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过蒙华是个很积极乐观的孩子,很快他就打起精神来,向扶苏问道:“大公子,咱们的蛋还有五天就能孵好了,之后还有别的事要我们做吗?”
  扶苏纠正道:“不是我们的蛋。”
  蒙华眨眨眼睛,没有明白扶苏的意思:“就是我们的蛋啊,不然还能是谁的?”
  扶苏顿了顿,决定跳过去关于蛋的归属权问题:“嗯,等孵好了,我要算一算这次的成功率,再看是不是要再试一次,换一换温度和湿度。”
  蒙华道:“上次不是将不能孵出来的蛋拿掉了吗?还有不能成功的?”
  扶苏解释道:“是有这个可能的,咱们毕竟第一次做,温度湿度又只能估算,没有办法测量,难免不准,应该不可能所有的蛋都能孵出来。”
  蒙华闻言笑道:“大公子,温度是个摸不着的东西,只能感觉,它又不是水,人能看到,怎么可能测量呢?”
  当然能测量了,扶苏心道,这就是科学啊。
  扶苏笑道:“或许哪一日这样的异想天开也能成真呢。”
  蒙华歪了歪头,笑道:“真有那一日就好了,咱们能省多少事。”
  两个人又漫无边际的说了一阵子话,李由三个人才被蒙毅带回来,一行人便回去吃午饭了,然而才到宫门口,嬴政那边就来人将扶苏叫过去了。
  目送扶苏离开,蒙华乐呵呵道:“大公子将他的鸡腿给我吃了!”
  王离笑道:“多吃一个鸡腿,等下午韩先生问你,你定然就能答上来,不必大公子帮你了。”
  蒙华霎时笑不出来了:“韩先生比我阿父还可怕,真不知道大公子喜爱他什么?”
  李由拍拍蒙华的肩,笑道:“你多读一读韩先生的文章,就能知晓大公子为何喜爱他了。”
  蒙华道:“我读了,但文章是文章,韩先生是韩先生,这不一样啊。”
  此话一出,另外三个人都笑了,李由笑道:“待吃了饭,你再说说究竟哪里不同,看我们是不是能帮帮你。”
  这话正中他下怀,蒙华赶忙谢过。
  虽然大公子能帮他应付韩先生,但他还是想自己尽快赶上进度,而且看着大公子事情如此多,蒙华也不想总是耽误他。
  ……
  扶苏本以为这次吃饭还是如往常那般,只有他们父子二人,然而等他到了却吃了一惊,父亲的心腹重臣们都在。
  扶苏面色如常地上前行礼,被免了礼后,又与在场的朝臣们各自互相见礼。
  待一切礼数毕,嬴政招招手,扶苏就往他身边去坐下了,这是一个位于群臣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下头的朝臣们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见状只端正坐在原处,面上无一丝异色,只是心里在想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对于扶苏来说,中秋祭祀是一件已经过去的事,但对朝中的大臣们来说,中秋祭祀的影响还悬在他们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大王带着年仅五岁的大公子参与祭祀就已经亮明了他的态度,大公子虽无秦太子之名,却已经有了秦太子之实。
  大王对长子的偏宠,但凡有眼睛都能看到,大公子既是长子,自然当得秦太子之位,朝臣们对此并无异议。
  朝臣们只是实在不明白,大王又不是赵武灵王那种糊涂人,看着不像没有分寸的人,大公子若是长个十岁,是个有能为的,大王宠他倒情有可原,眼下这五岁的孩子,哪里值得大王另眼相看?
  大王儿子多了去了,怎么只有大公子脱颖而出,难道只因为他居长?
  怀着这样的疑问,朝臣们时不时就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瞄一瞄扶苏,然后在心里打分。
  长相自然没的说,大王和楚国公主都相貌出众,大公子这个做儿子的也差不了。
  礼仪方面也好,这些朝臣们其中有些是见过扶苏的,对他的表现评价都只有一个好字。
  至于其他方面,朝臣们能了解到的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孝顺,毕竟他们之所以会偶遇大公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大公子常来拜见大王。
  少部分譬如王翦李斯他们,是托了儿孙被选中的福,得以在大王面前见过大公子,而且从自家儿子嘴里,他们也没听到大公子不好的话。
  但这些还不足以说服他们,对于大王偏宠长子这件事,他们觉得还得有其他原因。
  朝臣们如何想,上位的秦王父子并不知晓,嬴政问了扶苏几句上午做了什么,听闻李由他们去骑马,他和蒙华只能羡慕后,笑着点评道:“还没有马高,倒是心大。”
  24
  第24章
  ◎惭愧。◎
  寺人传膳前,嬴政特地告诉朝臣们,近来这些新鲜的菜色,各式炒菜、豆制品、花样繁多的面食,都是大公子看他这个君父为朝政辛劳,苦心研究出来,献给君父的孝心。
  朝臣们立刻懂了大王的言下之意,他们能享受到美食,除了谢大王,还得谢大公子,谢完这父子俩,还得赞颂大公子的孝心,再称颂大王好福气而且会教儿子。
  嬴政面色平静的听完以上颂词,眼中含笑点头,然后宣布开饭。
  扶苏看着跟他爹一样平静,但是脚趾已经能抠出另一座咸阳宫了。
  亲爹啊,下次炫耀儿子能提前通知本人一声不?没个心理准备,着实有点尴尬呀!
  饭罢,寺人们上来将条案收拾干净,朝臣们不敢再跟大王闲话,唯恐他再让他们夸他和他儿子,于是众人马上就找借口告退了。
  扶苏听着朝臣们个个都忙的话,立即心领神会,原来不只有他一个人尴尬。
  当所有人都尴尬的时候,就不叫尴尬了,纠缠了扶苏一顿饭的尴尬当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然而,待众人退下,嬴政却哼了一声:“寡人瞧着很可怕么?他们倒避寡人如蛇蝎了。”
  扶苏:“……”
  这里还真有一个不尴尬的人。
  扶苏一张嘴就替朝臣们找好了借口:“近来秋收,是有很多事忙,阿父整日在忙,底下的人自然得跟着阿父忙起来,若他们都闲着,岂不是玩忽职守了?”
  嬴政勉强认同了,他抬手勾勾手指,让扶苏坐近些,方道:“韩非那里既无进展,让他以后都不必来了,寡人给你换个老师。”
  扶苏一愣,脱口道:“怎么突然……”他立刻意识到不好,当即将话咽回去。
  是谁在父亲跟前搬弄是非了?因为有上辈子的经历,这是扶苏第一时间的想法,他以为父亲是又想将韩非下狱了。
  但扶苏显然冤枉嬴政了,嬴政只是不想让长子在韩非身上再费心了而已,毕竟他小小一个孩子,整日操心够多了,其他的事情紧要,不能免去,韩非算是最无足轻重的,不如就免了吧。
  嬴政却很理解长子的惊讶,他解释道:“韩非是韩国的公子,自然心向韩国,顽石不可改,再将他留在你身边也是无用。有这些功夫,闲了你不如歇一歇玩一玩,寡人瞧着,你倒是很少玩乐游戏了。”
  扶苏怔了一会儿,慢慢反应过来父亲的意思,他懊恼不已,赶忙叩首道:“扶苏有罪,请阿父责罚。”
  嬴政一头雾水,不知道长子告的哪门子罪,他强硬地将人扶起来,问道:“跪什么,有话说话,这里只咱们父子,你只管说。”
  扶苏羞惭不已:“我以为阿父是……想将韩先生下狱。”
  嬴政摇头失笑:“他又没犯法,寡人为何治他的罪?韩国不足为患,他不过是一个被韩王都放弃的韩国公子罢了,不值得寡人如此。”
  这倒是,就算是韩王,后来父亲也借着韩地谋反的由头将他杀了,不过韩国宗室还有活着的,不然张良也没法辅佐韩王成了——虽然他这个梦想最终还是被项羽斩断了。
  扶苏点点头,脸上仍旧带着羞愧之色:“是扶苏小人之心,愧对父亲,请父亲罚我。”
  平心而论,嬴政是个挺记仇的人,但那是对别人,扶苏在他这里显然不算别人。
  ——就算是记仇,这个仇也得被记在韩非身上。
  嬴政捏捏扶苏的脸颊,笑道:“小家伙,你这是变着法儿同寡人讨赏呢?”
  扶苏无辜地看向父亲,一时过分惭愧之下,他的确忘了因为前番之事,父亲口中的惩罚已经演变成赏赐的意思了。
  扶苏忙解释道:“阿父,我……”
  嬴政却摆摆手,道:“这点小事,寡人还不至于罚你,不过……”他又将扶苏拎近了些,“你瞧着是舍不得韩非了,嗯?”
  扶苏摇摇头,道:“并非舍不得,只是他并没有让我费什么功夫,相反,我从韩先生那里学了不少法家之术,若将他换了,阿父,我恐怕没有他这样好的老师了。”
  “怎么没有?”嬴政道,“寡人让李斯去做你的老师。”
  李斯当然很好,但扶苏不喜欢他,而上课这件事兴趣很重要,所以李斯并不适合做扶苏的老师。
  扶苏便道:“我瞧着阿父用到李廷尉的地方很多,我若占用他的时间,怕耽误阿父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