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走在花.径小路上,发现花坛里除了寻常的观赏品种,还被物业别出心裁地栽上了几株茉莉。
  微风几许,香气沁人心脾。
  但沈熠闻不到,他吸了吸有些堵的鼻子,只觉生病糟心。
  额头出了层薄汗,他拽着外套领口往外拉,试图让风钻进去。
  出门前徐雅云命令他必须穿上外套,直说生病要好好捂不能见风。
  可这穿得也太厚了…沈熠选择性忘记母亲的勒令,把拉链拉开,露出里面的纯白毛衣。
  白昼西沉,一轮欲坠的红日悬停在地平线上,夕阳绯红,染醉了云霞也染醉了少年的眼眸与衣衫。
  抬眼看见玫瑰色的暮云,沈熠边走边摸出两天没看的手机,长按开机,想看一下具体时间,看看能不能错开晚上的数学课。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关了两天机的缘故,手机开机速度极慢,已经卡在开屏logo好一会儿。
  他叹口气,听见喷泉哗哗的流水声,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别墅区出口处,再随意往前一瞥。
  一抹蓝白色跳进眼帘。
  有人斜靠在机车上,眉头紧蹙,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像是在等待谁的消息。
  夕阳的绯光斜洒,把人和车的影子拉的细长,阴影漆黑,投在沥青路上像是狰狞可怖的枯枝。
  沈熠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掌中的手机疯狂震动,他下意识低头,就发现已经开机成功。
  可惜没如愿看到锁屏时间,铺天盖地的消息蹦出来把屏幕掩埋。
  扫了一眼发信人,他抬头,就发现对方此时也在看他。
  这人见沈熠望过来,嘴唇翕合半天,最后却只是冷着脸吐出两个字:
  “上车。”头盔被人扔过来。
  沈熠手忙脚乱地接住头盔,歪头感受自己还有些混沌的脑袋和被口罩捂着闷热的呼吸,又瞟了眼明显焦躁不安的傅眠,顿了顿没说话,举起头盔往头上戴。
  傅眠死死盯着他,口腔内侧的软肉被咬烂,血味四溢,他勉强控制住自己面部表情,把冒头的躁厉都压下去。
  想说什么却又见沈熠扣不上头盔,把话咽下去,他上前一步抖着手去给他扣,手指擦过脖颈碰到金属的冰凉感,傅眠低头——
  一条银色的细链挂在沈熠脖间,在冷白皮肤下细闪碎光。
  而坠在胸前的是一枚形状怪异的黑曜石,晶莹石体上点缀着层层金沙,通体流光,像是颗雨滴状的星。
  咔哒,锁扣严丝合缝。
  斜阳拉扯,将两个人的影子纠缠融合,如同一棵常青藤树。
  第22章
  落日熔金, 引擎的轰鸣声混在破空风声里,跨江大桥上有辆飞驰的机车一路驶向那只露半轮的红日。
  揽住机车主人腰的手突然撤走一只,沉熠慢吞吞地动着,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可惜手一离开傅眠的腰,对方立马绷紧了身体,连带着车速都降下来。
  风声变小,引擎声就更明显,急躁地轰隆着,像一头狮子在来回踱步不安的嚎叫。
  沉熠想叹气,但口罩捂着,头盔带着,又觉得闷,只好忍住,用那只撤走的手轻轻拍傅眠的背,等对方周身那股躁劲平缓才停下去拿手机。
  护目镜反射出屏幕散发的白光,他握住机身,大拇指扒拉翻阅着消息。
  徐云浩吴志文各问了两条怎么没来上学。
  陈雨欣问了一次,并作为学委每天都给他发当天布置的作业。
  傅眠…沉熠划拉屏幕的手指稍顿,接着退出微信看了看同样红点爆满的短信箱和未接电话。
  微信发了869条,短信发了204条, 电话打了451个。
  他面色平静,大致浏览了一下满屏的信息。
  从“你什么时候来上课?还在生气?”
  到“沉熠我们好好谈谈, 回我消息!”
  再到“沉熠,我错了,合同我签,杜静媛我也见,工作室的事我不该瞒你。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你别不回我消息。回我,求你。”
  口吻从生硬别扭到癫狂急躁,最后文字中的恐慌几乎要溢出来。
  护目镜下有人垂眼,他摁灭手机屏幕塞进口袋里。
  看着对方明显僵硬的背,沉熠还是没忍住叹口气,慢慢把手放回傅眠腰上继续揽着,感受着对方的身体从更加僵直到逐渐放松。
  江桥下,已经降至地平线以下的夕阳将最后一点余晖撒至湖中,水面晃动波光粼粼,却只能听见鹜鸟的啼叫。
  一路无话。
  *
  车停到后校门处。
  沉熠把头盔摘下来,伸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本想对傅眠说自己要进去拿书,余光却见这人下颚线微绷,唇角放平,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又觉得尴尬,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半天最终闭上嘴巴就往前走。
  走了还没两步,胳膊被人拽住,他回头,傅眠那张脸映到眼前,唇线还是抿得很紧,眼眸漆黑。
  不远处保安室的白炽灯透出来些,冷质微光在他身上却显出火山灰烬的燥感,他说,
  “我们谈谈。”
  沉熠一愣还没说话,就见这人拿出手机,解屏的手有点哆嗦,输了好几次才打开屏保,接着点开微信,把手机戳到沉熠下巴底下,幽幽白光照亮黑色口罩。
  “?”沉熠一头雾水的瞟了眼手机屏幕,又看了眼眉眼躁动的傅眠,“干什么?”
  声音隔着一层口罩布料传出来闷闷的。
  傅眠松开牙任由血味在口腔蔓延,他额头青筋鼓动,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杜静媛微信,我加她。”
  他语速非常快,头想低下去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沉熠,这让他维持着一个有些怪的姿势,
  “大厦合同我也签,工作室的所有事我都告诉你,你想参与我明天就把股份转你,你想知道什么你就问,我全说。”
  垂在衣摆的另一只手不知不觉握拳,指甲陷进掌心,皮肉变得青白。
  傅眠盯着沉熠,盯着他脖间那根时隐时现的银链,语速慢下来,语调低下来,带着妥协,带着认输,
  “我错了,沉熠,我跟你道歉。”
  他双唇翕动几次,喉咙哑住一样发不出声,
  “别...别再像这样。”不回消息,不理我,和我冷战。
  月亮已经显出尖角,轻薄月光自高空流泻,落在沈熠身上照亮那颗金沙点缀的黑曜石,它紧紧服帖在冷玉一样的皮肤上,就像皓月映衬繁星。
  傅眠死死盯着,狂乱的心跳却莫名平静下来,带着一种认命感他闭上眼喉结滚动,颓劲显在眉眼,他想,猫咪也可以,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那他就当只猫咪。
  沉熠有些无奈看着他想说话,但看人脸上露出好似翅膀被折断的挫败感,他又说不出来,顿了顿,抬手把傅眠的手机拿过来摁灭。
  傅眠睁开眼看他,就见这人双臂张开,头一歪,朝他勾勾手,说,
  “抱抱。”
  有人脸部肌肉抽动,面部管理失控只能挤出一个非常奇怪的表情,他努力把眼眶中热潮压下去,双臂猛地环住沉熠的腰,脸埋在他颈窝处。
  血液奔涌,头脑胀痛,他死命咬着牙控制肌肉的抽搐,擂鼓的心跳声中有个声音说,你认栽吧傅眠,猫咪就好,谁让你喜欢上他了。
  沉熠稳稳接住他,表情却有些尴尬。他本来想斜抱住傅眠,就是那种兄弟之间最常见的抱法,却没想到傅眠直接扑过来去环他的腰。
  有点奇怪,他只见过小情侣们这么抱。
  但感受到怀里人身体的颤动,他就把那点尴尬抛到脑后了。
  他抬起胳膊,伸手安抚地捏了捏傅眠的后颈,然后有样学样环住对方的腰。
  感受着脖间炽热的呼吸,沉熠垂眸,月光混着昏黄的路灯泼在沥青路面上,像是黑巧蛋糕的表层被抹了一层柠檬糖霜,这个甜蜜的想法让他眉眼变得柔和。
  “棉籽,”声音也柔软,他说,“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这两天生病脑袋昏沉,所以一直没看手机。”
  “但我在家也想了很多,明白有很多事是我做错了。”声音沉稳清晰,他神色认真。
  “你不是我的玩具,你不是我想炫耀的物品,”
  怀里人的肢体又开始僵硬,沉熠再次抬手去捏他后颈,
  “我很抱歉那天没有和你商量就带你去见我父母,我也很抱歉强塞给你你不想要的...”他纠结了一下,觉得不能把杜静媛和大厦放一块称为东西。
  “还有之前的我们相处的很多次,我都太想当然了,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你,没有去考虑你的感受,让你产生玩具这样不美好的想法是我的错…”
  “...总之我很抱歉,棉籽,我不该冲你发脾气,也不该这样不尊重你。”他揉了揉傅眠的发顶,动作牵连之间露出一点口罩掩盖的冷白皮肤,
  “原谅我好吗?”
  不知月光与他谁更温柔。
  是谁暂时性耳鸣,虫鸣车响全部消失,只能听见鼓胀的血管和猛烈的心跳,哦不,他还能听见一个声音,他听见有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