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刚才还激荡的心瞬间就安定下来。
  郁棘静静地望向天空,这片暂时只属于他们俩的天空。
  过了会儿,他侧过头,看着仇跃只被火光照亮一半的脸,“要喝水吗?”
  “行。”仇跃也看向他。
  “后备箱里有,我去拿,”郁棘站起身,忽然想起那些细细的棍子,“好像还有那种拿在手里的小烟花,要不要玩玩?”
  “好啊。”仇跃点点头,盯着他的背影。
  郁棘拿起疑似烟花,又从工具箱里找出打火机,试着点了点——五颜六色的火光立刻亮起。
  他满意地把烟花都收拢到一起,盖上了后盖。
  刚巧萧丛和martina也走向车边,但郁棘打招呼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萧丛背靠车窗,搂过martina的脖子,贴上了她的嘴唇。
  手里的烟花噗呲噗呲地燃烧着,直到火花溅痛手背,郁棘才猛地回过神。
  被偷窥的两个人仍然没有分开,让他无法用贴面礼说服自己。
  这是个确切的吻。
  第45章 爱人
  萧丛和martina背对热闹的人群,在星光下接吻。
  郁棘在这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儿。
  为什么林海不再陪萧丛出国了。
  为什么萧丛一年回家的次数比郁棘多不了几次。
  为什么没给郁棘留房间的那座庄园,会修成那样泾渭分明的奇怪造型。
  那些没有人告诉他,但在他长大的年岁里如影随形的,上一辈的纠缠,终于从阴影中浮现。
  人或许就是从长辈形象崩塌的那瞬间,才意识到对方也只是个普通人。
  从这一幕开始,萧丛在郁棘心里不再是符号化的妈妈,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摄影师,而是一个复杂的、活生生的人。
  郁棘轻轻放下燃尽的烟花,才想起自己忘了拿水。
  但现在打开后备箱实在太明显了,他在心里念了句“要幸福呀”,就没再打搅,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仇跃还躺在那儿,和不停转圈的太阳保持着安全距离。
  郁棘蹲下来,用烟花棒敲了敲他的头,“要玩吗?”
  “要,”仇跃借着他的手腕站起身,往他屁股后头瞅了一眼,“水呢?”
  被触碰的地方针扎似的疼,郁棘猛地缩回手腕,“我记错了,车上没水。”
  “我记得有啊,你没找着?”仇跃拍拍身上的杂草,刚想回头调侃几句,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立刻意识到不对,“你手怎么了?”
  他轻轻拉过郁棘的手,天色虽然漆黑,但他能看见皮肤上的一团突兀。
  “刚才点烟花,不小心烫了一下,没事儿。”郁棘努力装作没事,但眉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仇跃打开了手电筒,光亮照出手背一大片红肿的烧伤,和星星点点的小泡。
  “都烫成这样了,得赶紧处理下。”仇跃急得直接揽过他往越野车走。
  “别去。”郁棘却揪住他的衣角,努力停在原地。
  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不对劲,仇跃朝越野车望去,越过车窗看见两个人影,“谁在那儿?”
  郁棘叹了口气,“没谁,我只是想你陪我放烟花。”
  “放屁,”仇跃眯起眼睛巡视着人群,“你妈妈和娜娜姐在那儿?”
  “不是。”郁棘试图从他胳膊下逃脱。
  但仇跃紧紧搂着他,直接给萧丛打了个电话。
  郁棘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的联系方式。
  “喂,怎么了?”电话很快就接通。
  “郁棘点烟花烫着手了,车上有药吗?”仇跃的手还跟郁棘较着劲。
  “烫到了?”这回传出的却是martina的声音,“烫伤膏、冰水都有,我现在拿过去。”
  “谢谢姐。”仇跃挂掉了电话。
  他拉起郁棘的右手,安抚地捏捏他指尖,轻轻吹过烫伤,“到底怎么回事儿?”
  郁棘被吹得心尖一抽,“我得问过我妈,才能确定要不要告诉你。”
  “嗯,行。”仇跃没再多问,只专注地捏着指腹。
  萧丛和martina很快走了过来,帮郁棘处理起伤口。
  烫伤的疼贯穿皮肤最深处,虽然郁棘能忍受,但仇跃一直握着他的手。
  “ok,这两天注意一下,别把泡弄破就可以。”martina说。
  “好,谢谢。”郁棘忽然有点儿局促。
  “客气什么,”萧丛一巴掌拍在他后背,连带仇跃都震了震,“冷不冷?咱们去烤烤火?”
  “我先把药箱放回去。”martina说。
  “那我也去拿点儿水。”仇跃松开了郁棘的手。
  心照不宣地给这对母子留出空间。
  萧丛拉着郁棘在火堆边坐下,“你看见了,对吧?”
  “嗯,”郁棘点点头,“你和martina是——”
  朋友?恋人?情人?
  郁棘预想过很多答案。
  但萧丛说:“爱人。”
  “那……林海呢?”郁棘问。
  “丈夫而已。”萧丛捡了根小树枝,扔进火焰里,随口一说。
  两个答案实在对比鲜明,让郁棘没忍住轻笑,“那他……知道吗?”
  “知道。”萧丛又扔了根树枝,火越烧越旺。
  郁棘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鸡,”萧丛很认真地看向他,“这事儿是我对不起你。”
  “我?”郁棘不明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说你喜欢男人的时候……”萧丛叹了口气,“林海刚好发现我和martina的关系,他反应那么大,是把我的那份也发泄在你身上了。”
  “那时候我自己也乱七八糟的,顾不上你,后来跟你见面也少了,就一直没说过……”萧丛下意识想摸摸郁棘的头,手却犹豫着僵在半空,“我对不起你。”
  “没事儿,”郁棘凑了上去,在她掌心蹭了蹭,“那你跟林海……为什么不离婚?”
  “简单点讲就是他不想离婚,我也没辙,但他又留不住我,只能对我和martina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萧丛捏了捏他脸颊的肉,“但这事儿要说就太长了。”
  “我想听你说。”郁棘的嘴被她扯到两边。
  “你挺八卦啊,”萧丛笑了起来,“我还想问问你和你那流浪猫男朋友呢,今天表白成功了吗?”
  “没有,”郁棘没和萧丛说过这些,但心已经随环境变得空旷,纠结的团块也只是沙漠里一粒小小的沙子,“我不确定……自己够不够爱他。”
  “你竟然在纠结这么文艺的事儿,”萧丛不可置信地挑起眉毛,“爱情有什么够不够的,你爱他不就够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郁棘苦恼地皱着眉,“仇跃记得关于我的每件事儿,会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陪着我,把我放在他的人生规划里,但是这些事情……我好像都没有做到。”
  “只是爱人的方式不同而已,”萧丛揉揉他的脑袋,“你们俩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你没有必要比着他去改变,只需要让他感受到你爱他,就可以了。”
  “但……他好像没感受到,那我应该怎么办?”郁棘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第一次在萧丛这儿露出求助的神情。
  “你知道林海追我的时候什么样吗?”萧丛讲起久远的回忆,“他那么一丝不苟的人,追我追到丛林里,被我逗着吃虫子也忍着恶心吞下去,我当时特别感动,直接跟他闪婚了。但是人其实很难改变,如果你不是因为一个人本来的样子爱上他,而只是爱那种他为你付出、为你改变的感觉……”
  “那两个人就会彼此消耗。”郁棘说。
  “嗯,”萧丛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这不是很懂吗,用你本来的样子去追他,就很好了。”
  火焰在两人面前跳动,把树枝和木炭都烧得通红。
  “好。”郁棘定下心,起身去找仇跃。
  他本来以为仇跃在越野车那儿,但是还没走两步,就差点踹上倒在地上的仇跃。
  “你一直偷听呢吗?”郁棘赶紧收回脚。
  “我要说我其实耳朵聋了,你信吗?”仇跃把他脚勾回来。
  “不信。”郁棘干脆踹了他两脚。
  “那不结了。”仇跃忽然朝他伸出手。
  “干嘛?”郁棘问。
  “不是要追我吗?把我拉起来才能追啊。”仇跃飞快晃了晃手,像是要把人晃晕催眠。
  “你准备一起来就跑是吧?”郁棘顺着他的意把人拉起来,但脚早就预判他的动作,提早绊在他腿前。
  “你怎么知道的?”仇跃被绊得差点摔成狗吃屎,又被郁棘横腰搂住,定在了半空。
  “你太好猜了。”郁棘箍着人不让跑,又顺手拍了拍他的屁股。
  “咳,”萧丛默默走到他俩身边,挡住牧民投来的视线,“黑咕隆咚的注意点儿,人又不是真看不见,要真憋不住咱赶紧回民宿。”
  又是两道不一样的回答响起——
  “没事儿再玩会儿。”仇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