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所以她说:“不行。”
  她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但是季正谦意外地只回了句:“好吧。”
  舒可童想说的话突然没有了机会。
  她只能噎下去。
  她意识到,这次撒娇卖乖已经不能让他妥协了。
  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他们中间,融不化,散不开,僵持的气氛随着他如影随形的照顾而存在。
  期间季母来看过她,舒可童难得尴尬,看季正谦当着他母亲的面给她端茶倒水,都有些不敢看季母的眼睛。
  季母却乐呵呵地问她,“正谦还算贤惠吧?”
  舒可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的生活一直都很懒散,季正谦不是。
  但她住院的这段时间,他的生活好像也随着她而停滞了。
  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就难免有摩擦,谁都不愿意包容谁的时候,火就冒起来了。
  是舒可童想吃某种医生让忌口的食物,被季正谦拒绝了。
  她实在太想吃了,想吃到可以忘记他们还在吵架,她沿袭以前的习惯抱着他的手臂,喊他叔叔,又喊他老公。
  见他不理,舒可童抬着下巴想去亲他。
  季正谦猛地躲过,反应很大。
  舒可童看着他眼里的挣扎,自尊心受挫的同时,又恼羞成怒。
  躲什么躲!以前不是还很喜欢的吗!
  季正谦盯着她的嘴唇,难堪地问:“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能这么霸道?”
  想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
  他的身体也好,感情也好,都是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
  舒可童难以置信他用了这样一个词语来形容自己。
  她扔东西,她发脾气,她让他滚。
  她问他:“既然如此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季正谦沉默地收拾,不回应,离开。
  舒可童听见关门声,挣扎着想要下床,想要连夜出院。
  结果门又开了。
  他走进来,身影匿入昏暗的夜色里。
  她听见他说,“因为我爱你。”
  舒可童张张嘴,还没回应,就又听见他说:“所以如果你要骗我,就要一直骗下去。不要心情好了才爱一会儿,我没办法让你开心了,又不要我一段时间。”
  那天晚上他没留下来。
  舒可童久违地能够熬夜,她挑了部喜剧动画片来看,看着看着就哭了,其实剧情也不是很感动,但是她觉得自己被冤枉了,所以委屈地哭了。
  她想或许她对他是有感情的,无论是出于他的条件还是他这个人的优点,亦或者眷恋他的宠溺和纵容。
  总而言之,她没有他口中所说的那么虚伪。
  甚至她就是因为对他有期待,而且是非常高涨的期待,所以在他没有满足她的需求和幻想时,她才会那么失落,甚至被刺激到歇斯底里。
  如果连一点爱也没有,她本该是平静的。
  她承认自己太严格了,但那也是因为他以前表现得太好,让她以为他可以做到。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决定再也不原谅他。
  反正外面已经风言风语了,索性就坐实这个谣言好了,舒可童生气地想。
  她那天晚上睡得断断续续,很早就醒了。
  夏季多骤雨,护士进来关窗,舒可童坐在床上找律师拟离婚协议书,分神跟她说了句谢谢。
  -
  季正臣半夜打电话过来,问他知不知道舒可童要和他离婚的事。
  舒可童的律师是当初他们公证的律师,她问了问结婚协议的具体条款,虽然没有提及‘离婚’的字眼,但按照外面的流言蜚语来猜测,季正臣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在电话那边说了一大堆,说到最后都自暴自弃了,电话被孙律佳抢了过去,又是一顿劝慰。
  季正谦有在听。
  他此刻正躺在他们的家里,舒可童的床上。
  他问,“离婚的话,能给她多少钱?”
  电话那头双双沉默,季正臣破口大骂他是败家子、恋爱脑、丧家之犬。
  “舒可童都已经爬到你头上了!”
  他心想,可不是嘛。
  尤其坐脸的时候。
  季正谦挂了电话,喘气,调整呼吸,生平第一次没和哥哥吵起来。
  他想他和季正臣在某些方面是很像的。
  只是孙律佳可以忍受季正臣的阴暗面,舒可童却不行。
  他不怪她。
  她没有这个义务。
  -
  医生说可以进行复健训练的那天,安静的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舒可童想,如果是季正谦,那他来的正好,大家一起商量一下财产分割的事。
  结果抬头就看见那个被淋得湿透的人。
  舒可童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狼狈,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的话语,愣愣地看他走进来。
  她之前说想吃的东西被他用保温袋裹得严严实实地带进来。
  季正谦一言不发,给她用小碗装起来。
  舒可童也真心安理得地吃。
  吃的时候,她说,“你可以去问护士要一套干净的病号服,然后用这里的卫生间洗一下。”
  季正谦点下头,“谢谢。”
  舒可童咬紧了牙,她真是瞎操心了。
  见他态度冷淡,她忍不住刺他:“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季正谦不说话。
  等舒可童吃得差不多了,他才找了条毛巾,擦自己的身上的水渍。
  衬衫轻薄,沾了水就能透出肉.色。
  季正谦擦干了表面的水,解开扣子开始擦身体。
  舒可童的黄色雷达响了。
  她皱着眉问他:“你干什么?”
  季正谦不说话,朝她走近了一点。
  舒可童捂住眼睛:“搞什么!谁准你色.诱我的!”
  她明显排斥,等了一会儿,季正谦把扣子一颗颗扣上了。
  舒可童一直在指缝里偷看,她心想他真是疯了。
  她小声埋汰道:“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学人淋雨……”
  他听到了。
  他问,“学谁。”
  舒可童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直视他,“你昨天说你爱我。”
  季正谦很坦然,“是。”
  她哼笑一声,语气得意,像炫耀新玩具的孩子:“真巧,前不久也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他没有问是谁。
  舒可童一直都不缺爱,这一点他比谁都明白。
  见她又要发作,季正谦先一步打断:“如果是梁浩宇的话,就不用告诉我了。”
  舒可童挑眉,“为什么?”
  “很难懂吗?”他反问,“不喜欢你和他和我打招呼的时候都用‘您好’,不喜欢你和我倾诉的时候总是提到他,不喜欢你允许他做我也可以为你做的事,不喜欢你给了他说爱你的机会。”
  “我不喜欢听你说起关于别人,这样卑劣的爱,很难理解吗?”
  她完全愣住了。
  季正谦自嘲地想,确实很难理解吧。
  所以,也很难接受。
  他推开门,出去了。
  坐在车上,他迟迟没有发动引擎。
  雨刷刮来刮去,类似凌迟般的动作。
  舒可童的消息进来了。
  -亏我还觉得你和梁浩宇有着质的区别,结果你也这么幼稚!【弱】【弱】【弱】
  季正谦回了个句号,意思是,他承认。
  病房里的舒可童翻来覆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
  复健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家人和朋友都很积极,但是舒可童的心思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那天以后,季正谦没再露面。
  他离开那天的凌晨,给她发了条信息:“可可,我只是普通人。”
  所以呢?
  季正谦没再回复。
  复健做累了,舒可童就会推着轮椅到楼下去晒太阳。
  她在那里认识了个小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悠哉悠哉了,有种死到临头的知足常乐,搞得人家小朋友以为她截肢了,认识了一段时间以后,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能摸摸你的腿吗?”
  舒可童说当然可以。
  小小的手触摸到她被毯子盖着的膝盖,手心才放上来,瞳孔立马瞪大——他整个人被搬起来抱走了。
  头上垂下一片阴影,舒可童抬头看。
  小气成这样。
  她小声嘀咕,幼稚鬼。
  他看起来很憔悴,不知道最近又在忙什么,黑眼圈垂在眼眶下,有种颓废的英俊。
  舒可童看了他的下巴一眼,唇周还泛着青色。
  心想他真是记仇,这次还特地刮了胡子才来。
  季正谦的臂弯里夹着个文件袋。
  “离婚协议?”她很惊讶,“这么快就拟好了?”
  他摇摇头,“这是财产分割明细。你看看有哪里不满意,可以最大程度地按你的意愿修改。”
  舒可童想要拿出来看的动作突然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