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手还够用么?”宴尘远问,“要不把我调回来?”
  陈希闻言侧过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突然一乐:“装什么逼。”
  “我说真的,”宴尘远说得很认真,“蓉城人手不够的话,我随时可以支援的。”
  “在幽州当你的队长吧,还不至于人手不够到要从其他市调人,”陈希笑笑,她应该是只有一条胳膊能用,身体不怎么能动,伸手去够宴尘远带来的苹果时身体维持着一个很僵硬的角度,宴尘远不得不把掏了个苹果出来,顺手摸出水果刀削皮,“再说了,当初谁不知道你小子被调去幽州的时候有多高兴,我突然把你调回来,你不得悲愤欲绝把我杀之而后快啊。”
  宴尘远没吭声,低头削着苹果,他削苹果的技术一流,苹果皮硬是到最后都没断开。
  陈希接过苹果,想了想又问:“相处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宴尘远说,“不好不坏,幽州的队员们都挺随和的。”
  “谁问你这个了,”陈希啃了口苹果,嘴里细细嚼着,“我是问那个谁。”
  “哪个啊?”宴尘远又摸了个苹果,继续削。
  “你别装逼,宴尘远,”陈希说,“我和你同事那么多年,我太了解你了,你肯定是因为别的原因你才那么高兴接了调令的,否则你绝对不会离开蓉城。”
  “我还不能是因为升职加薪啊?”宴尘远有点儿无语,“吃苹果也堵不住你的嘴。”
  “你就不是那种看中官职的人,再说了,你想着来医院看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陈希这人一直都这样,聊到八卦就特别兴奋,她努力往宴尘远那边拱了拱,“是不是上次来的那女孩儿?”
  上次他们抓到伍成栋之后,队里的人是去过蓉城分局的,毕竟是在蓉城抓了人,要把人带回去得让陈希签个字作证,也就是在那时候,陈希的眼神非常明显地把在场所有人都打量了个遍。
  “哪个啊?”宴尘远问。
  “就那个叫湛灵的,短头发那个,她长得确实挺可爱啊,”宴尘远不回话,陈希就自顾自地说,“术士科的吧?她们那制服全国统一分配,不过她穿着是好看,文静又秀气,哎如果你是因为她去幽州的,我倒是能理解了……”
  “不是因为她。”宴尘远说。
  “那是谁?”陈希压着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飞快反问。
  “你别管了,”宴尘远满脸服气,啃了口苹果哭笑不得地说,“我单纯因为去幽州能升职加薪不行么。”
  “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的,”陈希瘪瘪嘴,“今年的年会在幽州举办,到时候我就过去看看,到底是谁让你心甘情愿跑一千多公里,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当队长。”
  宴尘远叹了口气。
  早知道陈希还这么生龙活虎的,他就不特地跑来看她了,不过看到她这样,宴尘远心里又有几分安慰。
  他们这些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八卦就八卦点儿吧。
  第23章 倒也不用客气
  宴尘远好不容易得空来一次,肯定不是看他们两眼就走的。
  其他队员伤得不轻但好歹能动,于是聚餐地点选在了陈希病房,一堆人提前给医生打好招呼,拎着大包小包餐盒就进了病房,往旁边小餐桌上一放,盖儿都没掀开里头的菜香就漫出来,馋得人口水直流。
  陈希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试探性地问:“你们知道我病了,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对吗?”
  “对啊,”龚霞说着,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盒回锅肉,“我们特地给你点了粥的。”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要在我的病房里大开荤腥,然后我喝粥,”陈希一字一句地问,“对吗?”
  宴尘远闻言,把带来的几盒自热火锅都拆开,放好水盖好盖,冲陈希说:“闻味儿也当吃了,想开点儿。”
  “我想不开!”陈希用力拍着床沿,“我要把你和幽州调查支队的小秘密说出去!”
  “说吧,”宴尘远又拆开一盒豆腐炖脑花,“你看谁搭理你。”
  食物和辣椒的香气始终萦绕在笔尖,陈希愤恨地喝着粥:“我要生一个不致命但是很难好的病,让你们失去队长。”
  “呸呸呸,话可不能乱说,”龚霞凑过去,打开一个小盒子,“我给你点了一点点荤腥,不要告诉医生哦。”
  宴尘远瞥了眼,是一小盒蒸蛋,上面撒着葱花和肉沫,陈希感恩戴德的接过去的时候,宴尘远想起的是之前送伍成栋去地府前在队里吃饭那次,萧渡水小口小口吃他挑好葱花的蒸蛋的样子。
  萧渡水受伤那段时间,一直都住在他家,但俩人没有什么成为室友的实感,宴尘远每天都需要上班,去局里,萧渡水被医生勒令卧床休息,每天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两个人为数不多的交流大概就是他每天下班后,盯着萧渡水喝完的那碗骨头汤,以及早上中午饭点儿的时候提醒他吃饭的消息。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宴尘远摸出手机看了眼消息,对话框空荡荡,和萧渡水的消息停留在几天前,他提醒萧渡水穿秋裤。
  萧渡水像设定好回复程序假人,不管和他说什么他都说好,不管和他讲什么他都能接受,但又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倔,比如医生让他住院休息,他说好,然后连夜逃离医院;比如自己让他穿秋裤,他说好,然后站在山崖上时身影都单薄得要命。
  我答应你但是我不听这句话仿佛成了萧渡水的人生格言,刻在烟上吸进肺里,估计将来还得做个二维码刻墓碑上,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掏出手机扫码,见识一下他的倔强。
  哪儿来的脾气呢。
  宴尘远有点儿想不明白。
  不过和旧友相聚总是轻松的,也许是因为宴尘远现在在幽州工作,有人就提起了今年特殊调查总局的年会要在幽州举办——总局每隔两年都会随机挑选一个城市举办年会,当时手里没案子的调查局都得分一批人去参加——龚霞她们就闹起来,说到时候要去宴尘远家通宵喝酒。
  前年的年会开在滇南,宴尘远还记得那是他度过的最暖和的一个冬天,他和陈希一块儿去参加年会,那年年关时没什么鬼怪闹事,因此各大队伍都让自己家队长和副队一块儿带着队伍去热闹热闹,反正就算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也能立刻开传送阵回来,滇南的黄局还特地请他们吃菌子,虽然季节不对,但汤底依旧鲜得人掉眉毛。
  但也是在那年滇南出了个大案子,靠近边境的地方居然有人利用厉鬼运毒,禁毒支队头一次和特殊调查队配合,上头下了死命令,要在48小时内破案,于是各大城市的队长副队们都忙活了起来,线索也收集得飞快,最后在边境一个小村落里抓到了练鬼运毒的团伙,他们各个法术高强,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行踪暴露命不久矣,干脆把整个村落的人都做成了活尸,想把特殊调查队的人一网打尽。
  那晚天空澄净,星星寥寥几颗挂在天空,月亮不见踪影。
  宴尘远记得很清楚。
  活尸和队员们拼杀的声音淹没着感官,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一把火点燃了那群运毒团伙后备箱里足以至幻的草药,烟雾弥漫过来的时候,他们再想屏息已经来不及了,药物反应极强,宴尘远近乎是在一瞬间就丢失了视野,眼前一片昏暗,人影重叠,根本没办法继续和面前的活尸继续打下去。
  然后一束火光直冲天际。
  宴尘远看见一个参加年会这几天以来都没见过的人影远远地持着法器,法器两侧的宫灯中火光碎屑星辰般弥漫,冲向敌方的速度快得像颗流星。
  后来宴尘远听说,是那个人在最后关头独自拦住了试图自杀的那几个罪犯,卸了他们的手脚筋然后用绳子绑了丢在一边,又一个人守在原地,等术士科的人过来替大伙解了毒,最后才静悄悄地离去。
  “萧渡水。”
  结案从总局出来后,宴尘远听见其他城市的队员们议论。
  “年前刚上任的,幽州市第三支队副队长。”
  “我听我们队长说,他升职速度巨快,加入第三支队不到半年就成副队长了,他们秦局还挺看中他的,这人实力倒是真强……”
  “实力强有什么用?我们48小时紧急破案的时候他半个人影都看不到,最后关头倒是跑出来抢人头,现在功劳全成他的了。”
  “破案是大家一块儿破的嘛,”有和事佬开口,“这案也不评功,你们……”
  “嗐,他晋升那么快,谁知道他是怎么升上来的呢。”
  “什么话,大老爷们怎么说这个。”
  “我就说句实话啊,你打我干什么……哎,你们都没见过他长啥样儿么?”
  宴尘远回过头,一个挺高的男人蹲在路边,手里夹着烟,慢条斯理地说:“就萧渡水那样的,他不开口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男是女,我说真的,你们没见过他长啥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