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正因寺内危机重重,暗潮汹涌,而几百里之外的汉阳城景福宫中,如今的潮鲜之王燕山君李隆却带着一重妃子花天酒地,好不快哉。
  他召了十五名伎.生入宫为他唱曲跳舞助兴,自己则捧着只酒坛,眯着眼大肆享受。
  也不知喝了多久,李隆的大脑都有些混沌,听到唱曲声停了,眉头深皱,醉醺醺地吼道:“唱啊,怎么不唱了?小心孤把你们一个个都拉去拔了舌头,送到……送到地宫里去……嗝……”
  就在此时,大殿的门吱呀一声被狂风吹开,用于营造殿内暧.昧气氛的赤红纱幔翻飞,透着一股邪性妖异之美。
  李隆被冷风一吹,也从醉意中回过神来,脊背上渗出一层薄汗。
  浑浊的眼在殿内一扫:他召来的所有伎.生都昏死在地上,白.皙脖颈间赫然有两个正在不断冒血的小洞!
  是那个人来了!
  地宫中那位……潮鲜真正的王!
  李隆的心脏似乎猛地被谁揪了一下,头皮都开始发麻!
  他自打出生以来就天不怕地不怕,此时却整个人都在颤抖,迅速整理好衣衫,恭敬道:“鬼王大人深夜造访有何吩咐?”
  殿内一片死寂,并没有人回答。
  夜风依旧从门窗间倒灌进来,呼啸地吹起一阵诡异的音。一条红色纱幔被风撩起,露出纱幔后一身玄衣的高大身影。
  那男人身材顷长,穿着潮鲜并不流行的黑色交领长衫,一身滚着金边的黑色大麾上用金线绣着云龙暗纹。
  中长头发披散在肩上,衬得他妖异俊美的脸颊更加苍白,毫无血色。
  男人抬手悬空一抓,所有赤红帷幔都缓缓落下,就像是一条条血色瀑布,从九天银河落入人间。
  而他,则面不改色地踩着血色瀑布,与瀑布下血腥恐怖的尸体缓步走来,低沉声音像是陈年美酒:“地宫不是你随便倒垃圾的地方,王上。”
  他下巴微昂,在空气中一嗅,仿佛血腥味是什么绝世美味一般,偏了偏头,薄唇勾起冷冽笑容:“这些人的血没有那日的香呢……”
  “王上,我要你帮我找的人,找到了吗?”
  第8章
  男人声音醇厚得像是酿造了数十年的美酒,甘甜迷人,又带着一股让人深陷进去无法自拔的诱.惑力。
  他说得很轻,也并没有露出怒颜,平平淡淡地仿佛只是寻常聊天。
  可李隆就是忍不住流下冷汗,脊背发颤。
  李隆艰难地咽了咽,讨好地赔着尴尬笑容:“还……还没有找到,还请您多宽限一段时间。孤一定帮您找到海瑞那老贼的藏身之处!”
  说到最后,他甚至不顾自己身为潮鲜之王的威严,连滚带爬地从高台上下来,恭敬地向男人行了个礼。
  浑浊的眼甚至不敢抬起直视对方。
  他虽贵为朝鲜之王,却永远只能屈居这个男人身后!永远都只能是任由他差遣的一条狗!
  那男人……才是暗中真正统治潮鲜的王!
  独角兽
  任何人违背他的下场都只有死路一条!
  数年前,当李隆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很是顽皮捣蛋,不服管教,意外发现父王总是半夜鬼鬼祟祟前往景福宫西北角地宫后,出于好奇,便一路尾随,没想到,却在地宫中发现了李氏王朝最大的秘密!
  地宫中竟然住着一只不老不死的吸血鬼!
  从父亲恭敬的态度,和对方傲慢的语气中,李隆渐渐听明白,原来在当初先祖李成贵建立潮鲜王朝时,曾处于绝对的劣势地位,为了成功推翻王氏,先祖不得已求助了吸血鬼的力量,并许诺事成之后,与他平分天下。
  有了吸血鬼的协助,李氏军队果然实力气势大增,不过数日就攻下王家都城,建立了当今潮鲜。
  先祖为表诚意,特意在景福宫中建立了地宫,供吸血鬼生活享乐,也立下誓言,承诺李氏后代永远都忠诚侍奉吸血鬼,如有不从,格杀勿论!
  从此,这只吸血鬼就成为了潮鲜的无冕之王,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只是将之称呼为白毛鬼,又或是鬼王。
  鬼王此人虽长相俊美,却嗜血残忍,喜怒无常,武力值也远非寻常人类能比。
  先祖李成贵在世时,他还会收敛一下自己的乖张性格,可自从先祖亡故,面对年轻的“小辈”们,他的行事也就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鬼王在景福宫中积威甚重,都是踩着无数的鲜血和人命铺垫起来的。
  光鲜亮丽的景福宫,对吸血鬼来说,不过是膳房一般的存在,无论是美艳妃子,还是低等下人,都只是他的食物而已。
  就连李氏子弟……
  只要违背他的意愿,一样会成为众多枯骨中的一员!
  李隆回想起初次见白毛鬼时的情景,指尖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那时他不顾内侍劝阻,硬是跟着父亲摸进地宫。他以为自己躲藏的足够隐蔽,却没想到,白毛鬼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白毛鬼并没有对年幼的他出手,只是在他眼前吸干了内侍的血,把苍白恐怖的尸体直接丢在了他眼前!
  ——“小家伙,想活命,就学会听话,明白吗?”
  此后数年内,这句话不仅成为了李隆的梦魇,也成为了他掌控天下的要领。
  有什么比用绝对的武力控制他人更简单的方法呢?
  没有了。
  只要他和那位大人一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永远站在食物链最顶端,谁见了他都会匍匐称臣!
  李隆静了静心,强迫自己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毕恭毕敬地对眼前男人说道:“海瑞老贼拥有吸血鬼的力量,又诡计多端,上次我们又设计重伤了他,如今这家伙肯定躲在阴暗山洞里不敢随意抛头露面。”
  他声音微微颤抖着:“还请鬼王大人放宽些时限,孤一定调查出那家伙的藏身之处!”
  李隆自认为已经相当诚恳,可这样的说法却并没有让白毛鬼满意。
  男人苍白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抹去唇边鲜血,舔了舔,神色恹恹:“李隆,‘没有抓到’,‘宽限几天’之类的话我已经在你父辈那里听过很多遍了,我听倦了。”
  “海瑞虽然曾是我的师父,可如今却与我反目成仇,企图杀我。”
  白毛鬼轻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海瑞的不自量力:“当年他可是一意孤行反对我和李氏先祖合作呢。王上啊,早日抓到他,处决他,也对李氏王朝有好处。”
  白毛鬼看向李隆,见对方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冰冷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残酷笑意:“再给你半年时间,不然……王上的那个弟弟……叫什么来着?晋城大君?潮鲜换一个人当王,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他看也不看李隆一眼,一抖玄色衣袍回去了地宫。
  地宫位于景福宫的西北角,与冷宫极近,是整个景福宫中最寂静最无人打扰的地方。
  白毛鬼明明已经吃饱喝足,可在路过冷宫时,仍忍不住往里面瞥了两眼,指尖一抵,推开一道门缝,混杂着各种古怪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皱起眉:那个格外香甜的小姑娘似乎不在。
  也是,猛然看到自己吸血的模样,寻常人只怕是吓破胆了吧?
  舌尖卷过唇角,白毛鬼有些懊悔——若不是当时突然收到了来自正因寺的线报,他也不会错过这道美味大餐。
  也罢……
  好吃的东西留的越久,就越能勾起食欲。反正只要对方还在景福宫中,自己早晚有一天能找到她。
  还是正因寺的线报更为重要:柳尚宫传回来的信息中,让他隐隐嗅到一丝阴谋,他已经用夜枭传信对方采取应对措施,如今柳尚宫也该回信了。
  当白毛鬼回到空旷地宫,看到空荡荡的鸟架时,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我的鸟呢?
  远在正因寺的姜清芸自然是不知道景福宫中的鬼魅的,她细心地给受伤夜枭喂食之后,难得好心情地点了一支安神香。
  自从得到入宫的旨意后,这还是姜清芸第一次睡上安稳觉。
  只是不知为何,睡到中途,她只觉得耳边嗡嗡吵得厉害,挥挥手之后平静不少,只是前胸后背都拱上来几团毛茸茸的东西,惹得人浑身又燥.热,又出奇的痒。
  她只当是做梦,没有多加理会,等次日,正因寺的清晨敲钟声唤醒她,睁眼一看:好家伙,昨天自己不过就是在屋内熏了熏薄荷草,勾搭一下雪团团,结果附近的猫儿竟然都被自己吸引过来了???
  粗略一数,床头床尾,窗台桌上,竟然趴了四只模样各异的猫儿!
  除了雪团团之外,还有狸花,大橘,和一只脑袋圆溜溜的小黑猫!
  姜清芸眼尖,一眼就看到小黑猫嘴边还挂着一小撮儿鸟毛。
  她心中一个咯噔,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随意披在肩上冲向屋外,查看挂在房檐下的鸟笼。
  还好,还有气。
  夜枭完全没有了昨晚的威风凛凛,此时瑟缩在鸟笼角落,动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