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她 第22节
  阿莴听到了这些话,震惊当场。
  这些话萦绕在阿莴脑海里,盘旋不散,她从前从未想过这些,若不是她今日去江家,听见江家下人那般说的话,她还不知道,原来江家人是这般看待她的。
  那江庭雪呢?
  那位江家公子哥,是不是心里也这么想过?
  他面上瞧着总是亲和的模样,教她念书也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但会不会一切只是他客气而已,她却当了真。
  就像阿娘说的,当日二姐熬的鱼粥,江庭雪并不喜欢吃,却出于客气收下了,最后让江家管事拿去倒掉。
  阿莴想到这里,有些难受,连江家的主母都这么想,江庭雪不可能不这么想,他只是出于礼貌。
  她真不该答应他,跟他习字。
  次日,阿莴没有来江家念书,江庭雪也猜到阿莴可能不会来,他到底抱了丝期望等在家中。
  然而他等了好一会,眼见午时即将结束,阿莴还是不来,江庭雪紧抿着嘴,再等不下去。
  他站起身,大步往门外走,转身就往阿莴家里去。
  乡里人的家,白日前院的门大抵不会关上,大部分都是虚拢着,阿莴家也是。
  江庭雪轻轻伸手一推,便能走进来。
  阿莴果真在家,彼时守财几人已经吃好饭,和五丫、六丫,各去自己屋里睡着,阿莴还蹲在后院里洗着碗筷。
  听到脚步声,阿莴抬头看去,却在看见江庭雪的那一刻,目光微有惊讶。
  她未料到,江庭雪竟会突然出现,如此不打招呼就闯入她家中。
  “江,江夫子...”阿莴站起身,看着江庭雪,有些嗫嚅着嘴,“你怎么来了...”
  “我倒也想问你,今日为何不来?”
  江庭雪低头看着阿莴,冷声道,“昨日一事,我不是已同你解释过,你也瞧见,那下人口出恶语,以下犯上,我才打他,这也是他应当的,你还怕什么?”
  阿莴两手捧着个碗,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手中的碗小声道,“他说的也没错,我是粗野的农女,本不该打扰你,让你这般费事教书...”
  原来阿莴不止惶恐昨日江庭雪的动怒,亦将王春说的话,听进了耳里。
  江庭雪低声道,“他说的不对,念书怎会不是好事?而我行事更不看一个人的家世如何,岂能因此分出人等...”
  其实江庭雪过去时,也有世家与贫户的区分意识,只是这一刻,不知为何,听到阿莴这么说,他就是不能认同这话。
  阿莴低下头不说话。
  第49章 我再不会如此
  “好,就算你听进他的话,那你还想不想开铺子了?”
  江庭雪继续追问道,“你最近习字已是很好,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放弃了?”
  “四丫姑娘,我从未觉得你是粗野的农女,不然,以我的心性,不会答应教你念书,我何必勉强自个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我倒是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看低自个的人,竟能因他人的话,而伤我如此好心。”
  “你若真就此放弃,倒叫我从前看错了你,我还以为,你是个一心想靠自个谋生,将来不必看夫家脸色过活的人。”
  江庭雪语气虽柔,话却说得有些凌厉,不过短短几句话,便令小娘子的脸颊又开始红起来。
  阿莴不安地动动拇指,轻轻抠了抠碗身,小声再道,“我是想靠自己...那,那我往后再去你那儿,你家的人,不会生气么?”
  “我家的人?何人?又有谁敢生气我的行事?便是昨日那人,他亦不敢,他只是个下人。”
  江庭雪见阿莴有些松动,他立时收回有些迫人的姿态,轻缓温和地道,“实不相瞒,我家这位下人,平日作奸犯科,做了无数坏事。”
  “我也是昨日才知,原来他竟私下放高利,迫使别人家卖妻卖儿,还强抢民女,杀人放火,面上装着正气,实是个奸诈可恶之人。”
  江庭雪说到这,反问阿莴,“你说说,这样的人,昨日值不值得得我一顿打?”
  阿莴万万没想到,昨日那王春,竟是这般坏的人。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江庭雪,认同开口道,“值得,这么坏的人,应该送他去官府里挨板子才是。”
  “对,该送。”江庭雪松了口气,又轻声道,“昨日让你回家后,我就找周叔办了此事,如今他已被我发卖出府,再不是我府里的下人。”
  “你说,你要因为这样一个人,放弃自个的铺子了?”
  阿莴听到这儿,脸颊又红了红,好一会,才有些怯怯地问江庭雪,“那,那你母亲往后若得知...”
  “她得知也会赞同我的,我们江家,一向是行善为先的人家,只有那等不安好心的下人,才会如此出言不逊。”
  “也只有你。”江庭雪无奈叹道,“才会当了真。”
  话说到这份上,阿莴终于微微笑起来,她也长松口气,仰头对江庭雪忍不住埋怨道,“江夫子,昨日那人真的不好,他那么说我,我听了很生气。”
  “昨日我心里很难过呢,一晚上都睡不好,今早起来,还是很不开心。”
  那王春竟还说她是低贱之人,本来么,小娘子已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低微像尘土,用不着旁人多说,她也一直谨守着自己的本分。
  可听到王春那么说出口,阿莴还是很生气,气得她一晚上都睡不好,气鼓鼓的!
  江庭雪看着阿莴这般模样,却忍不住微笑,“这么生气呢?还为他同我不高兴了,嗯?”
  阿莴脸又红了些,没好意思说,昨日江庭雪也很吓人。
  她瞧见了江庭雪踹飞王春的一幕,更瞧见他阴冷的一面,很有些吓人可怖,而他出手更是狠绝,与他往常温和的模样全然不同,简直吓阿莴一跳。
  江庭雪温和道,“怎么?难道不是因为他同我不高兴?而是我?”
  阿莴这才有些讪讪看他,“你也有些吓人。”
  江庭雪低头闷闷笑出声,“哦?我也将你吓着了?可我专吓坏人,你又不和他一样,你又没做尽各种坏事,怕我做什么?”
  他却又拍板道,“总之,往后我再不会如此,你也不会再看到他,如此可能放心了?”
  “若能,你现下可忙完了?我先回去等你?”
  阿莴点点头,轻声道,“我很快就来。”
  总算和阿莴说通这一处,江庭雪心下也愉快起来,他转身回了家里,一进书房,便见自己屋里放着个大木箱。
  第50章 明儿见
  周管事为难道,“俞桥送过来的,这阵子他几次约郎君出门,郎君都没应邀。”
  “他方才便派人送来这一箱财物,只道郎君拿去把玩便是。”
  一听是俞桥送来的东西,江庭雪面上的愉悦消淡,他本该下令命人就将这些东西全部丢掉,然而,难得他此刻心里高兴,江庭雪到底命周管事把木箱打开看看。
  木箱里装着各等金银玉器,珠宝翡翠,全是些寻常俗物,江庭雪扫一眼,冷笑几声。
  就在这些财物之上,还放着几本画册,这画册封面瞧着也很寻常,不过是仕女图。
  画册…阿莴倒是喜欢看画册。
  江庭雪拿起本画册随意打开一看,却乍然看到幅极致艳丽的画面。
  那上面各等人物,各等形态,各等常人想象不到的场景…
  又是些淫.靡的东西。
  江庭雪嘴角的笑愈发地冷,可他倒也慢腾腾坐去桌边,翻看起来。
  这些个画确真画得不错,还是连环故事的画。
  有一个故事画着美艳的仕女,被主君逼到了院墙下,她颤盈盈对主君脱下了自己的外衫,低声道,
  “不要在这儿,主君,会有人瞧见...”
  这些个画不仅有前因后续的故事,还有局部放大的细节图,这么一页页翻下来,便是和尚也无心念经。
  江庭雪正看着,屋外已响起周管事同阿莴说话的声音。
  “四丫姑娘来啦?”
  “周叔好。”
  “诶,好,我家公子就在里头呢,快进去吧。”
  江庭雪忙把画册合上,放置一侧,阿莴已经抱着布袋进来。
  “夫子。”她一坐下来,便瞧见了那本画册,小娘子有些感兴趣地道,“夫子在看画册吗?”
  江庭雪“嗯”了一声,阿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江庭雪,好奇地问,“是夫子要拿来临摹的?里头都画了什么?”
  她这么问,显见是也想借来看。
  江庭雪把那本画册一把拿起,随手扔到一侧榻上,“粗鄙之作,不值当看。”他说话间,已翻开书本。
  阿莴见此收回心神,跟着江庭雪开始认真念书起来。
  只今日这么一会的课,阿莴也逐渐找回往日同江庭雪相处的状态,时不时抬头问江庭雪些许问题,又低头安静地写字。
  直等到下学后,阿莴飞快地收拾好书本,起身离去。
  然而今日的江庭雪,却不似往常那般。
  往常阿莴离去时,江庭雪总是继续坐在书桌前忙自己的事,今日见阿莴离开,他自己不由也跟着起身,慢慢跟在阿莴身后走出去。
  小娘子浑然不觉,迈着欢快的步子,几下跨过了门槛,三两下越过了台阶,又飞快地往前走。
  可她走着走着,忽发现什么,低呼一声,又顿住了脚步,接着,她一下子蹲在院墙一侧树下,弯腰拾起个东西。
  阿莴瞧见了什么?
  江庭雪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好奇,他几步走上前问,“落东西了?”
  阿莴却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江夫子!”
  她不知江庭雪今日怎么同她一块出来,她有些兴奋地举起一片落叶,对江庭雪道,“夫子,你看,这片叶子,好像一只蝴蝶。”
  江庭雪目光移过去,看到阿莴手中捏着的那片落叶,这才知道,原来阿莴是发现了这片好看的叶子,所以惊呼起来。
  这叶子么...嗯,确实有点像蝴蝶。
  江庭雪盯着阿莴手里那片叶子,从前他从未留意过这些东西,什么春天花开了,秋天叶黄了,都不是他会关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