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但等我点数完光是开篇就留下的、这么多叫人疑惑的问题后,我又陷入了自我反省当中:
  这算不算是又进入了一种怪圈?
  一种另类的、审判主角的怪圈?
  而我在这样掰碎了分析主角‘人设’上可以被利用来求生的点,是否也在责怪‘不破真理’没有借此做出行动,然后二次伤害了她呢?
  我觉得我有病,因为女人爱反省自己是一种病。
  作者才应该反省自己为什么这么书写这个故事,除非是囿于能力,不然作者肯定有别的更好的结构来表达,‘系统性谋杀需要被关注’这一观点。
  我肯定不是唯一一个这样想的人。
  至少姐姐会是另一个。
  就拿故事的开篇,‘不破真理’选择走上做虚拟主播的道路,是因为她的性格内向,在校园中就无法自然地融入其他同学地对话,即使在出社会后,遍地抢着新卒的公司面前,她也无法自然处之,所以才选择去做虚拟主播。
  资本社会对于性格内向者的结构性压迫客观存在,它三六九等划分出性格与收益之间的关系,鉴于资本运作的方式,外向者的获利是显著高于内向者,它因此优胜劣汰掉了内向者……
  作者却在这个段落中表现得像是‘不破真理’做错了什么。
  ‘她’是怎么怎么样,‘她’无法怎么怎么样——
  然而实际上,我们都清楚,当厨师无法烹饪好河豚得时候,我们不会去怪河豚有毒;进行刻薄又写实的同等替换后,到了同样拆吃一只人时,不会吃的家伙们,却可以开始贬损起‘她’来。
  ……有时我真希望有某位被贬损为‘内向者’的人,可以站在台上,回答众人,成功的好处是现在你们竟然认为我的每句话都是对的了。
  不过在不客观的世界里,我只能‘客观’地希望,‘不破真理’至少可以不去在乎这种贬损,想笑再笑。
  ……但就她的职业选择来看,不知道能否如愿。毕竟在这个职业里,职业道德和个人意志不能友好共存,它甚至就是以此为卖点。
  我是不是又陷入了审判?
  在‘不破真理’选择主播这样一个职业后,刻板的骚扰剧情和层出不穷的黄色笑话,就跟暴雨时从每个门缝、窗口,钻入的飞蚁一样难缠。
  我对此并不能像作者一样,高高在上地说一句,诸如‘她在选择了这样的职业时,就将未来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埋下了伏笔’,尽管我确实知道这种情况一定——是一定——会发生。
  但作者说得跟不选这个职业好像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似的。(笑)
  我们知道显然不是这样的。
  尽管‘不破真理’在找到直播的诀窍后,也有对这些骚扰的弹幕予以反击(也只是用比较文雅的语言艺术骂了回去),但凭什么她一开始要被骂呢?又或者这个反复琢磨如何反驳的过程真的有必要吗?
  作者是为了展示群体的浪潮面前,她的无力和脆弱用以被观赏;还是因为她需要一个被开脱‘回击’这个行动的理由,所以要先让她成为‘受害者’?
  如果可以,我希望‘不破真理’可以不必成为需要反击的‘受害者’——
  这一个想法产生的当下,我愈发明白起姐姐并不推荐我阅读这本小说的目的。
  她也许是感觉我们正照着镜子,镜子里‘不破真理’映出的脸,竟然是我们自己的脸。
  愈读到后面,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尤其是故事的最后,因为前男友和主播这份工作,前男友以‘爱’之名的跟踪、偷窥,因此在周围居民间蔓延开来的谣言,‘不破真理’的父母因为羞于认可自己拥有这样一个女儿,在‘不破真理’因为前男友骚扰,而上门求助时,他们断然拒绝了叫他们丢脸的女儿的请求;
  当‘不破真理’另想它法,通报前男友闯空门的事件,给附近的警局,却因为凶嫌的身份是‘前男友’,而被附近警局的警官认定为情感纠纷,而不予立案出警;
  在最后一夜,她躲在洗手间,拨了七个电话,却因为她之前已经被认定为情感纠纷,迟迟没有出警而最终被害——
  她没有努力吗?她是真正弱小的、无法反抗的那个人吗?都不是。
  可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人相信她……多么像在黑恶的苦海中,挣扎浮沉,飘摇不知未来会在何方的我自己和姐姐啊。
  即便再有能力,即便想办法保持头脑的冷静,即便如何瞄准、扣下扳机我和姐姐都是如此的熟稔于心……相信我们的人真的存在吗?我孱弱地拒绝用自己的研究谋杀人的努力,真的奏效了吗?
  光是想要脱离这种漩涡,对我们来说好像确实只有‘死’这一条末路。
  可我还有姐姐,我在世界上最后一点美好。‘不破真理’呢?
  被前男友将尸身悬挂于吊顶上,伪装成自杀的时候,她的灵魂还徘徊在此处吗?她还在乎真相被发现吗?她能去往、想去往那个所谓的‘水草丰美之地’吗?
  ……如上,我并不打算向你推荐这本书,因为它描述了一个轻飘飘、可以被否定的、却又切实存在的困境,将里面的人用浓烈的颜色描摹,刻画得太用力,所以刻画得太用力,当我逐字逐句高高在上批判它为我着新衣演出的拙劣戏码……我也成为了演出的一部分。
  我正在写一封邮件,不是给你的这封,是向作者提议她下一本书的题材的。
  我向她建议别再写男性谋杀女性的故事,报纸上天天可以看,不如写写女性杀人犯。
  而对‘不破真理’,即便她的命运早已经被注定,但从一百年后看,我们也都不在此处了,所以算作我和她都仍有选择的余地。
  那……
  我希望她可以愤怒,对将她性格置于秤上点评的人唾弃,然后依旧我行我素;
  我希望她可以粗鲁,对社会加之的性别期待,不屑一顾;
  我希望她可以憎恶‘爱’的叙事,但不需要憎恶爱,对用‘爱’的绑架,她尽管去敬谢不敏;
  我希望她可以学会威胁,死掉就不会再担惊受怕……可是,坐在警局的拘置室也是如此,尤其是她的厨艺确实很好,她甚至会拆解牛的骨关节;
  既然如此,都说到这里了,我还要更贪心一点。
  我希望她要被人惧怕,无论有着怎样被定义为弱小的外表,也要叫人从心底畏惧、警惕她——
  也许我是出于美好的期待,却对‘不破真理’降下了好似诅咒的‘希望’,但我知道你会懂我的。
  ……这算是我否定了她的一切吗?
  那我希望她可以来找到我,大骂我一顿好了。(笑)
  总之,
  祝我,也祝你,你们。
  第86章 反派死于话多。
  //chapter 086.
  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临时研究所沙发上, 宫野志保思索着不破真理曾对自己提及的,实体们的产生原理:
  倘若要切割阅读者她们对于自己在‘观赏’了‘不破真理的一生’后的情感,单独分门别类地将负面情绪一栏, 放置于世界的背面,显然是不甚合理和现实的。
  且不说人类的情感无法被精准地诉诸于口,口不对心的事也常有;撇去这种相互欺瞒的情况,假设人类无法骗得过世界,光是宫野志保她自己在阅读这本书籍时,也会感到到情感的复杂……
  既然她能清楚地分辨这种差异,不破也并没有有心欺骗于她,那造成这种偏差的可能性,要么是不破本身对‘负面情绪’的定义上,与人类有分别;
  要么是,世界欺骗了她。
  ……
  世界的背面。
  面对突然一反常态、乖如鹌鹑的不破真理, 松田阵平满腹狐疑地开玩笑道:
  “喂,不破, 你该不会真的是神明之子之类的东西吧。”
  不破真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 试图用表情力证自己的清白,嘴上则立刻开始转移话题:“就算私生子也不该丢进垃圾桶里养吧, 怎么会呢……那个什么,你们不试了吗?调出弹幕系统后台什么的。”
  “老板不是都说了吗, 我们对弹幕又没什么感情……”松田阵平站起身, “……你跑什么啊,”见着他起身, 不破真理后退着绕到沙发后, 松田阵平拿着打磨好的铁刺,一阵无语, “喂,解释清楚啊——别跑了,我是不会跟你玩小朋友你追我赶的把戏的。”
  降谷零露着一双半月眼吐槽道:“说是这么说,结果立马追上去了啊……松田这家伙。”
  不破真理:“你不是说不追的吗?!”
  松田阵平:“我是说我不是玩玩而已,对待事情认真是我的态度啊——”
  不破真理:“?!”真是每次都能从社交天才松田君身上学习到语言的魅力……
  松田阵平:“哈!”
  “铛——”
  降谷零捂着额角跳动的青筋:“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起了击剑!不破小姐那根水管都算了,松田那根铁刺到底是哪里来的?……萩原,你管管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