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怎么了?”他轻声问,对上千鸟似清醒又似混沌的眼眸。
  千鸟环顾四周,眼中已经是另一番光景。木沢宅安静得异常,她听见有人问她在找什么,脑海中先跳出一只白色的身影:“我的猫呢?”
  “猫?”枫原万叶一时愣住。
  千鸟认真点头:“嗯,我的猫,白色,很小一只,很乖,会爬到我的头上和肩上。”
  万叶很快意识到千鸟说的是木沢苍介留下的那只小白猫。
  “千鸟,小白在木沢家等着你回去呢。”
  千鸟眨了眨眼,问:“那我怎么没看见它,它也走了吗?”
  “没有,它在等你回家。”
  “回家?”木沢千鸟扭头看向身侧,在廊下枫树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儿温柔看着她,她愣愣喊出声:“万叶?”
  “嗯,我在这里。”看着醉后也格外乖巧没有胡闹的千鸟,万叶声音越来越轻。
  “你在这里?”千鸟突然站起身来,跃下走廊步入园中,想走到枫原万叶面前。
  可在枫原万叶的眼里,她突然起身,看向空无一物的崖边,只差一步就会跳下去。
  “千鸟!”枫原万叶在崖边抓住她,惊出一身冷汗。
  千鸟完全没意识到危险,目光在万叶身后打转:“我哥哥呢?”
  千鸟满脸期待的看向万叶。
  万叶表情僵住。
  千鸟也没有着急,她安慰起自己:“是又去那家面摊吃面了吧?真是的,居然先让您一个人独自回来。”
  枫原万叶喉结滑动,脑海中逐渐构筑出醉酒后千鸟看见的世界。
  他嘴角僵硬的勾了勾,瞥向脚下百米处的潭水,说:“是的,我们先进屋吧,他一会儿就回来。”
  “啊,好的。”千鸟身体放松下来,这次万叶很轻易的就将她挪动到了远离崖边的地方。
  他刚松了口气,再看向千鸟,又见她面上的笑意忽然全消失了。
  转而好像突然清醒了般,眼底晶莹晃动,一眨眼便泪水成链。
  她就这样看着枫原万叶,站在树影中,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在黑暗的地方安静流泪。
  “我知道的,其实他已经死了。”
  “我没有家人了。”
  像经历过一场巨灾的幸存者一般,苦难是具有滞后性的。
  千鸟的痛苦从儿时便开始一层一层叠加,轮到木沢苍介时,这种痛苦骤然轰倒,成为了世界末日般的灾难。
  枫原万叶能理解她这种一步步送走所有亲人的痛苦,只觉得心脏像被猛烈撞击了般,疼痛一层又一层震荡开。
  但他还是先安慰千鸟:“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将少女轻轻拥入怀中,在她需要之时将拥抱越收越紧。
  那何尝不是他心中的遗憾呢?
  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脖颈滑入锁骨,耳边从无声到呜咽,最后变成抑制不住的痛哭。
  清醒的人难以释放自己的情绪,只有借着醉酒的理由,情绪才能附加在酒液中挥发。
  千鸟清醒时还记得前一夜自己在枫原万叶怀中失态痛哭的画面。也记得曾有一双温柔的手拂过她的发丝,轻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畔落下一道又一道低叹。
  越回想越呆滞,她顿觉形象尽毁,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家去。
  还好荧说万叶一大早就和船队众人离开,她暂时见不到他了。
  只是庆幸出现的同时,千鸟心里也隐隐有些失落。
  毕竟这一次分别之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而荧也要事缠身,同样先一步离开。
  大战在即,千鸟想告别的朋友们可能都没空,她见状也重新启程,准备直接回木沢宅。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车辆行至海祇岛出口不远处,一列幕府军八人小队发现了他们。
  这队幕府军似乎不一般,又占据了人多优势,两个忍者不是对手,一行三人都被打包带回了幕府军大营。
  他们没有伤害千鸟,只是将她绑了起来。又嫌她走路慢,一路扛着进了一个大营帐,直接往地上一丢。
  千鸟都闭上眼准备等待疼痛的到来了,但半空中却被人接住,她没落在地上。
  “我说过,她不是犯人。”清冷又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千鸟睁眼,先看到了一张鸦天狗面具。
  “九条裟罗!”她喊出这个名字。
  九条裟罗把士兵赶出去,随后将千鸟放在一张椅子上,转身拿起刀。
  她手起刀落,劈开绑住千鸟双脚的绳索。
  随即暗金色眼眸微抬,面色冷淡:“久仰,木沢小姐。”
  一旦能自由行动了,千鸟便立刻离九条裟罗十万八千米远。
  同时她视线下移,看见九条裟罗褪下振袖后裸露的左臂,那里有一条白色纱布包扎着,是她之前射箭造成的伤口。
  九条裟罗留意到她视线,冷峻的面容打破了一瞬,嘴角勾起道:“托您手下留情,我这条命暂时保住了。”
  千鸟掀起眼皮看她:“所以把我绑来这里,是想报仇吗?”
  九条裟罗摇了摇头,缓缓坐下:“木沢将军为国牺牲,他的后代只要没有犯下大错,怎样都罪不至死。”
  但千鸟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动,而是冷笑了一声。
  “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意外的好笑。”
  九条裟罗看着她:“你恨我?”
  千鸟冷漠的和她对视:“这很重要吗?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直接说吧。”
  “哦?那反抗军和雇佣军之间……”
  千鸟扭头:“无可奉告。”
  九条裟罗:“啧。”
  第31章 负刀行
  ◎可千鸟面色雪白,犹如死了一般。◎
  从千鸟口中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九条裟罗也没时间寸步不离地站在她面前逼问。
  幕府军大营今日仿佛格外忙碌,就连九条裟罗营帐外来来回回的列队巡视声都不见消停。
  不消两刻钟,一人进屋在九条裟罗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她眉目一凛,视线瞥向正费劲吧啦解开手上束缚的千鸟身上,思索了片刻。
  下一刻,她几步走来,不待千鸟反应便动作利落地一手刀打在千鸟后颈间。千鸟只觉得浑身力气一下被抽空,两眼一黑昏倒过去。
  九条裟罗接住人,拦腰抱起后便瞬间消失在营帐之中。
  似乎也没过多久,冷面军官踏入天守阁中,先将千鸟放入了一间被几人守卫的房间。
  “将她看好。”她留下这么句话,便再次匆匆离去。
  “是!”
  千鸟便是在一片寂静声中苏醒的。她捂着酸痛的后脖颈醒来,先环视了圈自己所处的环境,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军营中了。
  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休息室,除了床便是一扇大门,单调逼仄得像是间关押犯人的监狱。
  九条裟罗不知所踪,而千鸟手腕上的绳索还捆着,且因为她的挣扎松散了一点。
  她尝试用嘴咬了咬,无济于事。又将绳子放在床角摩擦,也不能磨损分毫。
  障子门外两道高大身影若隐若现,千鸟咬着牙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便推开门做出一副要跑的模样。
  “噌!”
  霎时间,两把薙刀交错横在千鸟眼前,只差毫米便能切断她的鼻间。
  “退后!”守卫沉着脸呵斥。
  千鸟充耳不闻,抬起手直直撞上削铁如泥的刀锋,将腕上绳索往下用力一划!
  那两个守卫瞳孔一缩,迅速将刀收回。下一刻,一股大力从千鸟肩上传来,猛的将她推进屋内。
  这力道她哪里抵抗得住,一连跌退到床边撞上床腿装饰物才停住,膝弯顿时青肿起来。
  好在手腕上的绳索出现裂口,千鸟藏住那断裂的位置,冷冷看着守卫。
  守卫见她没事便又“啪”一声关上门。
  千鸟这才露出吃痛的神情,三两下将绳索松开,撸起裤腿观察了一下小腿情况。
  还好只是起了皮下血孔和淤青,骨头没什么问题。千鸟试了试并不影响走路,便不再管它。
  屋内没有任何武器能防身,四面墙上更是连扇窗子都不存在,千鸟轻手轻脚摸索了一圈,也找不到另一个能让她逃离的出口。
  不知是时间已经过了许久,还是天气转换的原因,外面的天光浅淡,连带着室内也逐渐昏暗。
  屋中悬挂在角落的油灯便随着越发昏暗的天气逐渐亮起。
  那一点摇曳的火光照亮一室昏暗,千鸟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脑海中瞬息间闪过一道流光。
  她蹙眉想去抓住那一线流星,放在身边的手紧张地缩了一下,随即一片柔软的布料被抓进掌心。
  是被子。
  “被子……”千鸟眼睛一眨,忽然有了主意。
  油灯下缘底座是扭动式嵌入的,取下来很容易。千鸟如果正面走向油灯的话,影子只会落在背后,屋外的守卫无从察觉。
  她也不会将等拿走,而是将被子拆开,挑松其中棉絮,再将灯油倒了一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