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陆江受崔师叔所托,有义务照顾他。况且,他比自己小上几岁,又从来没下过山,他父亲把他看的紧,陆江却是从小跟师父在凡尘摸爬滚打,自诩见的多些,理应关照师弟。
  更何况,他与崔玉折有过……一夜之缘。
  陆江甘愿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崔玉折现如今颇有几分弱不胜风的样子,陆江看了,心中并不好受。
  崔玉折默不作声,右手不由自主抚摸上腹部,柔软平坦,他实在难以想象现在里面竟然有个生命。
  可是自己身为男子,又怎么能诞育孩子?
  阴阳倒转,岂非妖怪?
  崔玉折露出沉思之色,陆江小心看他几眼,也不敢坐下,只等着崔玉折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崔玉折的声音传到陆江耳朵里,“这个孩子,我绝对不会要。”
  陆江早已预料到崔玉折会这样说,心里不觉意外,点头道:“是,这个孩子不该要。”他犹豫了下,到底还是补了一句:“若你想生下,也可以的。”
  “我怎么可能会生下?”崔玉折脸色一白。
  陆江连声道:“你别发火。我这不是也听你的嘛,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打掉。我是想着,万一你又想要了,我也都依你。总之,万事都听师弟的。”
  崔玉折适才已细细思索一番,知道自己此刻没有一丝真气,身子也不好,就算想打掉这个祸胎,出去买碗堕胎药来喝都没有力气。
  再瞧瞧眼前的陆江,他倒是神清气爽,又向来身强力壮。纵然这件事情不怪陆江,可到底也有他一半血脉,在真气未曾回复之前,使唤这师兄那也是理所应当。
  “劳烦师兄出去一趟,找适才的大夫,问他要几副药来,我吃了,把这孩子打掉。这件事就此了结,你我均再不提起。”
  陆江见他肯心平气和说话,放心了些,总算是没再一个人冒着风雪往外冲。
  陆江知道他尽快将此事解决,便点头说道:“我这就去。”
  他正要推门出去,又转身回来,走近茶几。
  屋里的茶壶冰凉,里面水冷透了,陆江倒满一杯水,手上施力,茶水蒸腾出一丝热气,温度正好,不会太热。
  杯子被推到崔玉折面前,崔玉折轻声道:“多谢。”
  他拿过杯子放到嘴边,小口喝着,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兀自出神。
  第2章 堕胎药
  崔玉折白衣乌发,年纪又轻,容颜娇好,正是仙家子弟模样。
  陆江问道:“你要不要去床上休息片刻?缓一缓神,我扶你。”
  崔玉折喝完了水,不好再对陆江疾言厉色,但是见他说去拿药又不动身,在这里磨磨蹭蹭,心里生出一股烦闷,说出来的话又带几分冲意,“你还不去?我虽没了真气,但也没成废人,这些事情就不劳费心了。抓紧拿来药,煎上一副,与我喝了,才是正事。”
  陆江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他身上不痛快,心里火气大,要耍脾气,理所应当,陆江忙点头应是。
  崔玉折独身一人,陆江怕他趁着没人离去,又想,世间妖魔横行,万一哪个不长眼的袭上门来,崔玉折无法应对。
  陆江捏决施法,金色符文闪现,又隐入门扉之中。
  禁制设好,陆江算是放了一半心。
  他们住在凤阳城的客栈中,店面虽小,倒也干净整洁。
  见陆江从楼上走下来,店小二忙上前问候:“小爷,您要出去?您有什么事吩咐我一声即可,出去跑个腿,采买个东西都可以,给您省省力气。”
  “我有点事要办。你伺候好楼上那位于我一同来的就行,他喜静,又身子不好,无事的话不要去打扰他,若是他有何需要,送茶送水,你万不可怠慢了。”陆江掏出几锭银子,放到店小二手中。
  凤阳城不算富裕,店小二哪里见过什么富家子弟,更遑论仙门世家,见这两名少侠一道前来,两人一个灵秀清俊一个英姿俊朗,都是好相貌,便殷勤伺候着。
  他们两个人长得好,出手也大方,住的这些时日,已给了不少赏银。
  因此,店小二一见这个子高些的少年下来,急忙上来寒暄,果然,言谈之中,便赏了钱。
  店小二满脸的笑意,“您就放心出去办您的事儿,那位我给您照看着,保准出不了错。”
  陆江手指微动,悄悄在店小二身上轻点金印,以方便他进出房间递送物品。
  他脚步匆匆,出去寻访大夫。
  大夫其实已经来过一次了。
  因崔玉折突然没了真气,且虚弱起来,两人拿不定主意,忙叫小二寻大夫来。
  崔玉折不愿见生人,大夫来时,他便坐在床上,撒下床幔,只露出细瘦的手臂。
  大夫抚完脉,告知两人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连道恭喜。
  可他哪知有孕之人实是男子,听了这个消息,没有一点喜,全是惊了。
  陆江耳边炸了个响雷,他愣愣望向床上,怎会想到两个人之间会有个孩子!
  到底哪个地方出了错?
  崔玉折真气突然消散,固然算是疑难杂症,开几副药喝了或许就会好,可怎么会突然有了身孕呢?
  不……
  算不上突然,一个多月前,两人刚刚有过肌肤之亲,师弟这时候怀孕,算算时间倒是对的上。
  可正因为两个人有了这一夜露水情缘,陆江清楚知道,他确确实实是师弟,可不是师妹。
  据他所知,师弟,应是生不了孩子的。
  他心中大震,面对着大夫,一时之间竟然接不上话来。
  凤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么有如此庸医在?他怎么开的药馆,怕是在草菅人命罢。
  他欲要责问大夫,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轻柔声音:“相公,你太过高兴了,竟忘了先谢过这位大夫,给他诊金才是。”
  分明是女子的声音。
  陆江想不到崔玉折到了今日,还能不靠真气,仿成女子来。
  陆江被崔玉折点醒,拿了优厚的诊金给了大夫,将他打发走。
  屋子只剩下二人后,崔玉折一摔床幔,露出苍白的面孔,脸上两朵嫣红浮现,当然不是喜悦,完全是发作出的怒意。
  连陆江都震惊不已,更遑论崔玉折,他扫了陆江一眼,眼神中倒有九分茫然,不由分说就要离去。
  陆江此刻想起当时的窘境,更想叹气,还好耐着性子把崔玉折劝回来了。
  天仍旧下着大雪,镇上行人寥寥无几,都埋头赶路。寒风凛冽,吹到陆江身上,他稍将护身功力解开,风似乎要往骨头里面钻,狠狠打了个寒颤,忙又施法护住全身。
  这么冷的天,这样大的雪,崔玉折今时不同往日,当真走两步就会晕倒在雪地里。
  想到崔玉折,继而又想的他肚里怀着的孩子,陆江摇摇头,甩掉头上的雪花。
  因前番是店小二找的大夫,陆江并不知道医馆在何处,也不想找店小二问。
  要怎么跟店小二说?他分明知道入住的是两个男子,同行的并无女子,请了大夫又买堕胎的药,难保他就看不出这里面的蹊跷。
  大夫在时两人心绪都不平,忘了让大夫再开一副药来。
  陆江步履匆忙,生怕崔玉折那里出了变故,沿路向几个行人问着,可算是找到药馆。
  陆江抖抖身上的雪,走进药馆,向堂前抓药的掌柜问道:“大夫,抓一副能堕胎的药来。要药性温和些的,不用可惜钱两。另外,再抓几副调理身子的,都挑好的拿。”
  掌柜原先在整理药材,回头一看,正是前来把脉诊治的那位大夫。
  他边给陆江拿药,嘴里说着:“小相公,寻常人家都听到夫人有孕,都欢喜连连,我看你的神色,仿佛愣住,没有丝毫欣喜,就猜到把我送回去,多半你还要再跑一趟来拿药。”
  几副药被捆扎好,系上细细的麻绳。陆江拿到手里,颇有分量。
  “老大夫,你看人真准。”陆江讪讪一笑,不愿意跟大夫多说话语,随便应付几句,就赶紧走了。
  到了客栈,陆江先到崔玉折屋前查看禁制。
  并无松动,屋中静悄悄的,许是崔玉折在床上休息。
  陆江原意是将药给店小二煎了送上来。可他这会稍微停下来,脑子里就会想些有的没的,说要进屋看看崔玉折,又担心打扰到崔玉折,便找了店小二,问明白了厨房在哪,自个拎着药包去煎药。
  药煎好后,倒在碗中,正好一碗的量,暗棕色,闻起来苦涩极了。
  但愿崔玉折是个不怕苦的,也能少受点罪。
  陆江在厨房待的久了,前额深处一脑门的汗,不知道是厨房热,还是心里面燥得慌。
  他看着眼前的药,犹豫半晌,实在不知怎样面对崔玉折。到底怕凉了之后影响药效,端起药碗,硬着头皮敲响了崔玉折房门。
  崔玉折道:“进来。”
  他坐在床上,脸上隐隐有着疲惫之色,看了陆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