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请您明早将生辰八字写在这庚帖上,”说着,门缝里硬是塞进来一张大红的纸,孟然清晰地听见他们用来锁门那插销咯噔一声,“我好拿去提亲啊。”
  话音落下,那张纸也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孟然回过头,只见他们的门已经被推开一个骨节大小的缝,那老人整张脸都贴在了门上,视线直直落到景忆鸣身上,欣喜又狰狞地笑着。
  第16章 想要量体裁衣吗
  外头忽然响起一声雷鸣。
  那老人还贴在门上,一只眼睛从门缝里死死盯着景忆鸣看,笑得跟他要结婚了一样兴高采烈。
  他的视线一会儿在景忆鸣身上,一会儿又在地上那张红纸上,孟然想过去捡起那张纸,老人立刻大喝一声:“庚帖之事!他人勿碰!”
  孟然顿了顿,抬眼看着他没说话。
  红纸只能由景忆鸣去捡起来。
  那纸的手感十分异常,柔软得叫人起鸡皮疙瘩,景忆鸣轻轻捻了下红纸,一看,指尖被染了一片红,他把手指凑到鼻尖闻了闻,皱起眉看向孟然。
  “……血?”景忆鸣皱着眉,压低声音说得有点儿不确定,“这纸是用血染的?”
  孟然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把景忆鸣推开,从门缝里和老人对视着:“请问您还有什么事么?”
  “没了,”老人阴恻恻地笑起来,“没了,都没有了。”
  “好。”孟然应了声,手拉着门猛地一关,大概是撞到了老人的鼻子,他没管那么多,把插销重新插好后坐回了桌边。
  屋外不多时又传来一声雷鸣,景忆鸣在这个时候叹了口气:“生辰八字……”
  “写假的就行,”孟然打断了他,“最好和你真正的八字半点儿都别沾。”
  “嗯,没事儿,”景忆鸣说,“我压根儿不记得我八字是什么。”
  现在的人哪还有记得自己八字的,能记清自己什么时候生日,上午出生还是下午出生就算牛逼了,更别说像八字这样需要精确到时间的字。
  “你是上午出生还是下午出生?”孟然问。
  “……中午。”景忆鸣说。
  “那庚帖上的时间写成晚上。”孟然说。
  “好。”景忆鸣点了点头。
  他把红纸铺好,又从旁边的拿了笔,顿了下:“我不会写毛笔字。”
  “随便画画就行了,”孟然不知道在想什么,答得心不在焉的,“又不要你去参加书画展。”
  景忆鸣哦了声,只能胡乱拿笔,随便写了个生辰八字上去。
  孟然看上去有些烦躁,他看着景忆鸣写完庚帖,放下笔把纸也放到一边,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但眉头皱得死紧,手也不自觉地攥住裤腿,眼神有些放空。
  绣球一开始砸向的是他。
  景忆鸣是代替他成了新郎官。
  在任务宣布之后立刻获得了一个额外身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大多情况下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景忆鸣成了那游家小姐的“新郎官”的事儿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第二天他把庚帖拿给老人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表示惊讶或者别的什么,他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景忆鸣,只是四处打量着——昨晚他们被直接带到客房,根本没有机会打量这个地方。
  老人把庚帖揣好,冲景忆鸣道:“那我便带着人去游府提亲了,您帮忙筹备筹备成亲的东西,等我的好消息吧。”
  “需要准备什么东西?”景忆鸣飞快应了句。
  “其余的东西我们都备好了,只是那喜服还没量过您的尺寸,裁缝也不大够,”老人说,“花轿定做好了,只需要有人帮忙抬回来。”
  说着,他偏偏头看向桌边的人们:“麻烦各位,前去帮忙。”
  “好,”孟然应了声,“知道了。”
  老人又笑了笑,他此时笑起来完全没了昨晚那样的癫狂,看起来温和有礼,喊来几个媒婆一块儿出了门。
  闯关的人一共九个,分成两组,一些跟着下人去抬花轿,另一些跟着景忆鸣去裁缝店缝喜服,那两个女孩儿自然在缝喜服的队伍里,不等孟然开口,那些人嫌弃孟然太瘦,觉得他没力气,干脆让他跟着去裁缝店。
  加上景忆鸣,去裁缝店的两男两女,剩下五个男人去抬花轿,出了府邸后两拨人被下人带着走了完全相反的道路,不知道哪来的一阵风,吹得急,将路旁的树叶吹下来,在空中打着旋儿不知道飘向何方。
  小镇上格外的热闹,到处都是叫卖的,小摊贩蹲在路边嬉笑着聊天,酒馆里有人大白天就喝得不省人事,今天阳光也好,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给人一种莫名的舒适感。
  孟然瞥了几眼路人,那些路人的五官并不像昨晚见到的那些那样奇怪,这些路人都是很正常,像是真的生活在这里一样。
  “很奇怪?”景忆鸣凑过来小声问了句。
  “嗯,”孟然点点头,“这里的夜晚和白天像两个城市。”
  最主要的是这些人给的感觉不一样。
  景忆鸣也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对了,我叫丁梦,”走在前面的一个女人回过头,看着他们俩,“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景忆鸣。”景忆鸣笑了下,“你好。”
  “你好,”丁梦也笑了下,她脸色不大好,看着像没睡觉似的,指着自己旁边的女孩儿道,“她叫陈樱。”
  陈樱扭头过来冲景忆鸣笑了笑。
  孟然像个局外人,一直盯着路人看,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时候前面那俩女孩儿已经盯着他看了有一会儿了,他这才回过神,点点头:“我叫孟然。”
  “你好呀,”陈樱笑得有点儿勉强,“你们是第几次闯关了?”
  “嗯?这里是第二关,”景忆鸣愣了下,“不应该是第二次么?”
  “不是,有时候会错分,”丁梦说,“把第五关的人分到第二关来,搞得整个关卡的难度也提升……比如我,我是第四次闯关了。”
  “嗯,所以我们想了解一下你们是第几次闯关,想明白这关的难度到底是怎样的?”陈樱附和道,“求个心安……”
  景忆鸣立刻看了孟然一眼,生怕他又来一句“心安有什么用?”
  好在孟然没有吭声,隔了会儿才说:“我是第二次。”
  “那目前看来我是最多的啊。”丁梦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大约又走了十来分钟,他们终于到了裁缝店,带他们来的下人只把他们往里面一领就走了,一个裁缝走出来,直接开始给景忆鸣量体,量好以后又有人带着孟然他们直接去了后面的房间,开始裁衣。
  进了这儿孟然才发现,哪里是裁缝不够,是根本就没有裁缝。
  大红色的布料乱七八糟堆了一桌,旁边剪子和针全都胡乱摆放着,连线都是搅成一团的。
  景忆鸣量好以后也被带进了这个房间,那裁缝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成亲前,喜服要做好。”
  说完便关上了门,插销从外面插上后孟然清晰地听见了有什么东西,轻轻叩在门上,砰砰砰三下,屋里的烛火瞬间亮了起来。
  三喜四悲。
  孟然想起昨天那男人说的话,盯着门看了会儿,皱皱眉,随便拿起一块布捻了下:“怎么做?”
  “先裁出大概的形状吧,没关系,不用着急,”丁梦先拿过那些线,试图把它们捋好,“还有……两天的时间,缝一件喜服可能有点儿赶了,另外的人把花轿抬回去以后应该会来帮我们。”
  景忆鸣默默地把写着自己体型的纸条交了出去,吸吸鼻子坐在孟然身边开始跟着他裁布。
  做衣服的过程异常繁琐,孟然感觉自己的手根本跟不上脑子,手有它自己的想法,没一会儿他就把面前那块布裁成了它亲妈都不认识它的形状。
  孟然把布料放开,烦躁地叹了口气,一抬眼,丁梦的后面似乎有一个黑黢黢的影子。
  丁梦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的手轻微颤抖着,视线努力集中在手上,没有看那影子一眼,也没有分出任何的心思到别的地方去。
  影子已经一点点压到了她的背上,她的手颤抖得愈发厉害,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被压低了似的,连旁边的陈樱都感受到了什么,要偏过头去看。
  “别动,”孟然压低声音喊了声,“缝你的衣服。”
  陈樱顿了顿,头僵硬地顿在一个弧度,随后又慢慢挪回来,不再敢往丁梦那边看。
  但也因为孟然这一声,黑影离开了丁梦的身边,转而缓缓到了孟然的身边来。
  周遭烛火还算明亮,它挪动时孟然用余光瞥了眼,只能看见那团影子朝自己飘来,没有身型,甚至没有脸,它更像一团气体,带着冰凉的触感缓缓挪到孟然的身边。
  “不够啊,不够啊,”黑影喃喃念道,“这颜色,哪能做喜服……”
  孟然只觉得鼻子里痒痒的,他下意识地想仰起头又想起身旁的黑影,只能继续埋头裁布,温热的液体从鼻尖滴了下来,直直砸在布料上,浸透了一片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