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她 第25节
  她会对他说什么呢?解释她今夜这般举动出于无意?还是脸红地质问他,为何不放开她?
  无论她要对他说些什么,只能证明一件事,她是愿意亲近他的。
  小娘子愿意亲近他?为什么?
  江庭雪耳尖微微发热起来。
  他心里迷迷糊糊地,好似意识到一个答案,他不太确信这个答案,却又忍不住去思量猜测这个答案。
  他过去二十一年的人生中,还从未留意过如此问题,更不曾为谁心动过,是以此刻面对这种情况,郎君一时也微感迷茫。
  他被小娘子今日这番举动意外,疑惑她的心意,却也不解自己的心思。
  倘若阿莴明日真的来质问他这个问题,他又该给小娘子一个怎样的答复才行?
  江庭雪的心头,一时掠过无数的念头,他头一次对这些乱麻般的念头束手无策,却也有些愉悦,为这个可能的答案感到满意。
  小娘子该是在意他才是。
  “二郎,这么多年了,你就没一个瞧得上的姑娘?”
  许是被江跃然马上要有孩子一事给激的,周管事犹如老父一般,痛心疾首地继续问道,
  “你今年可都已二十一了,旁人家的郎君,在你这个岁数,早做上了父亲,你却连个心喜的女子都没有。”
  “你能不能跟老奴说说,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周管事追问下去,“朱城这般大,只要二郎发个话,老奴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模样的小娘子给找出来...”
  江庭雪一边安静地听着周管事碎碎念,一边慢腾腾咬着枇杷,脑海里再次浮现那道瘦小胆怯,却有些犟,有些可爱的身影...
  “这事,我看也怪主君,他是一点不着急,看你不上心成家之事,便也就由着你这般胡来。”
  “工部侍郎朱远也,朱大人的女儿,听说也待字闺中了,老奴有幸见过一次,朱小娘子模样是美的,不如此次回去,咱们去与主君提此事,二郎去见一见朱大人...”
  “那朱小娘子的性子,最是不拘世俗之见,与二郎的性子瞧着登对,二郎去见见她,定也会喜欢这朱小娘子的...”
  “不急嘛。”江庭雪终于打断周管事的话,“若红鸾星动,姻缘很快便会来的。”
  “我想,我很快也能遇见她。”
  次日,江庭雪一大早便推开所有事务,候在了家中。
  午时三刻,小娘子步子欢快地踏进了江家,江庭雪正坐在书桌前,低头看着今日要给阿莴讲解的书册,听到前院里,周管事同阿莴打招呼的声音,他倏地掀起眼,朝屋门边看去。
  果然,很快,阿莴就轻轻推开了那道门。
  一见着江庭雪,阿莴便扬起笑脸,“江公子,你今日终于在家了。”
  “是。”江庭雪看着阿莴,嘴角也弯起抹笑,“这几日我有些忙,昨日也...抱歉,又让你白等一场。”
  “不打紧。”阿莴抱着书袋坐下来,低头拿出书本,已经开始提起笔默写古诗,“江公子尽管忙自己的事便是,你肯好心教我念书,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敢有所怨言...”
  江庭雪看小娘子面上确实没有不快的模样,微感放心。
  想想也是,昨夜她在枇杷林里见他寻来,实则是惊喜的。
  不知为何,他就是能察觉到,阿莴昨夜瞧见他回来后去找她,她满心都是欢喜。
  他果然没想错,还是应该及时去给她道歉,至少态度摆在那儿,阿莴便不会跟他生气。
  但是...
  江庭雪本来以为,阿莴今日来会对他说些什么,可他没想到,阿莴来了后,依如往常那般,老实低头习字,一点不提昨夜在枇杷林里,她那般亲近他的事。
  江庭雪定定看着阿莴,看她今日这全然不同于昨晚的态度,原来她不慌张时,会又缩回原来那个谨慎有礼的壳子里,再不同他亲近。
  江庭雪感到些许失望。
  许是小娘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再提昨夜的亲近之举,倒叫他满心的期待,无处可问。
  毕竟小娘子不主动提,他身为郎君,自不好再刻意提起昨夜一事。
  只是,昨夜的事,确真已经发生,江庭雪无法忽视此事,阿莴闭口不提,他却不能不思量正视这件事。
  见阿莴已在自觉温习字词,江庭雪收回心神,决定先查看阿莴的功课再说。
  今日的课依旧是新的难题,阿莴磕磕巴巴地学着,但她掌握的字词,却一日比一日多。
  待今日的功课念完,也到了未时,阿莴收拾起纸张就打算回去,江庭雪却坐在一侧,不慌不忙要与阿莴闲聊几句。
  一时他散漫地问阿莴,往后有什么打算?
  阿莴拧起秀气的眉,想了想,道或许是要开间铺子吧。
  一时江庭雪又问,若开间铺子,阿莴想做什么买卖?
  阿莴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想开家小饭馆,做些好吃的饭菜售卖。”
  她说到这顿了顿,脸上又露出有些自信的神情,“我阿娘、大姐的厨艺都很好,到时叫她们来帮忙,这门买卖应当能做得下去。”
  江庭雪再问,若能开铺子,希望开在哪儿?
  阿莴没有多犹豫,“自是在平隍镇上,不过若不能在平隍镇...也可以吧...”
  侯争鸣倘若考上举,不知会去何处做官,到时他们成了亲,侯争鸣去哪,她也只能跟去哪。
  也可以?那是...可以接受离开家乡?
  是了,她必然也是悄悄想过此事的,才能说出这般打算。
  江庭雪微微一笑,“四丫姑娘可去过朱城?”
  朱城?
  阿莴摇摇头,“我没离开过平隍镇。”
  江庭雪问,“你就不想去我大沅的皇城看看?朱城是极繁荣之地,你往后若把铺子开去那儿,想必是个不错的选择。”
  阿莴捂嘴一笑,她眨眨眼,不知今日江夫子问这些做什么,她愈加不好意思起来,“我没想过那么远。”
  “你可以想想。”江庭雪低头慢慢咽下一口清茶,又掀起薄红的眼皮看她,“你既有此般志向,便该去世间最盛之地施展宏图。”
  他又道,“你若去了朱城,也不会是孤立无援的人,我也在朱城,有什么事,你夫子总不会不管你。”
  这会他倒是端起夫子的做派,阿莴点点头,“好,我会再想想。”
  她将布袋往身上挎,“*江公子,我得走了。”她说完,轻轻起身,离开了江家。
  江庭雪却放下茶盏,呼出口气,目光沉静地看着阿莴离开。
  第56章 惊梦
  阿莴背着自己的布袋,快活地从江家出来,她却不料,在门前撞见了二丫。
  原来,今日平隍镇上,俞知县家的李厨娘,又得了俞府里赏的好东西,一袋河鲜,李厨娘自个吃不完,便分给了挑货来镇上的阿慧。
  因着是河鲜,吃新鲜的好些,阿慧怕这一袋河鲜死了,便让二丫先拎回家,交给阿莴处置。
  这一归家,二丫便瞧见阿莴从江家出来。
  二丫大吃一惊,上前急声问阿莴,“四妹,你,你为何从江家里出来?江公子他今日在家?”
  说来真是不走运,二丫原本想着,自己跟母亲挑货去镇上,总能碰见江庭雪的吧,偏偏这些日子一来,二丫一次也没遇见过江庭雪。
  倒是好几次,镇上的李捕头常来找她买货,她与这李捕头反而熟了起来。
  此刻瞧见阿莴,二丫心里咯噔一下,她急急追问着阿莴,阿莴性子老实,见二姐问,她就直说了,“江公子在家的,我这些日子,都跟着他习字,刚刚念完了今日的书,我便回来。”
  “什么?!”
  二丫愈加惊诧,她料不到,这些日子以来,阿莴在家里,竟与江公子相处了这么多日。
  她进了屋,把河鲜丢到一旁,拉着阿莴便去自己屋里,开始不住盘问起来。
  阿莴有些疑惑地回答着二姐的问话,心里有些奇怪,“二姐,你问我每日江公子都与我说了什么,这我怎记得住?他大多是在同我讲课,他不说话时,便是我默写字词古诗的时候...”
  阿莴说到这,有些兴奋地拿出自己的书本,摊开最新的一面给二丫看,“二姐,你瞧,这是我今日写的文章,江公子说我写的很好...”
  二丫并不识字,怎看得懂阿莴写了什么,她也不关心阿莴写了什么,只听着阿莴说的,江公子每日都如何同阿莴在一起,她心下一时又气又酸,不禁怨怪起父亲,当初非要让自己去挑货。
  若她一直留在家中,现在跟江公子这般亲近的人,是不是就是自己?
  二丫有些不是滋味地看着阿莴。
  二丫又问了不少话,阿莴一一答了,眼见二姐问来问去都是那些问题,阿莴惦记着母亲交代的事,便转身走出屋子,“二姐,我就跟着江公子习字而已,再没旁的事,我得去弄那虾蟹了...”
  阿莴说完走出屋子,二丫却呆呆坐下来。
  她看着阿莴去忙的背影,独自焦虑着自己的心事,看起来,阿莴似乎还是本分的,依旧是喜欢着侯争鸣,可她一个小娘子,这般同个外男在一个屋檐下就不合适。
  得想个什么法子,让阿莴别再去见江庭雪。
  偏偏阿莴一门心思想念书,劝是劝不动她这一头,她定不会轻易答应放弃念书一事,除非江公子自己开了口...
  二丫咬了咬唇,起身去前院看自家门前的那棵栀子树,看到树上还有一点零星的花朵,她忙挑起长杆,去门前把那些个栀子花全打了下来。
  他上回说不接转交之礼,那这次,她便亲自送去给他。
  天色逐渐暗淡,又逐渐深沉,夜已至,平隍村家家户户开始熄灯歇下。
  今夜的夜空似张天鹅绒,星光难得地被一层薄纱般的云雾遮住,发着晕染的光,虽柔软,也暗沉。
  各家皆已入睡,有的人没有心事,便睡得香甜,比如阿莴。
  有的人心头有了焦虑,辗转反侧间,难以入眠,比如二丫。
  而有的人,今夜进入梦乡,却有些躁动不宁。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白日里,阿莴毫无表态的缘故,今夜江庭雪熄灯歇下后,夜梦却有些躁动。
  他不是已经入睡了?为何竟看到,自己与阿莴从枇杷林里相继走出来后,竟又一同站在了那日的庭院中。
  此刻日烈,艳阳高照,阿莴正手中举着一片落叶,对江庭雪灿烂地笑着,“江夫子,你看,这片叶子,好像一只蝴蝶。”
  小娘子娇憨的脸蛋,似一颗水嫩的桃子,而她柔软的声音,比那夜莺吟唱,还要动听。
  江庭雪盯着阿莴细细看着,他面上带着微笑,口中却道,“你身上不是已经揣了只蝴蝶?你的那只那么美,怎么还想捡这只平平无奇的?”
  阿莴立时感到了疑惑,她仰面看着江庭雪问,“我身上没有蝴蝶呀...”
  “你有。”江庭雪不由往前靠近阿莴,他心内忽生出股渴望,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去触碰阿莴的衣领,
  “你这里面,也藏着只蝴蝶,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