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周以慎用指腹摸索着照片,好半晌,他拨通了韶真的电话,声音闷闷地说:“你还欠我一顿漂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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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度一天比一天高,日子悄无声息地进入夏天。韶真在立夏那天晚上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韶延要回来了。
  他打电话说,还是决定不继续在国外工作了,人年纪大了,越来越想家。况且,这钱什么时候能赚到个头,还是多些时间陪陪女儿,万一哪天……
  不吉利的话被韶真打断,韶延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能干笑两声说他这两天就回去。
  韶真最终也没跟他说,雇主的续签另有原因。其实周以慎说得对,选择与否是在于韶延。
  韶延回来的时候是上午,韶真去机场接他。这么多年没见,一个长大了许多,另一个变老了许多,却还是在人群里一眼认出对方。
  韶真眼睛一热,吸了吸鼻子,韶延连忙摸了摸她的头说:“哭什么,我们小真什么时候成小哭包了?”
  话刚说完,韶延自己也红了眼眶。
  回到家已经快到中午了,韶延在飞机上睡过觉,回来也就没倒时差,笑呵呵地说:“今天中午爸爸给你露一手,想吃什么直接点菜。”
  韶真盯着韶延系围裙的动作怔住。
  韶延问她:“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韶真僵硬地弯了弯唇角,说:“青椒酿肉吧。”
  这道菜是周以慎给她做过的。
  “这个爸还没试过呢。”韶延嘿嘿一笑,虽然没试过,但他绝对不会让女儿失望,立刻拿出手机搜索教程,“好家伙,这道菜还挺麻烦的。”
  韶真又是一怔,久久没能回过神。
  她以前都是吃现成的,从来没想过这道菜麻烦不麻烦,也没有刻意的去思量,做饭的人倾注了多少的心血。
  时至今日,她才觉得,她好像确实挺没良心的,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说,她还欠他一顿漂亮饭。
  韶延在厨房做饭,韶真要去打下手。
  韶延把她推出去:“这大夏天的,厨房又没空调,一个人受热就行了,你呀就别掺合了,待客厅里凉快去吧。”
  吃饭间,韶真夹了一块青椒酿肉。
  嚼了两口,她说:“味道不一样。”
  韶延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问道:“什么味道不一样?”
  韶真低下头,心里闷得难受,眼睛又酸又热。她咬着嘴唇,没让自己掉眼泪,直到把菜咽下去,她才说:“没什么。”
  她只是,忽然感觉,好难过。
  她好像,不是只有一点点的喜欢。比一点点要多,只是她以前没有察觉到。
  分开确实让她冷静了,但是那些喜欢却并没有因为分开而消失,反而一点一点填满她的心间。就像是在喝酒的时候起初没感觉,等到后劲上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喝醉了。
  那天晚上,韶真接到了母亲陈怡的电话,两人聊起韶延回来的事。陈怡笑笑说:“挺好的,有人照顾你了,我也放心。”
  陈怡沉默了会儿,又说:“你能来京州一趟吗?我打算和……周钧礼离婚了。”
  第34章 暗潮
  ◎很喜欢他◎
  韶真走出京州机场的时候,是下午两点钟,日光最盛的时候。热浪扑到身前,后背还残留着航站楼内冷气的凉意,一冷一热,她吸了下鼻子,抬手遮了遮阳光。
  明明才离开了几个月,再回来却仿佛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韶真拿出手机打车。以往她很少会让周家派人来接,说到底,她从来不是什么大小姐,在周家她是外人。
  她这次来随身携带的除了背包之外,就一个小行李箱。现在的局面,她再住到周家已然不合适,所以打到车韶真直奔酒店。
  行李放在酒店房间后,她才出发前往周家老宅。
  那地方在京郊,浓荫深处,朱红大门一如记忆中沉肃,红铜门环衔着兽首,韶真驻足片刻才去按门铃。
  开门的是佣人,见了她先是一愣,似乎是没认出来,过了几秒才说:“韶小姐回来了。”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韶真并不在意这些异样,轻轻“嗯”了声,问:“我妈呢?”
  那人立刻说:“太太在房间休息。”
  韶真穿过庭院,这时节并蒂莲开得正好,粉白花瓣托着金蕊,她却无暇欣赏,径直上了楼。
  恰好陈怡听见动静起身出来,母女两人隔了几步路碰上面。陈怡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睫颤动着,好一会儿说不出一句话。
  陈怡把人拉进房间,关上门后,才缓缓说道:“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韶真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她牵强地抿了抿唇,点头回答:“我很好,妈你不用操心我的事情了。反倒是你……看着憔悴了不少。”
  “能不憔悴吗?”陈怡苦笑,这几天她为周钧礼的事心力交瘁。她叹息一声,牵着韶真的手坐到床边,随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这种事本来是不好让女儿看到的,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犹豫了下,陈怡把文件袋递给韶真:“你看看这个。”
  韶真打开,将里边厚厚一沓打印纸拿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不堪入目的照片。她眼里闪过错愕,抬头看向母亲。
  陈怡解释道:“三天前,有人把这些东西寄给我。我原本以为周钧礼只有那一次出轨,但看了这些我才发现,这些年他背着我出轨了无数次……”
  周钧礼工作上的事,陈怡从不插手,他不回家,她也只当是他工作忙,没曾多想。
  他们是少年恋人,兜兜转转这些年又走到一起,陈怡很珍惜这份感情,她以为周钧礼也是如此。
  只是没想到那个二十岁时顶着家族压力,口口声声说着“哪怕私奔我也要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如今却变得面目全非。
  这些证据摆在眼前,陈怡起初不敢置信,后来仔细想想,以前没注意的蛛丝马迹其实全都能对上。
  韶真一页一页翻看着那些证据:“妈,你知道是谁把这些送到你跟前的吗?”
  “不知道,那个人是匿名。”
  谁会有这样的动机?韶真想了想,也没想出所以然,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这些证据是真的,那她母亲绝对不会再和周钧礼在一起。
  韶真问:“妈,离婚的事你已经和周……他摊牌了吗?”看了这些证据,她实在没办法再继续礼貌的称呼“周叔叔”,索性就用“他”代替。
  陈怡“嗯”了声,眼神黯淡:“我提了,他不肯离婚。”
  “他人现在在哪里?”
  “在公司处理工作,今晚会回来。”
  “那就等今晚再谈。”韶真握紧陈怡的手,轻轻拍了拍,目光坚定:“妈,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之后两人又聊了许多,韶真说她已经订了酒店,陈怡不想待在周家的话,那她们今晚就一起去酒店住。
  陈怡点头答应,有女儿在身边,让她安心不少。
  一直到傍晚时分,楼下传来声:“先生回来了。”
  韶真与母亲对视一眼,一同下楼。
  扶梯直通一楼会客厅,韶真跟在陈怡身后,眼皮一抬就望见了进门的两道身影。周钧礼年近五十,保养得宜让他看起来年轻不少,如若不事先知道这些事,他在韶真心目中一直是儒雅和善的形象。
  周钧礼身后还有一人,身量高出许多,黑色衬衣在灯光下泛着幽深的光泽。在韶真看过去的同时,周以慎也抬眸,目光相撞,他朝她勾唇笑了一下,像在说:又见面了。
  韶真手指无意识地抓了下扶手,脚步慢下来。
  陈怡和周钧礼都未曾说话,这场面委实有些诡异,明明再熟不过的枕边人,看见彼此,却连开口都艰难。
  周钧礼将西装外套递给佣人,眉目沉着,良久才说道:“时候不早了,先吃饭。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
  大家长式的口吻,不等旁人说话,他便把事确定下来,走向餐厅吩咐人开始上菜。
  这几天吵也吵够了,早就已经撕破脸,陈怡此刻反倒安静下来,一言不发地去了餐厅。她知道,争吵下去也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确定离婚的事。
  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韶真去了趟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细致地清洗手掌,她低头看着水流漫过肌肤,脑海里在想今晚该如何应对。
  想得太入神,因而没察觉到身后站着个人。
  等她洗完手烘干时,才抬头从镜子里看到周以慎的身影。他倚在门边,姿态散漫,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
  韶真惊慌回眸。
  周以慎看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低低地笑了声。顶光打下来,她的肩颈线条似乎比之前更利落了,锁骨也更突显,像两弯浅月卧在颈下。
  “你瘦了。”
  再次见面,相比“我想你”更先脱口而出的是“你瘦了”,周以慎望着她,眼尾微垂,目光静静地裹着她,揉杂了许多情绪,更多的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