纱,正正好将八九点刺眼的阳光挡住。车内光线柔和许多,胡鹭握着方向盘,紧张地解释:“我自己放的糖,不知道好不好吃,可能有点凉了。”
  “好吃啊。”杨陶喝上一大口嫩滑的豆脑,胡鹭还没说完话他就已经吃上了,此时正满足地微眯起双眼,“谢谢你呀葫芦,你人真的很好。”
  忽然被发好人卡的胡鹭更加紧张,他手一抖打开了雨刮器,来回摆动的雨刮让他在慌忙中显得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控制好雨刮器,回头一看,杨陶已经笑的放倒了座椅,捧着豆腐脑咯咯地躺着傻笑。
  胡鹭戳了戳杨陶毫无锻炼痕迹的胳膊,小声说:“别笑话我了。”
  “葫芦你笨笨的。”杨陶重新坐直,快速喝掉碗底的最后一口豆脑,继续打开另一碗,但这次却没有直接喝,而是递给胡鹭,“你吃饭了吗?”
  胡鹭将豆脑推回杨陶面前:“我吃过了,这是给你买的,你喝。”
  “好吧,笨葫芦。”杨陶心情好得不得了,“出发出发!”
  第25章 针锋相对
  胡鹭口中说的糖展,实际上是内江仅存的几家糖艺工作室联合举办的小展会,就在市中心最大的一家商场负一楼大厅。来看展的人不多,基本都是老人带着孩子来凑热闹,像胡鹭和杨陶这般年纪的很少,一上午也没看见几个。
  说是学习大师作品,但胡鹭的心思却不在眼前美轮美奂的糖塑上。他总是偷偷打量着杨陶,又常常在杨陶的视线转来前及时别过头,欲盖弥彰地对着某一件作品点头称赞,俨然一副看懂的架势。
  杨陶自然知道胡鹭的心思全在自己身上,但他这人近来很是拧巴,面对胡鹭主动的示好保持着距离,心里却又十分想和胡鹭贴近,便常常将贵舜的叮嘱丢在耳后,偶尔主动的有些过分。
  如果胡鹭误会两人的关系,杨陶也能理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又怎么好要求胡鹭总顺应自己的心意呢?
  美轮美奂的糖塑一件件摆放在人头攒动的商场中央,胡鹭就站在这些糖塑旁,透过晶莹剔透的糖制缎带,试图将杨陶的样子永久的刻在眼中,时时刻刻留在心底。
  贵舜和唐兰山的比试将要出结果的当天,胡鹭依依不舍地结束了和杨陶的约会。
  这三天里,他借着寻找灵感的由头,和杨陶逛遍了博物馆、动物园、水族馆等一切能被称之为恋爱圣地的地方,虽然杨陶依旧时而主动时而疏离,但两人间的距离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