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屏幕里,是许天星, 他站在公寓楼下,身影被楼下的光打得斑驳交错, 黑色外套在风中猎猎作响,那双丹凤眼明明被夜色包裹, 却炽热得像要穿透屏幕。
  顾云来呼吸一滞,那眼神太熟悉了, 却又带着一种不安的陌生感,像诀别前的沉默。
  他的指尖在门禁键上停了一秒, 最终还是按下,“嘀”的一声轻响,像一根琴弦被拉紧, 时间仿佛被拉长到极致。
  顾云来站在门口,拢着毛巾的手紧了又松, 目光死死盯着门边, 整个人像被冻结住,连心跳都压低了频率。
  “叮——”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紧接着是脚步声, 沉稳急促,一下一下踏在他神经上。门铃再度响起,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
  “许天星?”他几乎是本能喊出对方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难掩的震惊,他想问“怎么了”、想确认“是不是出事了”,可话还没来得及组织,眼前的许天星却突然动了。
  下一秒,他被一把揪住了胸前浴袍的衣襟,顾云来没防备,被拉得踉跄一步,那只手冰冷、颤抖,却有一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可又像是要把他一起拖入深渊。
  许天星死死盯着他,一言不发,眼神暗涌翻滚,像有千万句压在喉头,却最终只化作一个动作。
  他猛地向前,一记突如其来的吻,几乎是撞上来的,带着风、带着冷意,也带着将整个世界压碎的力道。
  这个吻急促、猛烈、毫无章法,牙齿碰撞唇瓣,鲜血的味道瞬间在口腔蔓延,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把所有未出口的恐惧、悔意、压抑和欲望,全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顾云来的脑袋一瞬间空白,所有思考能力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击碎了,只觉冰冷的嘴唇贴住自己,嘴角甚至有点咸涩,可那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像一场风暴,一点点将他推向失控的边缘。
  他的手下意识抬起,僵在半空,不知是该推开,还是回握。心跳狂跳如鼓,几秒钟后,他终于慢慢地伸手,回抱住了许天星。
  一吻终了,许天星已经把他压在门边,他一只手死死攥住顾云来的肩膀,指节发白,另一只手扣着他后脑,指尖陷进那头还滴着水的发里,近乎用尽全身力气。
  这力道几乎让人疼,却又藏着某种近乎绝望的,小心翼翼的确认,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信这个人真的站在他眼前,活着的,温热的,真实的,而不是某个午夜梦回里被抢救无效的空壳。
  他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像是从一场深渊中挣扎上来的幸存者,身体的每一寸都写着劫后余生的惊惶。
  顾云来下意识扶住他的肩,掌心所触,是一块一块冷硬如石的肌肉。他试图推开一点距离,却只推来更紧的抓握。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发颤:“你疯了?到底怎么回事?”
  许天星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挣扎出来,让他看起来像是随时会碎掉。
  他死死盯着顾云来,眼里燃着绝望和愤怒的火焰,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今天抢救了一个人,心源性猝死。他叫……顾亦安。”
  这三个字落下,如闷雷砸进顾云来的胸口,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抽空。
  许天星抬起眼,目光死死钉住他,每一秒都在加深伤口。他眼里满是血丝,眼角微红,那种压抑太久的情绪已经在他声音里碎裂:“你说过,你姥爷想给你起这个名字。”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令人窒息,公寓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像是某种无声的对峙。
  “他死在我手里。”许天星低声道,带着咬碎了的痛苦与惊恐,每个字都像是沾了血,“我看到他身份证那一秒,我他妈以为……”
  话没说完,他的拳头就狠狠砸在顾云来的胸口,力道大得让顾云来后退了半步是崩溃边缘的宣泄,带着近乎绝望的愤怒。
  “我以为你死了。”许天星的声音忽然哽咽,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每说一个字都疼,“我以为你出事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他咬紧牙,眼圈通红,声音一点点哑掉。
  下颚线条紧绷到极致,像一根即将折断的弦,整个人在极度的情绪里燃烧,却又死死拽住最后一寸冷静,不让自己彻底崩溃。
  顾云来看着眼前这个平日沉稳冷峻、冷静得近乎自虐的男人,在他面前彻底瓦解。他的眼里布满震撼、内疚、心疼,还有一种无法压抑的动容,仿佛心脏被生生撕开一条口子。
  他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把许天星紧紧拉进怀里,双臂收紧,几乎是贴着许天星的耳廓温柔低语:“许天星,我在这儿,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
  “你别说话。”许天星几乎是咬着字开口,声音低得像刀刃划过皮肤,每个字都锋利得能割伤人。
  他的身体还在轻颤,贴在顾云来的怀里,却像是站在一场风暴的中心,“我今晚不想听你说话,我就想看看你还在。”
  他埋头贴着顾云来的肩膀,鼻息间全是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微微的水汽,温暖而真实。
  他疯了一样贪婪地汲取这份气息,试图用每一寸神经确认,这个人还在,他还活着,没被死亡带走,也没有消失在那个他最怕的深夜梦魇里。
  过了几秒,他才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顾云来先是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轻得像夜风拂过,但却透着一种深到骨子里的温柔与倔强。
  “你要真不原谅我……”他贴着许天星的耳侧回声低语,气息拂过那块微凉的肌肤,“那我只能一直活着了。”
  话音刚落,许天星忽然抬起头,猛地吻了上去,这一次,比先前更狠、更急,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分技巧,仿佛要把所有积压在胸腔的情绪、所有说不出口的恐惧、所有濒临炸裂的痛苦,全都狠狠灌进这个吻里。
  他吻得毫无章法,牙齿磕到唇角,带出一点血腥味,气息粗重而猛烈,像是一场崩塌后的掘地重建,不留余地,不给退路。
  顾云来被他撞得后背贴上门板,心跳轰然失控。他一秒愣神之后,便反手扣住许天星的腰,掌心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与无法掩饰的颤抖,他终于明白了,许天星今晚不是来寻安慰的,他是来求确认的。
  确认这个人、这个世界还真实,确认他们还来得及,确认他们之间,没有错过。
  于是顾云来不再克制,他反吻上去,力道比对方更急,呼吸比对方更乱。
  他的指尖插入许天星的发间,贴着后颈轻轻摩挲,那里微凉的温度和跳动的脉搏,让他恍惚间觉得,他此刻抱住的不是人,而是命。
  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地退进客厅,脚步踉跄,气息缠绵,嘴唇几乎从未分开。
  两具身躯像磁铁一般彼此吸附,碰撞、缠绕、吞噬。撞到墙面、家具,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夜色安静的空间里,像是某种节奏凌乱却真实的战鼓。
  不知是谁先松了力,许天星被顾云来压在了那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上,黑色的外套半挂在臂弯,露出里面皱巴巴的白衬衫,领口敞开,隐约可见锁骨处的皮肤因情绪激动而泛起一片红晕,他的手指死死攥着顾云来的肩膀,唇边还有未尽的喘息。
  而顾云来俯身压在他上方,一只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仍然抚在他的颈侧,低头望着他。目光滚烫,呼吸未稳,理智与冲动在他眼底交缠,带着压抑许久的炽热,几乎要烧穿这沉默的夜色。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许天星,把那一身夜色、崩溃与失控都收进怀里,他的手掌贴在许天星的后背,隔着那层单薄的布料,能感受到他脊背轻微的颤抖和微凉的温度。
  客厅里只剩下昏暗的落地灯,温暖的光晕罩在他们交叠的身体上,窗外的霓虹映在地板上,像碎裂的星光,在他们脚边缓慢游移。这个夜晚太安静,仿佛所有人都退场了,只剩这两个曾经错过、此刻紧扣的人。
  他们纠缠着,一寸一寸靠近,彼此的喘息掺杂在沙哑的低语和唇齿相触之间,像一场烧得太久的梦,终于在这个夜晚燃到了极限。
  顾云来睁着眼,呼吸还未平稳,喉咙因为激动而发紧,目光却始终落在许天星的脸上,那张在昏暗灯光下被情欲与崩溃交叠出一种极致脆弱的脸。
  许天星此刻闭着眼,唇瓣还微微张着,眉头紧蹙,仿佛还沉浸在某种无法摆脱的恐惧中。他的身体是顺从的,可那种顺从像是濒临坍塌前的一根细线,随时可能断裂,也随时可能变成更强烈的依附。
  顾云来看着许天星,一道闪电劈开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心疼,渴望,长久以来的压抑,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恐惧,怕这一刻太脆弱,一碰就碎。
  他低声唤了一句,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温柔:“许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