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规律的呼吸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逐渐开始变乱,沈淙伏在自己的湿衣上克制不言,深垂着的湿润鸦睫就像是雨雾里的蒲柳,在无声的作弄中轻轻颤动。
  “转过来。”
  听到指令,沈淙小声地喘了口气,等了两息才开始动作,在身后那人和池壁之间的狭小缝隙里艰难转身,垂着眼睛不去看她。
  “抬眼。”
  又是一个斩钉截铁的命令。
  被热意熏出艳色的双唇抿出了一个冷淡的弧度,凝成实质的白雾在他抬眼的瞬间逸散开来,缓慢地上升消失,露出一张沾了水汽、漂亮到令人失语的脸。
  她总算满意,嘴角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俯身吻住他的嘴唇。
  他松开牙关,不反抗但也不回应,甚至都没闭上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吻他,高挺的鼻梁分开了金色的光幕,浓密的睫毛像是三足金乌的尾羽。
  出众的容貌,空前的战功,鼎盛的声望……抱着他吻他的这个人,中梁承平皇帝,谢定夷。
  沈淙闭了上眼睛。
  ……
  他的冷淡在翻覆的情潮中只坚持了短短一刻钟。
  她就爱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光用手便叫他死去活来好几次,最后大发慈悲地将快要和池水融成一体的人鞠进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的肩背小口的喘气。
  “几个月不见愈发不中用了,”她挑起一缕湿透的发尾缠在指尖,随口问道:“江州好玩么?”
  沈淙还没缓过神来,但一开始的疏离和隐忍早已在这融融池水中散了个干净,滚烫的脸颊贴在她肩上,声音又沙又哑,低声道:“百姓淳朴,商旅繁华,别有趣味。”
  “是吗,”谢定夷道:“那这么说来你在江州这几月过得还算开心?”
  听清她的话,沈淙涣散的意识瞬间被收拢,脑海里的那根弦也紧绷了起来——按理说他是应该开心的,梁安城虽然繁华,但他却过得日夜悬心,不知那一日宁柏就出现在了他家院墙上,笑眯眯地对他说声今夜陛下召,他就得起身梳洗,坐着马车到外宫道,然后由一顶二人小轿抬入内宫。
  即便是风尘之地的暗倡,深夜被召至高门大院也是四人抬轿,可他入的是禁宫,以他的身份必须要掩人耳目,是以才会连暗倡都不如。
  这对他而言堪称是折辱了,但给予这份折辱的是当今天子,他也只得将这份折辱当成恩赐。
  这几月随妻外遣,他离了梁安城,总算不用再提心吊胆,能在入寝时分读读床头几卷书,然后灭了灯得个一夜安眠,这样的平静是他过去三年里梦寐以求的,于他而言自然是舒心的——可说不开心……
  走时明明说好三个月,可遣期到了却一日拖至一日,生生等到春日才回来,他差点就以为是她不让他回梁安了。
  沈淙说不出自己一团乱的心思,低眉敛目,选了个谨慎又折中的说法:“与平日一般无二。”
  谢定夷摩挲着他深陷的腰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问道:“也未曾想我吗?”
  他自然知晓她想听什么,也知晓自己不该说,但天子威重,他只能告诉自己不要违拗其心意,道:“自是思念陛下。”
  她笑了声,用湿淋淋的手将他的脸托至眼前,细细看了会儿,道:“嗯,假话我也爱听。”
  他垂着眼睫,没有试图去驳这句“假话”的决断,直到谢定夷吻上他的嘴唇,将五指穿进他的发间。
  万般柔情之下,她的语气还是带着一丝惯常的命令,低头轻啄他的侧颈,淡淡掷出一字:“来。”
  她又仰靠在了池边,敞开一只手臂,毫不在意地袒露自己的身体,那肩膀上横亘着一条明显的伤疤,发白的痕迹一路延至水下。
  沈淙慢慢俯身,屏着气息将自己沉入水中,乌黑的头发如雾如风,细细扫过谢定夷腰间的肌肤,她按在他脑后的手明显一紧,很快就发出一声模糊的喟叹。
  “静川……”她轻声唤他,垂眼看着池中如水草般飘摇的乌发,那清冷细致的眉眼被荡开的水纹搅得愈发模糊,更衬得他像深山渊湖中惑人夺窍的水魅精怪。
  第2章
  沈淙水性一般,没一会儿便支撑不住了,指尖贴着她的胯骨求告,她只好松了力道放他上来,谁知刚一出水面他便剧烈地呛咳起来,眉头紧蹙,檀唇微张,一手抵着池壁微微躬身。
  哪里都是水,头发,眼尾,嘴唇,泛起浅淡不一的红,看着还有几分可怜,谢定夷揽了他,将他贴在脸上的湿发拨开,问:“可还成?”
  他忍着喉间的痛痒之意,哑声回了句:“臣无事。”
  “我道是你名中带水,没想到水性这般差。”她调侃了一句,身后去拿一旁漆盘中的物什,他晓得今夜的正戏要来了,水下的双腿不由自主地绞了绞,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着,却见她选了最末端的玉件。
  “陛下,”他试图阻止,如玉般的指节覆住她的小臂,侧头望着她的眼眸轻声道:“臣多月未曾侍寝。”
  话说到这份上,该懂的也都懂了,可谢定夷偏偏就不予回应,维持着这个动作沉默地与他相望。
  沈淙哪能不知她在等待什么,抿唇犹豫了几息,贴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一触即离后低声道:“……望陛下垂怜。”
  垂怜,自是要垂怜的,谢定夷松了手,双臂一抬就将他抱上了池边,价值千金的皮毛被他带出的池水沾湿,也将这具水光淋漓的漂亮躯体衬托得像是价值连城的玉玩珍宝。
  下一刻,珍宝就被人拿在了手中把玩,锋利的牙齿和柔软的舌头沿着他脖颈间的血管轻轻舔咬,好像野兽进食前的戏弄,沈淙向来受不住这个,纤长的睫毛不住地抖动,指尖发白地攥紧了身下的毛毯。
  他实在想快点结束这场折磨,缩着肩膀躲了躲,在谢定夷抬头的时候选择把自己的嘴唇往她那边小幅度地送。
  ……
  直到一个深吻结束,身下的人才慢慢放松了自己,这个过于深切的吻让谢定夷感到舌尖发麻,更别提沈淙了,他小口小口地喘着气,下唇被咬破了皮,红艳艳地覆着一层水光,一看就知道刚刚经历了什么,那双向来清明、理智的眼睛多数时候都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淡,像是不愿意理会任何人,此刻则变得有些朦胧,隔着一层水雾看着她,迷茫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这副神情让谢定夷感觉到了一种满足和饱涨,自然也生出了怜惜,俯下身想再吻一吻他殷红的唇瓣,他却闭上眼偏过头去,不愿意让她亲了。
  谢定夷没忍住笑,单手托住他的脸转回来,她倒是不想在他面前显得过于强硬,但是他这副情态在她眼里实在是过于可爱了,她垂下头含住他被咬破的那处伤口,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距离太近,他对视了两眼就好似受不住,纤长的睫羽像蝶翼一般开合,最终敛翅停驻,不肯再看她。
  她向来用兵如神,自然也深谙声东击西的道理,就在身下的人愈发放松之时,她的手也开始无声的游移,还没等沈淙察觉到危险,她便找准时机破城而入,怀中的人瞬间睁开了双眼,下意识发出的惊叫还没传入耳朵就被她吞入腹中。
  未尽的话语被尽数绞碎,最后从另一个出口倾泄出来。
  ……
  从池边胡闹到榻上,谢定夷总算尽兴,收拾过后就把他抱进了内殿,靠在床头将他揽在怀里,手上拿了本不知哪掏出来的书——按理说像往常这个时候,她就应该让人给他换衣备轿送他归家了,可现下却丝毫没有提及的意思,他不知道她是何打算,只能维持着这个动作沉默地靠在她怀中。
  好困。
  六个月来第一次这么轻易地
  感到疲倦,但没找没落的归处还是难以让他感到安心,就在他想着要不要主动问及的时候,殿门处突然传来了几声铃响。
  下一息,方青崖的声音便透过门缝传来,道:“陛下,松月阁来人禀,武贵君夜雨膝疼,已至昏迷,刚刚急召了医官。”
  听到这话,谢定夷一下子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对着殿外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方青崖道:“宁兰说贵君的双膝从前两日就开始疼了,只是怕陛下担心才一直没有声张,今夜春寒实在湿冷,这才支撑不住以至晕厥。”
  相差无几的理由,光是沈淙便已经听过三两次,但谢定夷还是放开他坐了起来,对着殿外道:“进。”
  宫门开阖,托着漆盘的宫人有条不紊地走了进来,沈淙下意识地将脸往床内侧了侧,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温暖从自己身侧逐渐抽离。
  重叠的帷幔打开又合上,谢定夷抬起双臂被服侍着穿衣踏靴,一时间殿内只有炭火噼啪之声,无人出言。
  随侍一旁的方青崖趁着这间隙快速望了一眼那帷幔后影影绰绰的身影,继而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可惜了,原本陛下是想让沈府君今夜留侍的,没想到临到了了还是被武贵君横插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