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马姐提着扫帚走出唯一光亮的店铺，在门口清扫夜里落下的树叶。这条街的走向有一定的倾斜，马路牙子外面，车行道上开始淌过水渍来，在灰蓝的背景下，水渍是深色的。
马姐瞥到一眼又骂骂咧咧：“王老三这就开始洗他的店铺啦？求鱼卖不出去一条，洗得倒勤。”
王老三的鱼铺子在马姐的上坡方向，经常清洗店铺的时候水就从人行道车行道留下来，有时有一股鱼腥味。
但今天好像没有鱼腥味……
马姐撑着腰站起来了，手里扶着扫帚。
今天这个像什么锈了……
马姐怕味道太大了，到时候顾客不爱从这边过，倒回去摸了个沾着面粉的手电筒出来，朝街上走去。
她开着电筒指着水流的方向，那深色的水渍逐渐流过了马姐的包子铺，向下延伸而去。刚才因为天色看不是很清楚，现在马姐走到跟前了，味道就大了起来，她心里突突的跳，预感不是很好。
手电照过去，天也像是一下就亮了，马姐看清楚了，那是血。
马姐吓了一大跳，她大气不敢出，赶紧又回去，抓着还在和面的丈夫，两个人一个抄着擀面杖，一个抄着剁肉的刀，往血的来处摸过去。往上又走了不到二十步，他们一下就看到了躺在车行道上的人。
是个男娃，还睁着眼睛，身上胸前全部都是血色，马姐看不清楚有多少口子，只知道胸前的血深得像是黑色的浆糊。书包还背在那个人的背上，就垫在他的身下，已经被血液浸透。
马姐看到的这一切她全都一五一十地给警察说了，马上城南中学就要上第一节课了，怎么就会出这样的事情呢？
后来马姐带着警察到现场，晚上又跟回去做笔录，她这才知道死的男娃叫盛放，马上就要上高三了。
马姐心里都有点怵，城南这个片区虽然有些落后，但也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现在搞得人心惶惶的。警方赶到之后迅速就开始立案侦查，第二天马姐互相问了问，几乎都说头一天被警察找过了。
别说马姐，就连区局这次也比较紧张。马姐只知道那男生死得冤枉，不知道他死得惨烈。叫盛放的男孩胸以下身中五刀，一刀斜着刺破了肺部当场身亡。马王街当年的道路监控不完备，基本算是没有，加上又是清晨，连那人是男是女都说不清楚。
后来经过法医检验，凶手被锁定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年男性。但前后几个月，也没有能找到最终的真凶。
“这就怪了啊。”方圆看到此处有些疑问，“这片区能有多大？找一个跟学生有关的杀人犯能有多费劲啊？”
简一正在翻箱倒柜地给来的两个客人找水杯，没听到方圆的问话。一旁的南锋盘腿坐在茶几边也翻着盛放案件的复印卷。
“往往这种找不到杀人凶手的案件都有两个特征，”南锋道，“一就是，他们互相不认识，第二，就是这个凶手与所有人都不认识。”
没有社会关系，就没有任何可以查找的线头，加上当年的各项刑侦手段都不先进，没联网不说，基础设施先天条件又差，监控都找不到能用的，案子应该就是在这里栽了跟头。
“不认识能捅一个孩子连捅五刀吗？”方圆更为疑惑。
简一拿着个牛奶杯，和一个没用过的牙刷杯回来了，给两人倒完水之后也坐了下来。
“不认识，但可能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简一说着把卷宗翻到了证人页，在远离马王街的盛放家附近调查他的社会关系时，当时集市里一位菜摊摊主提到了一个人，来买菜的时候骂了盛放，他判断两人有过节。
当时的警方宛如得到了鸡毛令箭一般开始寻找菜摊摊主提到的人，虽然对方不过是在菜市场发了一句牢骚。骂的还不是盛放。
‘那个哑巴不识好歹。’
卷宗里只留了这么一句话，刻薄地提醒着受害者的身份。
盛放是个哑巴。
只是因为盛放家附近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有残疾，所以菜摊的人也能反应过来说的是他。
后来人确实是找到了，但没曾想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完全与法医的侧写大相径庭。
“有没有可能是这个老头十分孔武有力呢？”
南锋瞄了一眼方圆，声音十分痛心疾首：“什么鬼老头这么能耐？怎么开始问这么业余的话来了？”
方圆挥起拳头想要揍南锋，简一笑着往后翻：“你看尸体伤口的照片能看出什么？”
“凶器我记得按口径和长度推测是一把水果刀，”方圆思考道，“尸体的伤口是朝上的小三角……”
方圆比划了一下：“说明对方是反拿的刀。”
简一点头，他示意南锋站起来演示。
“如果南锋想要杀我，你觉得他怎么出手比较好？”
“他可以直接掐死你。”
简一很是委屈地看了方圆一眼，方圆哈哈大笑。
南锋识趣地上前，然后亮了亮右手：“首先我是个右撇子，其次组长比我矮一点，这种情况下，我最省力的方式……”
他说着靠近简一一只手将人抱住，右手刺向对方的胸腹。
“而如果我要杀南锋，”简一道，“我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因为他比我高，胳膊可活动范围大，随时可能会给我脑袋来一拳。”
方圆恍然大悟：“所以不可能是那个老头，那个老头……我看看……只有一米七出头，盛放虽然不壮，但当时已经快一米八了。”
简一点头，南锋也捧着他的牙刷杯坐了回来。
“还有一点，反向拿刀是个很小的细节，因为水果刀正面也能刺，这只能说明，这个人有经验。至少有一定互殴干架的经验。”
“但还是不能说明为什么要一连刺五刀，这是预谋吗？还是路边激情杀人？”
南锋道：“这个并不好说，但这个老头其实带来了一个消息。”
老头姓李，就住在盛放他们家附近。当年被传唤之后承认了和盛放之前有过冲突，他坚称是盛放偷了他的钱，两个人拉扯了几回合。在对这个李老头调查时间线的时候，发现一向不抽烟的李老头头天早上去小卖部买了两包中华。当年买中华的人不多，老板都格外注意这些主顾，是以警方跑去问询的时候立马就得出了结果。
李老头对自己买中华的事情承认得也很快，他身材有些矮小，但一点也不佝偻，看起来精神矍铄，只眼神显得鼠目。起先他坚称中华是自己买给自己的，在警方的一再追问下又说是买给亲戚的。他的回答转变得很快，并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也没有被问询的紧张感。全程都是乐呵呵地，并不把这个案件放在心上。
“买给那个赌鬼的，叫他教训教训哑巴。”
最后李老头实在交代不清楚两包烟的去向，最终才说出了口来。警方将老头口中的赌鬼作为头号嫌疑人，但这个人与李老头其实也并不认识，老头只知道他那几天在这附近打过牌。茶馆的人说他是散客，就来了几天，根本不认识，连脸都记不住，最后竟然又不了了之。
“这里面有几个点案卷并没有交代清楚，”简一翻了翻自己的笔记，之前自己看的时候做了记录，“我与盛放以前的老师打过一次交道，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偷东西的学生，所以李老头的口供其实存疑。另外就是这个赌鬼，赌鬼要的是钱，两包中华就能让他杀人？这其中也有问题。”
房间里很久都没有人再回答，因为案卷到这里就终止了，往后再也没有找到新的线索，也没有找到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赌鬼，而由于什么证据都没有，甚至不能通缉此人。这三人里只有简一先看过了卷宗，这两人都是今天硬敲门钻进来的，美其名曰是家里环境安静可以和简一好好交流旧案组新的工作任务。
第43章
这个案子比旧案组之前遇到的所有案件都要显得没有头绪。宋洁案里都好歹能有一截指骨重见天日，但盛放案显然什么也没有。没有找到作案工具，没有嫌疑人，没有结论，就连盛放最后葬在了何处，当年的警方也没有记录。
然而简一知道这背后一定有眼睛正看着这个案子，就像付思麒抱着一个念想就跑了十年一样，越是如此越叫人难以放下。
会不会是那个小杨哥呢？介于之前所有出现过线索的案件最终都被证明背后有人操控，且很可能是那个唯一露面的小杨哥，那么盛放案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旧案组这次做了两手准备，暗地里去查盛放案件有关的相关人员询问当年的情况，另外南锋还是借着盗尸案的由头盯着小杨哥的房子，只可惜到现在为止那人仍然没有再露面。
“给我三天时间，”简一对南锋道，“如果那位小杨哥还不出面，我就要另想办法了。”
“什么办法？”
“可不能给你们在编人员讲。”简一故意道，“你们谁明天能有空的？”
马姐瞥到一眼又骂骂咧咧：“王老三这就开始洗他的店铺啦？求鱼卖不出去一条，洗得倒勤。”
王老三的鱼铺子在马姐的上坡方向，经常清洗店铺的时候水就从人行道车行道留下来，有时有一股鱼腥味。
但今天好像没有鱼腥味……
马姐撑着腰站起来了，手里扶着扫帚。
今天这个像什么锈了……
马姐怕味道太大了，到时候顾客不爱从这边过，倒回去摸了个沾着面粉的手电筒出来，朝街上走去。
她开着电筒指着水流的方向，那深色的水渍逐渐流过了马姐的包子铺，向下延伸而去。刚才因为天色看不是很清楚，现在马姐走到跟前了，味道就大了起来，她心里突突的跳，预感不是很好。
手电照过去，天也像是一下就亮了，马姐看清楚了，那是血。
马姐吓了一大跳，她大气不敢出，赶紧又回去，抓着还在和面的丈夫，两个人一个抄着擀面杖，一个抄着剁肉的刀，往血的来处摸过去。往上又走了不到二十步，他们一下就看到了躺在车行道上的人。
是个男娃，还睁着眼睛，身上胸前全部都是血色，马姐看不清楚有多少口子，只知道胸前的血深得像是黑色的浆糊。书包还背在那个人的背上，就垫在他的身下，已经被血液浸透。
马姐看到的这一切她全都一五一十地给警察说了，马上城南中学就要上第一节课了，怎么就会出这样的事情呢？
后来马姐带着警察到现场，晚上又跟回去做笔录，她这才知道死的男娃叫盛放，马上就要上高三了。
马姐心里都有点怵，城南这个片区虽然有些落后，但也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情，现在搞得人心惶惶的。警方赶到之后迅速就开始立案侦查，第二天马姐互相问了问，几乎都说头一天被警察找过了。
别说马姐，就连区局这次也比较紧张。马姐只知道那男生死得冤枉，不知道他死得惨烈。叫盛放的男孩胸以下身中五刀，一刀斜着刺破了肺部当场身亡。马王街当年的道路监控不完备，基本算是没有，加上又是清晨，连那人是男是女都说不清楚。
后来经过法医检验，凶手被锁定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年男性。但前后几个月，也没有能找到最终的真凶。
“这就怪了啊。”方圆看到此处有些疑问，“这片区能有多大？找一个跟学生有关的杀人犯能有多费劲啊？”
简一正在翻箱倒柜地给来的两个客人找水杯，没听到方圆的问话。一旁的南锋盘腿坐在茶几边也翻着盛放案件的复印卷。
“往往这种找不到杀人凶手的案件都有两个特征，”南锋道，“一就是，他们互相不认识，第二，就是这个凶手与所有人都不认识。”
没有社会关系，就没有任何可以查找的线头，加上当年的各项刑侦手段都不先进，没联网不说，基础设施先天条件又差，监控都找不到能用的，案子应该就是在这里栽了跟头。
“不认识能捅一个孩子连捅五刀吗？”方圆更为疑惑。
简一拿着个牛奶杯，和一个没用过的牙刷杯回来了，给两人倒完水之后也坐了下来。
“不认识，但可能并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简一说着把卷宗翻到了证人页，在远离马王街的盛放家附近调查他的社会关系时，当时集市里一位菜摊摊主提到了一个人，来买菜的时候骂了盛放，他判断两人有过节。
当时的警方宛如得到了鸡毛令箭一般开始寻找菜摊摊主提到的人，虽然对方不过是在菜市场发了一句牢骚。骂的还不是盛放。
‘那个哑巴不识好歹。’
卷宗里只留了这么一句话，刻薄地提醒着受害者的身份。
盛放是个哑巴。
只是因为盛放家附近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有残疾，所以菜摊的人也能反应过来说的是他。
后来人确实是找到了，但没曾想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完全与法医的侧写大相径庭。
“有没有可能是这个老头十分孔武有力呢？”
南锋瞄了一眼方圆，声音十分痛心疾首：“什么鬼老头这么能耐？怎么开始问这么业余的话来了？”
方圆挥起拳头想要揍南锋，简一笑着往后翻：“你看尸体伤口的照片能看出什么？”
“凶器我记得按口径和长度推测是一把水果刀，”方圆思考道，“尸体的伤口是朝上的小三角……”
方圆比划了一下：“说明对方是反拿的刀。”
简一点头，他示意南锋站起来演示。
“如果南锋想要杀我，你觉得他怎么出手比较好？”
“他可以直接掐死你。”
简一很是委屈地看了方圆一眼，方圆哈哈大笑。
南锋识趣地上前，然后亮了亮右手：“首先我是个右撇子，其次组长比我矮一点，这种情况下，我最省力的方式……”
他说着靠近简一一只手将人抱住，右手刺向对方的胸腹。
“而如果我要杀南锋，”简一道，“我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因为他比我高，胳膊可活动范围大，随时可能会给我脑袋来一拳。”
方圆恍然大悟：“所以不可能是那个老头，那个老头……我看看……只有一米七出头，盛放虽然不壮，但当时已经快一米八了。”
简一点头，南锋也捧着他的牙刷杯坐了回来。
“还有一点，反向拿刀是个很小的细节，因为水果刀正面也能刺，这只能说明，这个人有经验。至少有一定互殴干架的经验。”
“但还是不能说明为什么要一连刺五刀，这是预谋吗？还是路边激情杀人？”
南锋道：“这个并不好说，但这个老头其实带来了一个消息。”
老头姓李，就住在盛放他们家附近。当年被传唤之后承认了和盛放之前有过冲突，他坚称是盛放偷了他的钱，两个人拉扯了几回合。在对这个李老头调查时间线的时候，发现一向不抽烟的李老头头天早上去小卖部买了两包中华。当年买中华的人不多，老板都格外注意这些主顾，是以警方跑去问询的时候立马就得出了结果。
李老头对自己买中华的事情承认得也很快，他身材有些矮小，但一点也不佝偻，看起来精神矍铄，只眼神显得鼠目。起先他坚称中华是自己买给自己的，在警方的一再追问下又说是买给亲戚的。他的回答转变得很快，并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也没有被问询的紧张感。全程都是乐呵呵地，并不把这个案件放在心上。
“买给那个赌鬼的，叫他教训教训哑巴。”
最后李老头实在交代不清楚两包烟的去向，最终才说出了口来。警方将老头口中的赌鬼作为头号嫌疑人，但这个人与李老头其实也并不认识，老头只知道他那几天在这附近打过牌。茶馆的人说他是散客，就来了几天，根本不认识，连脸都记不住，最后竟然又不了了之。
“这里面有几个点案卷并没有交代清楚，”简一翻了翻自己的笔记，之前自己看的时候做了记录，“我与盛放以前的老师打过一次交道，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偷东西的学生，所以李老头的口供其实存疑。另外就是这个赌鬼，赌鬼要的是钱，两包中华就能让他杀人？这其中也有问题。”
房间里很久都没有人再回答，因为案卷到这里就终止了，往后再也没有找到新的线索，也没有找到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赌鬼，而由于什么证据都没有，甚至不能通缉此人。这三人里只有简一先看过了卷宗，这两人都是今天硬敲门钻进来的，美其名曰是家里环境安静可以和简一好好交流旧案组新的工作任务。
第43章
这个案子比旧案组之前遇到的所有案件都要显得没有头绪。宋洁案里都好歹能有一截指骨重见天日，但盛放案显然什么也没有。没有找到作案工具，没有嫌疑人，没有结论，就连盛放最后葬在了何处，当年的警方也没有记录。
然而简一知道这背后一定有眼睛正看着这个案子，就像付思麒抱着一个念想就跑了十年一样，越是如此越叫人难以放下。
会不会是那个小杨哥呢？介于之前所有出现过线索的案件最终都被证明背后有人操控，且很可能是那个唯一露面的小杨哥，那么盛放案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旧案组这次做了两手准备，暗地里去查盛放案件有关的相关人员询问当年的情况，另外南锋还是借着盗尸案的由头盯着小杨哥的房子，只可惜到现在为止那人仍然没有再露面。
“给我三天时间，”简一对南锋道，“如果那位小杨哥还不出面，我就要另想办法了。”
“什么办法？”
“可不能给你们在编人员讲。”简一故意道，“你们谁明天能有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