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仇跃忽然吸了吸鼻子。
  猫儿似的小呼噜停下了。
  他坐起身,但视野被胳膊压成一片雪花,还没适应强光,只能掀起一条缝,“郁棘?你醒了?”
  “怎么出来睡了?”郁棘低下了头,安抚地舔舔嘴唇,希望刚刚没有留下牙印。
  仇跃愣了愣神,半晌才迷迷糊糊地说:“嗷,你妹妹打电话来着……”
  郁棘听着他转达,敏锐地捉住重点,“你也要去?”
  “郁大夫之前帮我找补习来着,我妈让我登门道谢。”仇跃也早就捉住借口。
  “那,我们……”郁棘斟酌着用词,“对外应该是什么关系?”
  “前、男、友……”仇跃勾起嘴角,拖长了尾音,等郁棘尴尬地耳根发红,才道出后半句,“是有点尴尬了。”
  “不过失忆是个好借口。”
  -
  仇跃吃过饭就先回了家,等着跟俞夏一起上门,郁棘则等到下午四点多才单独出发。
  一个生日宴整得如此大费周章,跟偷情似的。
  姥姥家是很古朴的四合院,平时不锁门,郁棘刚跨过门槛,萧清就听见动静,立刻飞了出来。
  她满脸期待,探头探脑地朝郁棘身后打量。
  “就我自己。”郁棘尽力憋住笑意,憋得后背都有些轻颤。
  憋住。
  演技派。
  你可是被专业演员认证过的!
  “啊……”萧清失望地低下头,随即又一跺脚,热情高涨起来,“哥哥好!郁棘哥哥生日快乐!”
  “谢谢。”郁棘笑起来。
  萧丛正坐在屋子里和姥姥唠嗑,刚准备招呼郁棘坐下,门口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俞同志还有小跃来啦,哎呦,快迎迎快迎迎。”姥姥赶紧起身,被萧丛扶着走进院子。
  俞夏拎着两大兜菜进来,“这孩子马上报志愿了,我带他来看看您,知道您不爱补品,这都刚买的新鲜的菜。”
  “姥姥好,阿姨好。”仇跃手里也是满满当当两大兜。
  “哎呀刚刚好,晚饭还没准备呢。”姥姥笑着让萧丛接了过去。
  但“姥姥”这称呼一出,郁棘差点没绷住演技,看几个人又没特别的反应,他疑惑地朝仇跃使了个眼神。
  一直这么叫的。
  仇跃悄悄冲他做口型。
  一直?
  他不就在疗养院一年,仇跃什么时候跟他家里人这么熟了?
  尤其郁大夫那热情的态度,怎么整得仇跃才是亲孙子似的。
  倒是萧丛,看向仇跃的眼神里带着点儿打量。
  她悄悄问郁大夫:“他是那……流浪猫?”
  郁大夫冷酷拍开她凑近的手,“小俞同志的儿子。”
  “挺帅一小伙,”萧丛了然,领着一大帮人进了屋,“刚高考完吗?是不是闲着呢,有没有兴趣来当模特?”
  “啊?”仇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不好意思阿姨,我不太……”
  他还没说完,萧丛就往后一瘫,长长叹了一口气,“唉……可惜,本来想让你和我们家小寿星一块儿拍的。”
  “我?”一直没说话的郁棘忽然抬头。
  仇跃正坐在他对面,这会儿都快懊恼成个河豚了。
  他揪揪俞夏的衣角。
  “什么模特呀?杂志吗?”俞夏立刻问。
  “对,小跃形象气质都挺好的,我这正好有几套要拍,”萧丛也给人留了余地,“不过就是试试,最后能不能被选上,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俞夏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仇跃一掌,“多好的机会呀,你放假在家又没事情干,去试试呗?”
  “嗯,谢谢阿姨,”仇跃乐得整颗虎牙都露出来了,“什么时候去?”
  “下个月吧,”萧丛翻了翻日程表,“7月中旬,志愿也该填完了,没事儿就过来玩呗。”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直接就把郁棘和仇跃打包好,准备送进杂志社了。
  “好啦好啦,放小孩子自己去玩吧。”郁大夫拍了板,没给郁棘再拒绝的机会。
  ……
  怎么有种包办婚姻的感觉。
  但萧清早就憋不住,一手拉着郁棘,一手拉着仇跃,蹦蹦跳跳地往院子里走。
  等到视线盲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起来,兴致勃勃地看向仇跃,“你是郁棘哥哥家里那个哥哥吗?”
  第42章 幸福
  “是我……吗?”仇跃微笑着戳了戳郁棘侧腰,从牙缝里泄出一道腹语。
  郁棘下意识收紧腰,“是他。”
  “哇——”萧清眼里闪过一道光,突然又神秘兮兮起来,“那个……哥哥你是猫变的吗?”
  什么玩意儿?
  两个成年人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迷茫。
  萧清一米六的身高太有欺骗性,总是会让人忘记,她只是一个小学没毕业的中二少女。
  但郁棘怎么也没想到,萧清对仇跃如此关注,是因为萧丛跟她说——你哥哥的男朋友是一只流浪猫。
  ……
  萧丛大摄影师你在搞什么?
  不是……怎么全世界都默认他们还在谈恋爱啊?!
  那他到底在演什么戏?!!
  郁棘摘掉眼镜,捏了捏眉心,尽量把语气放得温柔:“小清,你仔细想一想,猫怎么可能变成人呢?”
  “这个哥哥不就是吗?”萧清指着仇跃,笃定地说,“妈妈说,他只是被人类医生治疗过,没办法变回猫了而已。”
  郁棘:“……”
  仇跃:“……”
  萧清:期待(☆_☆)
  郁棘和仇跃又用腹语悄悄交流起来。
  仇跃手指搭在太阳穴上,“你妹妹怎么……这样?”
  郁棘戴好眼镜,翻了个白眼,“以后也是你妹妹!”
  仇跃愣了大概半秒,郁棘的白眼都还没翻回来,他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
  “嗯,”他憋着笑,放弃了挣扎,对萧清说,“好吧好吧我的确是猫。”
  萧清睁大了眼睛,满脸期待地开始点菜,“那妈妈拍杂志的时候,你可以扮成猫吗?就按你原本的毛色和花纹扮。”
  扮猫?
  不会猫耳朵猫尾巴猫爪装备齐全还要趴地下吧?
  仇跃耳根迅速红了起来,“这杂志……它正经吗?”
  郁棘给了他一拳,“放什么屁呢!”
  “哦,”仇跃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丢进焚化炉,“那我原本是……”
  他对猫了解很少,唯一可参考的样本,就是郁棘家里那只奶牛猫。
  仇跃用两秒就接受了他的正直cos身份,“我是黑猫警长。”
  “那我是巫师!”萧清甩了甩并不存在的魔杖。
  满十九减十的九岁小孩和十岁小孩立刻对上了剧本,开启中西合璧的除坏蛋行动。
  郁棘坐在一边的小摇椅上,看俩人比赛谁除掉的坏蛋更多,又小学生似的给对方使绊子,忍不住嘴角上扬,暖意一路从唇齿蔓延到指尖。
  这种心情是——幸福。
  虽然自己还在纠结着,但他的亲人们先一步接受了仇跃。
  郁大夫自不必说。
  郁棘刚进疗养院,她就张罗着要让这对母子认亲,后来哪怕郁棘不管了,郁大夫也把仇跃当作自己的小辈,帮他找学校、找补习老师,一直关注他的近况。
  俞姐也是。
  在仇跃之前,她是那个让郁棘觉得相处着最舒服的人。哪怕后来掺了些别扭,她也没让这影响对郁棘这个人、而非“儿子前男友”的关心。
  至于萧丛,她今天一定是故意来的。
  邀请仇跃当模特的话也是故意说的。
  郁棘都明白。
  一年到头四处飞的大摄影师,怎么可能专为个闲出屁的高考生留出档期?更何况,他还算是林海和郁棘决裂的导火索。
  萧丛没带林总总来,或许是背着林海,又或许是她终于准备暂时搁置虚无缥缈的自由人生,面对分割财产的一地鸡毛,和林海分开。
  但她今天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让郁棘安心。
  非要拉着郁棘和仇跃一起拍照,也是在用她的方式说:小结巴、小寿星,你不用担心未来的事。
  珍惜眼前人。
  今天风很大,镜片并没有太多挡风的效果,和眼睛之间的狭窄缝隙反而加快了空气流动,吹得郁棘双眼刺痛。
  四合院儿里的每个人都在笑,但郁棘幸福得想哭。
  他不是没拥有过爱,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爱他,姥姥、妈妈、妹妹、俞姐、仇跃,还有……他自己。
  只是他那拳头大小的心脏实在太过笨拙,简直是个又聋又瞎的蠢货,这样浓烈的爱,他之前竟然没有感受到。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爱意在心尖流淌,眼泪止不住地下落。
  “怎么了?”仇跃把小学生赶进大人堆,走到郁棘旁边,还回头看了眼,确保郁棘整个人都能被自己挡住。
  除了……床上,他还没见郁棘哭得这么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