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信息提示声响起,江照临拿起手机去看,是裴宴每个月的信托基金信息。
  刚提起的期待又落空,江照临把手机扔到一边,黑着脸去摸零食袋。
  几天后,江照临收到一份邮件,他点开附件,瞳孔微微一缩。
  邮件上清晰记录了裴宴从小到大的一切,裴宴人生的最后一块拼图。
  第22章 傲慢
  裴宴的航班延误了,落地时已是晚上八点,到家已近午夜。门开时,玄关的感应灯悄然亮起,暖黄的灯光温柔地铺了一地。
  裴宴抬行李箱的动作很轻,手上还有一个银色的购物袋,放在地上,正好到膝盖的位置。
  裴宴下意识屏住呼吸,行李箱的滚轮在地板上碾过一道几不可闻的声响。
  主卧的门虚掩着。
  他放下购物袋,轻轻推开门——
  屋内一片静谧,只有柔和的夜灯亮着,正好能让裴宴将江照临的脸完全看清。
  江照临侧卧在床中央,怀里搂着那只灰绒抱枕,头发微乱,软软地搭在额前,锋利的五官在脸上投下一道深邃的阴影。
  床头柜上摆着他的金丝眼镜,财经杂志,手机屏幕朝下扣着。
  江照临呼吸绵长。暗黄灯光描摹着他的轮廓,将鼻梁投下的阴影温柔地融进枕畔。睡衣领口微敞,露出一截锁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裴宴的心瞬间软了,嘴角不自觉上扬。他轻轻走过去,想帮对方盖好被子。
  裴宴晃神,心里不知在思考什么,回过神,他拿起床头自己的手机。
  他们出差之后,为了方便处理公事和私事,无论是工作手机还是私人手机,都用的彼此的。
  他打开聊天界面,有原来战队兄弟的问候,队伍的教练他有没有兴趣来做赛训。
  翻到通话记录,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记录上,曾经的邻居家小孩,他的目光柔软,算算时间,小孩今年要高考了。
  江照临有一个习惯——通话录音。
  裴宴走到电竞房听通话内容,房间的五色光芒闪烁,墙上的美少女挂钟丝滑摇摆。
  张走一打了两通电话,第一次是汇报高考这个好消息,第二次是问裴宴,近期镇里来了几个人打听裴宴的消息。
  张走一并没有觉得奇怪,裴宴最火那段时间,镇里出现过一次这样的情况。
  裴宴原本轻松的表情略微凝固,前一秒的温情脉脉荡然无存。他查看信息的时候,看到了张走一发过来的,镇上的地址。
  裴宴放下手机,感觉浑身发冷,他觉得很难堪。
  再去看睡着的江照临,他沉默坐在床头。房间里只剩下江照临均匀的呼吸声和裴宴压抑的、沉重的气息。
  次日,天光大亮,一缕阳光晃过眼皮,江照临悠悠转醒。
  江照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裴宴背对着他站在阴影里,有些意外:“裴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慵懒。
  裴宴缓缓转过身,他举起手机,声音压抑:“江总,你问张走一我家的地址做什么?你派人去查我?”
  江照临看到屏幕,睡意渐消,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被撞破的慌乱,但很快被惯常的冷静覆盖。他坐直身体,被子还盖着下半身。
  “……是。是我让人去查的。我承认。”
  裴宴向后靠在墙上,眼神涣散。
  “你凭什么查我?江照临,你怎么能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查我的私事。”
  江照临被质问有些恼火:“你父亲那边的情况复杂,有人找上门,我难道不该知道风险?我这只是……”
  裴宴打断:“可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江照临对别人的情绪感知非常敏感,他能感受到裴宴很不对劲的躁动。
  “一件事情发生,就注定他会被人知道,只看隐藏时间的长短罢了,没有永远埋藏的秘密。”
  “现在你是江照临,我是裴宴,可我对裴宴的过去一无所知,海面的船他不知道它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裴宴,是你不肯告诉我,我只能舍近求远。”
  裴宴眼底浑浊,他怎么张口呢。
  星星点点的回忆潮水般涌来,淹没至发梢,封闭感惹人窒息。
  故事的开始,年轻帅气多金的男人,遇见漂亮单纯的女人,承诺会对她好一辈子,钻戒金钱,应有尽有,女人陷入爱情,以为这就是真爱。
  可是,看中身份的男人腻烦了需要攀附他的女人,冷血无情的男人,懦弱到不敢挽回的女人,还有一个藏在肚子的胚胎。
  裴宴大脑被挤压,几乎开不了口。
  “江照临,可能我们认知有一些误区吧。”
  江照临没有辩解,但眼神里也有疲惫和不被理解的烦躁。
  裴宴说:“彭茂学抛弃了我和母亲,我们俩相依为命,就是这样。”
  江照临:“你来盛世工作,和彭董有关系吗?”
  裴宴:“没有,是我母亲,我之前在玩游戏,她认为是不思进取,临终前希望我回归正途,像彭家的孩子一样,进入企业工作。”
  江照临:“那彭董找过你吗?”
  裴宴:“找过,我没搭理过,他是他,我是我,我已经不需要父亲这个角色了,我能养得起自己,我现在不会搭理他,以后也不会搭理他。”
  江照临:“彭董据说命不久矣,他留下的巨额遗产,你没有一点想法?”
  裴宴点头:“没有,都和我无关,我不可能上赶着和他有什么关系。”
  江照临思考几秒,理性劝慰:“也许我说得有些直白,站在我的角度,按照彭董的身份,原本就不可能和你的母亲结婚,有私生子也很平常的事情,你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和他置气。你不要孩子气,去把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不好吗?那是你几辈子都赚不到的财产。”
  裴宴怔怔望向江照临,他被他的冷漠直白惊呆了。
  巨大的失望和心寒淹没了他,他爹那么垃圾一个人,江照临却说站在他的角度能理解。
  “……你!”裴宴看了江照临许久,随后低下头,掩藏脸上的表情,“我……我需要冷静一下。”
  裴宴步子很急,动作干脆。
  江照临注视他离开的背影,一眨不眨。
  他回想起刚刚刺痛的对话,裴宴话里的委屈,眼中的不可置信似在眼前。
  关门声响起,江照临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混杂着懊悔、烦躁和一丝无措的神情。
  他穿着睡衣走出房间,裴宴回来了,又好像没回来,转眼又什么都没有。
  客厅里,银色的购物袋孤零零放在沙发。
  江照临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件charvet的珍珠光泽的衬衫,是现在的江照临可以穿的尺码。
  他大脑像被敲了一顿似的,他没想过裴宴会给他带东西回来。
  不过,他觉得裴宴也是很有意思,这是他的家,他不高兴自己跑了算怎么回事。
  江照临抓了抓头发,他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他可以理解彭总,他也站在裴宴的角度帮他去思考更有利于他的情况,裴宴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人站在不同的立场,对事情有不同的评价,不同的做法,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但裴宴的表现告诉他,裴宴很难过。
  裴宴生气的时候,也只是暴躁,和他有来有回的争吵,两人从来没真的生气过,从没像现在这样,裴宴也不解释,灰溜溜离开。
  江照临靠在沙发上,时间一步一步流逝,他只得匆匆收拾好去上班。
  母婴项目的策划,到了拍摄这一步。
  摄影棚人来人往,婴儿的哭声,摄像老师的指导,分不清棚里谁在说话。
  江照临作为策划组,全程参与,他的设想应用于实践,他难得带上几分认真,脑子里繁杂的思绪被他统统抛开,眼里全是今天的拍摄。
  几十个人忙活到下午,整个小组一起在摄影棚旁吃盒饭。
  俞圆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活动,作为监察,他第一次做类似小领导的角色,指导别人,从头到尾都很热情地参与,全程跑前跑后。
  他午饭时候一直在谈论上午的工作,“小孩真可爱,你说小孩他爸这么帅会不会不太真实?”
  “裴宴,你怎么心不在焉的?”俞圆说了半天,才看到裴宴一口饭咀嚼了好几分钟。
  江照临被他打断思路,眼底有些许迷茫,但他转而问俞圆:“能帮我参谋个事吗?我有一个朋友……”
  于是,俞圆听了江照临的朋友,和他朋友的朋友的故事,俞圆一脸嫌弃。
  “你朋友简直能气死人。”
  “他只是观点有些中立,他有什么错呢?”江照临不解。
  “对方已经非常崩溃,非常委屈在和你朋友倾诉了,可你朋友根本没把他的痛苦放在心上,他只关心事件本身,什么理性判断,但实际根本就是忽视了对方,这个时候我觉得,应该直接去抱他安慰他,而不是分析谁对谁错。”俞圆煞有其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