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听谁说的是她来偷看孤?”太子犀利的眼神一闪。
  庆海笑道:“还能有谁?郭建呗!”
  “他那个榆木脑袋,也敢揣测这些?!”太子皱了皱眉,“以后宫里再有传这个话的,一概拿下,打板子!”
  庆海后悔,又忙答应了。
  “那不是她。”
  眼前便是丽正殿,太子慢慢地从后门进去,迈步上了高台,坐到了长案之后,开始处置奏折之前,忽然说了一句:
  “她的身量,在后窗偷看不用踩瓦片。而且,她身上有功夫,不会跑得那么慢,还能让郭建瞧见她的裙角。
  “那天去偷看孤的,应该是王家那个八岁的幼女,王子腾的亲女儿。”
  庆海愕然:“既然如此年幼,正经拜见就是,怎么还偷看?”
  “哼。家教就是这样鬼祟,有什么可说的。”
  太子拿起长案上一支墨玉笔,想了想,向庆海道:“库里应该还有前两年徽州进贡来的笔墨,你挑一套清雅的,明儿赏给梅承徽。”
  庆海登时笑容满面地答应下来,又小声问:“那奴才明儿也就顺便跟太子妃说一声,夜里派了燕喜嬷嬷过去伺候?”
  太子头也不抬,随意地应了一声:“嗯。”
  低头立即开始仔细看手里的奏折,里头一行字清清楚楚:“…劾内务府诸皇商欺凌商贾事。”
  外头,两只乌鸦嘎嘎地叫着,打了起来。
  太子一皱眉。
  庆海忙奔去窗口驱赶:“去!去!不要吵!”
  乌鸦不仅还在叫,还一起朝着庆海冲了过来!
  庆海吓一跳,忙往后退!
  可他哪儿有鸟儿飞得快?
  啪叽!
  一只乌鸦直接在庆海的头上拉了一坨,然后昂着头嘎嘎叫着飞走了。
  庆海气得想拔了这只乌鸦的鸟毛!
  可是又不敢惊扰到太子,便只敢咬牙切齿,却不敢出声。
  谁知太子却都看在了眼里,拿着笔哈哈大笑,几乎要伏在了长案上!
  庆海委屈地回头:“殿下!”
  “哈哈哈,你快走!去沐浴!”太子笑得几乎喘不过来气,“叫守忠过来替你的班儿!”
  今天皇上派给太子的差事多,太子夜里必要晚睡的。
  这种情形之下,能陪在身边的才是那个太子爷最心腹、最倚重的!
  日后才有可能坐得成宫中内侍的第一把交椅——就像戴公公那样!
  可惜,自己本来有机会,却全被这扁毛畜生搅和了!
  庆海心里恼恨,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忙“如蒙大赦”谢了恩,梗着脖子一溜小跑走了。
  另一边,王熙凤起身又吃力地读了一会儿《三字经》,才令人熄灯睡下。
  殿阁全然安静下来之后,窗外树枝上出现了两只乌鸦的身影。
  王熙凤看着纱窗上映出的影子,不由好奇地下了地,蹑手蹑脚走到窗前,小声问:“怎么是两个?”
  “嘎。”一只乌鸦叫了一声。
  亲兄弟?!
  没分出胜负?!
  王熙凤笑了起来:“那就算了,两个也好。不然白天晚上的,没个替换的,倒累坏了。”
  “嘎。”另一只乌鸦也叫了一声,声音里透着那么得意。
  王熙凤噗嗤一声笑:“小心他明儿真的欺负你。”
  想一想,又摇头,“我忘了,在宫里你们算神鸟,他才不敢呢!”
  说着话,托着腮帮子看向它们,“怎么样?”
  两只乌鸦一替一声,嘎了三四次才停了下来。
  王熙凤连连点头,嘴角也露出笑来:
  “这样好。
  “这样是非分明的人,好相处。”
  还好拿捏。
  第47章 体恤
  翌日一早,王熙凤和梅若芹都起得早,收拾好了便要去给太子妃请安——按照她二人被教导的规矩,每日给主子娘娘请安是最基础的礼敬。
  可还没出殿门,便被亲自赶来的竹青拦住了:“端郡王有些不舒坦,太子妃怕吵了太子爷休息,等走了才叫的太医。
  “如今太医正看诊,接下来怕还要熬药什么的。
  “太子妃忧心如焚,命奴婢们知会各位一声儿,自今儿起,三天内都不必去请安了。
  “三天后奴婢会使人过来告知二位第二天用不用过去。
  “请二位放心,不必太紧张。”
  梅若芹恭顺答应。
  王熙凤则好奇地问了一句:“只我们两个不去,还是李良娣她们都不去?太子妃和端郡王跟前,真不用我们去服侍么?”
  竹青嫣然一笑:“端郡王年幼,小病小痛的是常事。各位都不用去。往常也是如此的。王承徽不用担心。”
  “嗯嗯,有太子妃娘娘这样宽厚仁爱的母亲在身边亲自照顾,端郡王必能快快地好起来!”
  王熙凤忙双手合十朝天举了举。
  竹青笑起来:“那就借承徽吉言了!”
  然后告退。
  待她走远,王、梅两个对视一眼,各自一挑眉,便笑着手拉了手去了东偏殿。
  今日里梅若芹心情还不错,便拿了本书来,正是《三字经》。
  王熙凤便跟着读了一上午的书。
  直到把“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纲者,君臣义”读完讲完,又学着画了一幅字,梅若芹才放过她。
  但王熙凤想留梅若芹一处吃饭时,却被婉拒了。
  这一顿还是富贵带着如儿去提了餐过来,安儿揭了盖子一看,手指便是一抖,紧张地看向王熙凤:“承徽……”
  王熙凤:“嗯?”
  “……”安儿无语,只好先把菜端出来。
  两个素菜一个素汤并两个馒头。
  王熙凤看着今日的午膳不由便是一挑眉。
  早饭还有一个肉沫花卷、一个鱼肉蒸饺呢,怎么午饭变了全素?
  这是……要正式将王老夫人过世的消息通知自己,令自己守孝了?
  一念未了,巧桂低着头来报:“启禀承徽,丽正殿管领太监赵庆海来传太子爷的话。”
  哦?
  是太子的命令?
  王熙凤忙命快请,自己也站了起来。
  庆海走了进来。
  王熙凤这才看见昨儿晚上那个被拉了一头鸟屎的太子心腹内侍,打量一打量——
  嗯嗯,总体来说还算得上眉清目秀。只是这两片嘴唇太薄了,一看就是个过河拆桥、翻脸无情的主儿。
  只是……这位既是太子心腹,如何前世从未听说过?
  她还记得后来时常去贾府打抽丰的那位六宫都太监,名叫夏守忠……
  “庆公公好!”王熙凤立即欠了欠身。
  只这一声,庆海便知王熙凤是个知情识趣的人,顿时眉开眼笑,打了一躬:“承徽抬举!”
  “不敢。”王熙凤笑一笑,不肯再多说。
  庆海见她谨慎,心里又满意三分,稍一停顿,便换了沉痛表情,叹道:“好教承徽得知——
  “昨儿承徽入宫之时,贵府令祖母,病重不治,过世了。”
  王熙凤和安儿如儿同时惊恐掩口:“什么?!”
  这主仆仨,一看就是串过供、一条心的。
  嗯嗯,这样好。
  这样活得久。
  庆海越发装腔作势:“今晨朝上接到令叔王子腾大人请旨守制的折子,太子才知道始末。
  “所以太子令咱家来跟承徽说一声。
  “且喜昨晚不曾与承徽圆房,倒也没有错令承徽违了孝道。
  “太子又说,承徽年幼,又不曾学书,如今便在东宫守制读书,传扬出去,竟是美名好事。
  “先前教导承徽的孟冬孟繁霜,倒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女官。
  “所以太子已经请了皇上和皇后的话,就让她日后服侍承徽,长久地给承徽讲课。
  “至于梅承徽与王承徽相处和睦,太子十分乐见。”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一边露出戚容,一边又露出感激,朝着丽正殿方向单膝跪地,哽咽道:
  “妾何幸如之,能得太子如此体恤!
  “妾也想立即回府给祖母送别,守灵守孝。
  “然而妾已身入宫门,归于皇室,侍奉太子、太子妃。依礼,东宫嫔御不该再与娘家有逾矩的过度牵涉。
  “太子能准妾在宫中为祖母守孝一年,实是无上仁孝!
  “妾,谢太子天恩!”
  说着,双膝都跪下去,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庆海的眉毛几乎要飞起来,但又不能阻止,只得待她磕完了,才抢上前一步,笑着虚扶了她一把。
  “太子爷还说,东宫目下虽然人少,但有两位小主子跑来跑去,难免回冲撞了承徽。
  “如今分给承徽的这四个虽然也勤谨,明儿就过来的孟女官也规矩,但终究对东宫不甚熟知。
  “所以太子特赐了一名掌事内侍给您。”
  说着,笑眯眯地回头叫人,“进来吧!给你新主子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