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裴良瀚问:“买回来是什么意思?你的亲生父母呢?”
  姜策朝他脸上吐出一口烟雾:“不用急,现在还早,故事要慢慢说。”
  “我比真正的姜策大一岁,是别人丢在善堂里不要的,阳城那边多华侨多善堂,华侨豪绅捐钱建善堂,善堂背后又是各个不同的商会,偶尔当然也做点生意。养我这么多年,当然要卖个好价钱。”
  “我爸掏光积蓄把我买回去,他说我和姜策鼻子长得像,我反正是没看出来。我妈,也就是我养母,她其实对我不错,最开始的时候她脑子不清楚,真的把我当成她的亲儿子,给我做一大堆她真儿子的爱吃的东西,晚上抱着我给我唱她真儿子爱听的歌。”
  “后来她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不喜欢我,她知道我不是她儿子,就觉得我占了她儿子的位置,后来她疯了,说要带着我去找她儿子,让我跟他作伴。”
  “她拉着我去跳河,最后她死了,我留了一条命回来。”
  裴良瀚沉默,他从来没想过姜策会有这样的身世故事,他想追问更多细节,比如姜策的亲生父母是是什么人,但姜策已经疲于应付。
  很多原本难以解释的事情有了答案,对不上的出生日期和血型,和这个意外出现的孩子。
  香烟已经燃尽,姜策低低咳了几声:“后面的事情你也查过了,我顶着姜策的名字读书长大,直到现在,好了,这没什么可说的。”
  他站起身,看在还在低头思索的裴良瀚,语气平淡:“你爱怎么想怎么做我管不着,我要去洗澡睡觉了,如果你想我滚出去,也请明天再通知我吧,晚安。”
  短暂的掌控权退去后,他又要变回受裴良瀚完全支配的玩物。
  姜策洗漱完后坐在床边发呆,这是他自己的房间,视野不算好,望出去是小区内部的住宅楼,远远看见各家暖黄的灯光。
  故事里隐藏了很多细节,他七岁被亲生父母丢在善堂,九岁被养父带走。他记得父母的名字,甚至是他们要他背下来的那一串手机号码。
  或许是今晚讲了太多过去的故事,姜策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拨打了记忆中那一串熟悉的电话。
  嘟-嘟-嘟的等待声之后,一个童声忽然响起:“哈喽?”
  姜策的手一抖,手机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9章 旧故事
  在善堂的时间不短不长,姜策在那里呆了两年左右。善堂开在老市区的深处,是一座旧旧的老式洋楼,听说是某个富商的祖宅,几十年前已经全家移民海外,为了回馈家乡,就捐出来开了善堂。
  那时候的日子其实不难过,阳城人爱做慈善,善堂里从不缺肉和菜,住在周围的居民常常来帮忙照顾孩子。每月的初一十五是当地拜神的日子,每当这个时候,善堂里面就有一大堆的糖和水果。
  孩子们排着队领,吃得牙齿都要坏掉了,最后普通的糖果已经没有人爱吃了。
  善堂的地方不大,一般是两个孩子睡一张床。姜策分到和一个比他大一岁的孩子睡在一起,那时候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他们在善堂的角落里养了一只白猫,每天从自己的饭里面省下吃的带过去。
  小孩子不懂猫能吃什么,总是捧着自认为最好吃的水果和饼干递到猫面前。
  还好那是一只聪敏又健康的小猫,靠自己抓老鼠也能活下去,好脾气的陪着孩子们玩闹。
  被养父姜昊接走的时候,姜策并不知道这又是一次离别。
  他趴在出租车椅背上向后望,他最好的朋友的费力的举起已经长得健壮的小猫,大喊着他的名字说再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初中的时候姜策凭着记忆找到了这间善堂,那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大门半敞着,只有几个流浪汉东倒西歪躺着打牌。
  “哎,小孩,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骑车单车路过的中年女人叫住了他:“这里现在乱得很哦,快回家去!”
  姜策看着她,从那张朴素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轮廓:“淑君阿姨?”
  “呀!是你,孩子,快过来阿姨这里。”
  从淑君阿姨的口中他知道了善堂荒废的原因。管理人员私下拐卖幼童被捕,善堂里的已经儿童分散送往全国各地的生活福利院生活。
  出了这种丑事,一直资助善堂的爱心人士自然不会再继续捐款,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个地方就快速荒废下来,成了流浪汉的聚集地。
  裴良瀚查到的信息跟现实差距不大,因为影响恶劣,那个负责人被顶格判处,现在还在阳城监狱里面服刑。
  他翻看着那些陈旧档案的复印件和当年的旧照片,在相册的角落找到了当年只有七岁的姜策。
  两个漂亮的小男孩抱着一只白猫,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裴良瀚的目光停留在照片上的另一个男孩脸上,莫名觉得五官有些眼熟。
  从这一晚开始,姜策的身体情况急转直下。
  裴良瀚本来还在担心这件事如何揭过,姜策就没了和他继续辩驳的力气,几日的精心照料和坦诚事实之后,姜策似乎也遗忘了那一天的争吵。
  裴良瀚原本还庆幸姜策没有什么妊娠反应,但现在姜策的胃口越来越差,很快发展到完全吃不下东西。
  姜策觉得自己是肠胃炎又犯了,他一直有慢性的肠胃病,饮食作息又不规律,一年到头少说也得犯个七八次,一般吃点药也就没事了。
  这一次裴良瀚丢掉了他之前的常吃的药,从医院换了新的回来。
  陈姨给他熬了白粥,也就能勉勉强强喝几口。
  药吃了两三天不见效果,姜策的情况越来越不好。
  他开始频繁的呕吐,明明接连两天没有吃东西,胃里早就吐空了,却还是想吐。吃不下东西,多喝两口水就又开始难受,不过能吐出点水也好,强过只能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裴良瀚哄着他吃那些不起效的药,心里明白姜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点,再这样熬下去肯定会出事。
  姜策一病不起,他们也没了时间和精力理会两人之间的矛盾和争吵。关系似乎缓和了不少,至少能重新躺在一张床上。
  裴良瀚温热的手盖住姜策的眼睛,声音温柔:“明天我们去看医生,先睡吧,睡着就好了。”
  姜策的睫毛颤动划过裴良瀚的掌心,他听见姜策低得几近呢喃的话:“还会好吗?”
  “没事的,睡吧。”
  “哥。”姜策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烦?”
  裴良瀚:“为什么要这样说?”
  姜策侧躺着面对他:“最近我们总是吵架,你也不跟我上床了。”
  裴良瀚闻言笑笑:“你病着呢,不说这些了。”
  “我现在不能帮你做事了,你要是觉得我烦,就让我走吧。”
  裴良瀚沉默片刻,他的笑容消失,神情认真下来:“阿策,我好像从来没和你好好谈过。是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总想着要走?”
  “你老家的那件事,你知道的,只是一个小误会。”
  他一下下地缓慢抚摸姜策的肩:“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就这样心狠的抛下我吗?”
  姜策微微垂眸:“我想过自由的生活,我累了。”
  “我也知道,你迟早把我甩了。”
  裴良瀚温柔地抚摸他的脸:“你在我身边也可以过自由的生活啊,宝贝,我知道你累了。我承认,当初我们在一起,不是纯粹因为感情。”
  “我们认识三年了,我是爱你的,你对也有感情,不然我们不可能走这么久,对吧?”
  “你是我的爱人,如果你不开心可以说出来,你想自由,想出去玩都可以,过一段时间,阿策,等你的身体好一点,我陪你去。”
  姜策平静地问:“等你结婚了呢,我们怎么办?”
  “我不可能做你一辈子的情人。”
  “谁说你是情人,我们是正常交往。”
  姜策嗤笑一声:“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这是姜策从遇见裴良瀚的第一天就知道的事情,像他这样一没钱二没学历的人,碰上裴良瀚,纯粹是运气。
  这张脸现在尚且年轻美貌,裴良瀚对他已经颇有些不耐烦,更何况未来。
  裴良瀚一时哑然,婚姻是无解的问题,alpha和beta可以结婚,但裴良瀚和姜策不行,裴家不可能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
  “阿策,未来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先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最要紧。”
  话说到这个份上,接着聊也没有意思了。裴良瀚不是心甘情愿的让他走,哪怕姜策真的一走了之,他相信裴良瀚决对有办法找到他。
  他有些疲惫的闭上眼。
  姜策最后还是在他身边睡着了,只是睡梦中并不安稳,时不时的低咳几声。
  怀孕的beta尽管感受不到信息素,却还是出于本能的贴近裴良瀚。
  裴良瀚轻轻拍着他的背,亲吻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