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田小玉将纸张铺平贴开,咯咯地笑了:“当然啦,黑市什么类型的交易都会做哦,许多人都恨军庭,巴不得那些执行员死掉呢。”
  男人的表情似乎在向她询问着为什么。
  “因为嫉妒啊。”田小玉回答得理所当然,“都是人,凭什么他们可以在疏花区和泛花区,普通人只能像条仓惶的野狗一样,在深花区里到处逃窜,还要时刻担心自己被感染花肺。”
  “既然做不到同等对待,不如就一起死在深花区,全部烂掉。”她的语气轻柔,说出口的话却无比骇人。
  “当然你要是知道情报,可以去和他做交换哦!”田小玉执起铜锣,重重敲起来。
  铜锣声代表着黑手党新人的第一次加急委托,只有刚加入的成员,才有这种权利以此吸引所有人注意。
  听到敲锣声,四面八方的人开始聚集起来。
  瘸着腿的男人离他们最近,他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向邬昀的委托走去。
  就在他即将触及的时刻,一只手与他同时落在了上面。
  “冰美人”挑眉:“这么小的委托也要和我抢?”
  男人面色不虞:“这是我们同时拿到的。”
  女人懒懒抬起眼皮:“哦,那就让这位w先生自己决定吧。”
  “你们要和我换什么?”邬昀走上前。
  “我……需要简单医疗。”男人的声音因为忍痛而颤抖。
  “情报点。”冰美人的声音极其冷漠。
  “真是心冷如铁,这种时候还在跟人抢委托,啧啧啧。”田小玉小声吐槽。
  “我和这位先生交换吧。”邬昀望向他苍白如纸的面色。
  人命关天,他必须优先做出这个选择。
  话音刚落,女人就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凑热闹的人群也散去了,邬昀扶着那个男人在一旁坐下,准备挽起他的裤腿检查。
  “您是怎么了?”
  “我……我被虫子咬了。”男人的声音沙哑。
  “被虫子咬了一口就疼成这样,你也太弱了吧,还是不是男人啊?”田小玉面露鄙夷之色。
  男人苦笑:“不是你想的这样,就在我的右腿上,你们看吧。”
  邬昀将他的裤子挽上去,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田小玉本来想要嘲笑他,在看见眼前的画面时,也忍不住立刻闭了嘴。
  男人膝盖下面的位置有两个血洞,四周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流脓,密密麻麻的深红色斑点遍布,下端已经变成了青灰色。
  “这是被虫子咬的?”田小玉倒抽一口冷气,“邬昀,要不然算了,我看你还是去找冰美人交易吧,他要是死这儿了怎么办?”
  第21章 菜刀也可以截肢吗
  危聿的手臂需要拆线,已经到了第二次换纱布的时候。
  以泗河镇的医疗条件,只能为他简单缝合上药,当初连伤口都是邬昀替他处理的,现在到了古水村,终于能有军庭医生给他仔细检查。
  他们并没有进到村里,而是跟着那位女性管理者绕进了军庭驻扎地。
  与泗河镇临时作为驻扎地的服务站大楼不同,古水村的军庭公办处就显得极为正式,不仅各项设施颇为完善,一路上都有巡逻队员各自忙碌,分工明确。
  见到女人走近,他们纷纷向她致礼。
  带他们进城的黑衣女人叫卓尔,是古水村军庭驻扎地现在的负责人,她长相英气,齐耳短发显得干练而飒爽。
  危聿被卓尔带进了医务室,以人多不方便为借口只是自己进去了,让柏安和齐先筑在外面等他。
  “您是什么时候受伤的?”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动作轻柔地替他解开纱布。
  “一个星期前。”危聿看向那节血迹斑斑的纱布,有关伤口的记忆漫上心头。
  他没有把那天在办公室的遭遇告诉任何人,但不代表他不在意钱盛对他的算计,只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这趟任务后他会再回一趟泗河镇,把这笔账好好跟钱盛算清楚。
  “那您的恢复速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卓尔忍不住感慨道。
  那道本该狰狞的伤口愈合得却意外迅速,不过短短个把星期就已经颜色减淡,周围区域从最开始泛着青紫色,到现在居然已经恢复正常,新长出的血肉透着淡粉色。
  这些本该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做到。
  “我在此期间一共注射过两次mhk4试剂,这是阻断剂的作用。”危聿看着伤口,心里也在隐隐发怵。
  他说不清楚内心是什么滋味,那管试剂被注射进身体,从四肢百骸源源不断传来的燥意,使他的愈合力正以普通人做不到的速度百倍增长。
  而这只是结果初步研发的试剂作用,以后经过数次改良,效果定然会比现在还要出色。
  不怕感染、不怕受伤、甚至不会受伤……
  只是最后注射过这种东西的人,还能被称之为人类吗?
  “那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医护人员问。
  他没有说话,只是与卓尔对上了目光,女人瞬间会意道:“我也在外面等你吧。”
  “我的左眼动态视力在这段时间偶尔模糊,麻烦您再帮我看看吧。”他斟酌着开口。
  危聿躺在固定好角度的操作椅上,医护人员打着手电弱光向他眼睛照射,通过那面反光的镜子,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瞳孔在泛蓝。
  这是无可避免的副作用,注射过mkh4试剂的人在某段时间内,或多或少都会感觉到眼部的不适。
  本来他没有打算立刻就赶路去古水村,但他比柏安和齐先筑都多注射过一只阻断剂,副作用在他身上的体现更为明显。
  每只药剂有明确规定的间隔使用期限,那个夜晚如果不是他强行注射mkh4,恐怕他的伤口无法及时凝血,就那么暴露在充满花粉的空气中,根本等不到柏安叫来的人支援。
  他支开柏安和齐先筑才询问情况,也是怕他们知道后又要担心。
  “最近您都不要注射阻断剂了,面罩也要避光处理,我给您开的眼药水您每晚睡前都及时用,过段时间试剂浓度变低,您的视力就会慢慢恢复的。”她将一瓶滴液放在危聿手里,把放倒的椅子推起来。
  “谢谢。”危聿起身向外面走去。
  “危哥,你的伤口现在怎么样了?”齐先筑最先蹭上来。
  他心中一直有愧,虽然表面总是大大咧咧的,却把危聿受伤的事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没事,已经差不多要愈合了。”他笑着摇头。
  柏安沉默着没有说话,他跟粗心眼的齐先筑不一样,明白危聿支开自己必然是有事要瞒着他们。
  他们的背包都在小会室的桌子上,里面装满了mkh4试剂,数量柏安已经清点完毕了,包括这段时间他们三人共同的消耗。
  他却发现少了一只。
  但是他愿意听从危聿所有的安排,也相信这个人做出的全部选择。
  所以他只是静静听着,在一旁等待与卓尔进行工作交接。
  “我先来说吧,我在任期间,古水村服务点总共失踪三十七人,感染二百二十五人。”卓尔从柜子中取出文件夹,“这里面是比较详细的人员名录,失踪人口没有记录在册的有八个人,他们的情况我并不清楚。”
  危聿接过她递来的名册:“那八个人是直接消失的,没有任何人与他们见过面?”
  “不是。”卓尔摇头,“他们的身份不明确,有些人使用了代号化名。古水村是最靠近大青山的地方,南来北往去青山村的执行员,都会把这里当做站点。我们有记录行程的要求,但他们短期或长期内出现在这里之后,没向我们正式报备就离开了,那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明白了。”危聿的手指翻过几页,这份记录极其详细,想必她下了不少功夫去编写。
  直至翻到后面的失踪名录,他看见了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名字。
  是曾经满心疑虑过后的恍然大悟,亦或是回忆结束后的怅然若失。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那份只有他知道的,一直在猜测的,在试探的,像是怪物般在心里活蹦乱跳,随时都要窜出来的心情。
  咚、咚、咚。
  柏安从邬昀包里找出的秘密行动文档中,只有姓氏而丢失名字的某个人:“游?”
  此刻终于以这种方式重见天日。
  那张素白的脸,黑伞之后露出的半截面孔。
  纤弱的、靡丽的、空洞而无心。
  他抱着一束白色的玫瑰,像是游荡在葬礼现场的鬼。
  找到了。
  “好久不见。”
  危聿说。
  “你还想要多长时间?”邬昀撕下布条捆住了男人的腿。
  “我、我不能治好了吗?”他衰败的脸色昭示着一切。
  “毒素已经蔓延到你的大腿了,太迟了。”邬昀说。
  “一定要截肢吗?”他苦笑着,额头滚下来的汗珠打湿了眼睛,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先生,我只剩下这具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