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站在这里也可以说。”孟非晚的眼神格外冰凉。
“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求你了晚晚姐，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好，我不完全下去，让孙羽也过来，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阿青嗫嚅道。
“你最好不要跟我玩什么花招，阿青丫头。”孟非晚笑道：“你爷爷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阿青颤着嘴唇道：“我知道了。”
她在孟非晚狐疑的目光下，一点一点挪步到下来的路边。
齐先筑看准时机，起身大喝一声：“快跑！”
被割断一半的绳子还系在腰间，他早就已经没有了力气，刚才挣扎着起来就已经是最大的努力，几乎是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跑。
孟非晚一声令下，身后的两个男性村民立刻追上来，身后的脚步声近在咫尺，手掌几乎就要抓住他的后领。
“跳下来！”柏安焦急地嘶吼声从下面传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借着最后一点冲劲扑向崖边。
身体骤然失重的瞬间，齐先筑下意识闭紧眼睛，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山洞里潮湿的腥味灌进鼻腔。
下一秒，他的身体砸进柏安怀里，柏安痛呼一声，用后背硬生生缓冲了下坠的力道，稳稳地接住了自己。
“柏安，你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齐先筑几乎是哽咽出声，“你好不好，危聿呢，你们都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柏安叹了口气，随即抬起手，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我来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孟非晚的瞳孔在骤然间缩紧，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
“学姐，不，孟非晚。”魏溪的神情极为严肃，“以前我很崇拜你，那个时候医疗所只有男人可以工作，我们只能在礼堂祷告，学习怎么成为蕙女，之后去当所谓的君。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反感你接触军庭的人，但我知道你一直在试图改变村里的思想，让我们不再固步自封。”
“可是现在的你变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看不明白你了。”
“我没有变，因为这些人都该死。”孟非晚笑了。
“什么山神，什么蕙女献祭，魏溪，你摸着你的胸口告诉我，你知道这些年献祭的蕙女都是从哪里来的吗？”
“有女儿的人家搬的搬，走的走，他们，”孟非晚的刀尖指向跟在魏溪后面的村民，“来，让他们告诉我，青山里的女人都是怎么来的？”
听到她质问的言语，所有人都默契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既然我们最后都要死，不如让我看到花最后一次盛开吧。”她高声道。
“能点火油吗，待会直接把这里给烧了算了。”张明杰低声在魏溪耳边说。
“不行，山洞里太潮湿了，没办法点着，就算真的点着了也不能彻底消灭那个东西，它的根扎得太深了。”魏溪摇头。
眼见孟非晚没有了挟持对象，在下面控制住岚的守塔人也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陈叔，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她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沉静地看着那个老者，“你守白塔几十年了，这些年来挂牌仪式都是你主持的，你比我们才更该相信因果报应吧。”
“我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老者偏过头，不与她目光相对。
“我们都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无关立场，但是非对错善恶分明，谁又能论得清？不过是遵从本心。”魏溪望向岚，“说到底……他只是个孩子。”
三年前何居峰去世以后，再也没有人管过岚。
那时村里人不待见这孩子，他也悄悄给过一些食物，偶尔会生出怜悯的心思来。
他抬手摸了摸岚的头，掌心触到他细软的头发，有些无奈地笑了：“是啊，本不该这样，他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第94章 尾声岚是血肉开出的花
那些本跟随在自己身后的人选择倒戈，孟非晚的身后早已是一片无人之地。
她从上面走下来，却没有一丝畏惧。
“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她说。
“三年前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邬昀是子体，只是他太特殊了，我没办法把他的情况和军庭所说的一一对应。”
“子体注定只会是载体，一个负责承载记忆，一个负责承载本能，那个孩子承载了花期的记忆，那邬昀就要承担授粉的本能。你们如果要毁掉母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救他了。”
她赤脚踩进冰冷的水里，一步步向母体慢慢靠近，嘴里喃喃道：“仪式已经开始了，为什么不来见我一面呢？”
“你不是经常会出现在村子里吗？”
“我有很多很多，你的羽毛。”
“可你为什么从来，从来都不愿意见我一面？”
她自言自语般向黑暗处越走越远。
自母体深处喷涌而出的深红色丝线将游情浑身裹住，像在摆弄操纵着一副傀儡。
危聿一刀一刀斩断那些丝线，可每当他割断一部分，又有新的不断延伸出来，更有向他蔓延而来的架势。
那些红线已经钻进了游情的身体，危聿发疯般劈砍着，连手腕都挫伤了，可那个人只是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回应。
就像是陷入了沉眠。
“游情。”危聿轻声道，“是独自一人来到深花区，很独立很勇敢的抄录员，这一路上很辛苦，已经走到尽头了，他很快就要回家了。”
“他是我的爱人，是我现在注视着的，会害羞、会难过、会流泪，爱憎分明的人类。”
他抚摸着那个人的脸：“不管是邬昀还是游情，还是别的什么，他们都是你，也是所有人重要的朋友，我爱的人。”
那些细密的丝线几乎已经将二人包裹住，齐先筑和柏安想要上前去帮忙，可被危聿拦住了。
“都不要过来。”
魏溪在心底轻叹。
在场的这些人恐怕心里都很清楚，已经来不及了。
她最后能做的事，也只不过是带走这些人，留给他们最后独处的空间。
一片树叶落在了掌心，是洞穴上方转来的震颤，她低声道：“我们走吧。”
“可是，还没有毁掉那个东西。”张明杰有点着急。
“邬昀，不，游情，他已经做出了决定。”魏溪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有人都出去了，这里只剩下岚，危聿，还有游情三个人。
岚已经解开了身上的绳子，他慢慢靠过来，直到走到两个人身边。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到缠绕在游情身上的丝线，那些深红色的触须像是认出了熟悉的气息，顺着他的手臂不断向上爬。
岚仰起头，看着闭着眼睛的游情，又看了看将游情护在身边的危聿，有些依依不舍地拽了下危聿的衣角。
“听话，离我们远一点。”危聿想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却又不敢松开游情，生怕下一秒那些丝线会将其拉入母体之中，将他吞噬殆尽。
可游情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与岚四目相对着，牵动唇角的面颊有些温热。
“我都记起来了，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微动的指尖想要触碰他们，却被藤蔓牢牢束缚。
“抱歉，三年前的记忆已经被母体带走了一部分，我现在才把它们找回来。”
岚摇头，只是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在虚空中对着游情勾了勾。
“我答应过你，我们要一起离开。”游情认真道，“这次我不会再忘了。”
岚用力点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那些缠绕在游情身上的红线涌动起来，顺着游情的身体蔓延到岚身上，红线没有勒紧，反而一点点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岚没有挣扎，只是抬起头，最后看了游情一眼。
他的眼底没有恐惧，只有不舍，然后轻轻松开了环着游情的手。
“要开心。”他轻声道。
最后一句话是对危聿说的，但只是个口型，游情没能看清楚。
下一秒，藤蔓彻底将他的身躯吞没。
“阿聿，刚才你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游情喃喃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这里好疼。”
“哪里疼，是手腕，胳膊，还是腿？”男人有些着急地上手去扯藤蔓，完全不顾及自己手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是心口，好疼啊。”
他轻轻笑了。
“我不想和你分开。”
“这是我最后一次请求你。”游情用嘴唇贴上他的脸颊。
“听我说。”游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母体会继承并且学习所有被它吞噬子体的记忆——我的、岚的、甚至更早以前的人，只要记忆还在，它就永远不会消亡。”
模糊的光影浮现在他半阖的双眼前，分不清流淌在脸颊上的是血水还是雨水。
“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求你了晚晚姐，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好，我不完全下去，让孙羽也过来，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阿青嗫嚅道。
“你最好不要跟我玩什么花招，阿青丫头。”孟非晚笑道：“你爷爷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阿青颤着嘴唇道：“我知道了。”
她在孟非晚狐疑的目光下，一点一点挪步到下来的路边。
齐先筑看准时机，起身大喝一声：“快跑！”
被割断一半的绳子还系在腰间，他早就已经没有了力气，刚才挣扎着起来就已经是最大的努力，几乎是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跑。
孟非晚一声令下，身后的两个男性村民立刻追上来，身后的脚步声近在咫尺，手掌几乎就要抓住他的后领。
“跳下来！”柏安焦急地嘶吼声从下面传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借着最后一点冲劲扑向崖边。
身体骤然失重的瞬间，齐先筑下意识闭紧眼睛，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山洞里潮湿的腥味灌进鼻腔。
下一秒，他的身体砸进柏安怀里，柏安痛呼一声，用后背硬生生缓冲了下坠的力道，稳稳地接住了自己。
“柏安，你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齐先筑几乎是哽咽出声，“你好不好，危聿呢，你们都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柏安叹了口气，随即抬起手，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我来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孟非晚的瞳孔在骤然间缩紧，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
“学姐，不，孟非晚。”魏溪的神情极为严肃，“以前我很崇拜你，那个时候医疗所只有男人可以工作，我们只能在礼堂祷告，学习怎么成为蕙女，之后去当所谓的君。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反感你接触军庭的人，但我知道你一直在试图改变村里的思想，让我们不再固步自封。”
“可是现在的你变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看不明白你了。”
“我没有变，因为这些人都该死。”孟非晚笑了。
“什么山神，什么蕙女献祭，魏溪，你摸着你的胸口告诉我，你知道这些年献祭的蕙女都是从哪里来的吗？”
“有女儿的人家搬的搬，走的走，他们，”孟非晚的刀尖指向跟在魏溪后面的村民，“来，让他们告诉我，青山里的女人都是怎么来的？”
听到她质问的言语，所有人都默契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既然我们最后都要死，不如让我看到花最后一次盛开吧。”她高声道。
“能点火油吗，待会直接把这里给烧了算了。”张明杰低声在魏溪耳边说。
“不行，山洞里太潮湿了，没办法点着，就算真的点着了也不能彻底消灭那个东西，它的根扎得太深了。”魏溪摇头。
眼见孟非晚没有了挟持对象，在下面控制住岚的守塔人也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陈叔，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她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沉静地看着那个老者，“你守白塔几十年了，这些年来挂牌仪式都是你主持的，你比我们才更该相信因果报应吧。”
“我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老者偏过头，不与她目光相对。
“我们都是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无关立场，但是非对错善恶分明，谁又能论得清？不过是遵从本心。”魏溪望向岚，“说到底……他只是个孩子。”
三年前何居峰去世以后，再也没有人管过岚。
那时村里人不待见这孩子，他也悄悄给过一些食物，偶尔会生出怜悯的心思来。
他抬手摸了摸岚的头，掌心触到他细软的头发，有些无奈地笑了：“是啊，本不该这样，他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第94章 尾声岚是血肉开出的花
那些本跟随在自己身后的人选择倒戈，孟非晚的身后早已是一片无人之地。
她从上面走下来，却没有一丝畏惧。
“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她说。
“三年前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邬昀是子体，只是他太特殊了，我没办法把他的情况和军庭所说的一一对应。”
“子体注定只会是载体，一个负责承载记忆，一个负责承载本能，那个孩子承载了花期的记忆，那邬昀就要承担授粉的本能。你们如果要毁掉母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救他了。”
她赤脚踩进冰冷的水里，一步步向母体慢慢靠近，嘴里喃喃道：“仪式已经开始了，为什么不来见我一面呢？”
“你不是经常会出现在村子里吗？”
“我有很多很多，你的羽毛。”
“可你为什么从来，从来都不愿意见我一面？”
她自言自语般向黑暗处越走越远。
自母体深处喷涌而出的深红色丝线将游情浑身裹住，像在摆弄操纵着一副傀儡。
危聿一刀一刀斩断那些丝线，可每当他割断一部分，又有新的不断延伸出来，更有向他蔓延而来的架势。
那些红线已经钻进了游情的身体，危聿发疯般劈砍着，连手腕都挫伤了，可那个人只是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回应。
就像是陷入了沉眠。
“游情。”危聿轻声道，“是独自一人来到深花区，很独立很勇敢的抄录员，这一路上很辛苦，已经走到尽头了，他很快就要回家了。”
“他是我的爱人，是我现在注视着的，会害羞、会难过、会流泪，爱憎分明的人类。”
他抚摸着那个人的脸：“不管是邬昀还是游情，还是别的什么，他们都是你，也是所有人重要的朋友，我爱的人。”
那些细密的丝线几乎已经将二人包裹住，齐先筑和柏安想要上前去帮忙，可被危聿拦住了。
“都不要过来。”
魏溪在心底轻叹。
在场的这些人恐怕心里都很清楚，已经来不及了。
她最后能做的事，也只不过是带走这些人，留给他们最后独处的空间。
一片树叶落在了掌心，是洞穴上方转来的震颤，她低声道：“我们走吧。”
“可是，还没有毁掉那个东西。”张明杰有点着急。
“邬昀，不，游情，他已经做出了决定。”魏溪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有人都出去了，这里只剩下岚，危聿，还有游情三个人。
岚已经解开了身上的绳子，他慢慢靠过来，直到走到两个人身边。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到缠绕在游情身上的丝线，那些深红色的触须像是认出了熟悉的气息，顺着他的手臂不断向上爬。
岚仰起头，看着闭着眼睛的游情，又看了看将游情护在身边的危聿，有些依依不舍地拽了下危聿的衣角。
“听话，离我们远一点。”危聿想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却又不敢松开游情，生怕下一秒那些丝线会将其拉入母体之中，将他吞噬殆尽。
可游情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与岚四目相对着，牵动唇角的面颊有些温热。
“我都记起来了，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微动的指尖想要触碰他们，却被藤蔓牢牢束缚。
“抱歉，三年前的记忆已经被母体带走了一部分，我现在才把它们找回来。”
岚摇头，只是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在虚空中对着游情勾了勾。
“我答应过你，我们要一起离开。”游情认真道，“这次我不会再忘了。”
岚用力点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那些缠绕在游情身上的红线涌动起来，顺着游情的身体蔓延到岚身上，红线没有勒紧，反而一点点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岚没有挣扎，只是抬起头，最后看了游情一眼。
他的眼底没有恐惧，只有不舍，然后轻轻松开了环着游情的手。
“要开心。”他轻声道。
最后一句话是对危聿说的，但只是个口型，游情没能看清楚。
下一秒，藤蔓彻底将他的身躯吞没。
“阿聿，刚才你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游情喃喃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这里好疼。”
“哪里疼，是手腕，胳膊，还是腿？”男人有些着急地上手去扯藤蔓，完全不顾及自己手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是心口，好疼啊。”
他轻轻笑了。
“我不想和你分开。”
“这是我最后一次请求你。”游情用嘴唇贴上他的脸颊。
“听我说。”游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母体会继承并且学习所有被它吞噬子体的记忆——我的、岚的、甚至更早以前的人，只要记忆还在，它就永远不会消亡。”
模糊的光影浮现在他半阖的双眼前，分不清流淌在脸颊上的是血水还是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