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艳作精成婚后 第31节
  谢揆收回剑,一板一眼道:“世子,请自重。”
  秦睢气到发笑:“我和仙妹说几句话,哪有你一个狗奴才出来吠叫的份儿?滚滚滚,别扰了我和仙妹叙旧。”说完,他又看向隋蓬仙,原本盛气凌人的模样一下不见了,“仙妹,你喜不喜欢我送你的生辰礼?不喜欢也没关系,改日我带你去买新的,买多少都好,只要你看中的,我都买给你!”
  又是生辰礼!
  隋蓬仙被迫又想起那个可恶的人,脸色愈发冷若冰霜,她头也不回地往回走:“谢揆,拦住他,不许他跟着我。”
  谢揆立刻应声:“是。”
  秦睢见美人走了,一面着急想追上去,一面狠狠地瞪了谢揆一眼,虽然只有一个字,但他就是从这个侍卫语气里读出了迫不及待的意味。
  “怎么,你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秦睢好整以暇地觑他一眼,又往地上呸了一声,“就是我娶不到仙妹,任凭她落进泥地里去,你也不可能沾上她身子!”
  任凭秦睢如何叫嚣辱骂,谢揆都面无表情,只做好一件事——别让这条癞皮狗再打扰她。
  今日是她生辰,谢揆不想让她不开心。
  ……
  这里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隋蓬仙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在几颗枣树下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枣树的叶子油绿一片,氤出一片浓荫,她抬头看着茂密枝叶间隙漏下的天光,艳丽到咄咄逼人的五官罕见露出几分懵然的钝感。
  隋成骧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
  她现在并不开心。
  是因为那个提前离席的男人么?
  袖中那包药隐隐发烫,甚至到了灼痛他的地步。
  隋成骧闭了闭眼,随即再睁开眼时,眸光一片清明。
  “阿姐。”
  他脚步声很轻,有淡淡的苦涩味道在隋蓬仙身边散开。
  隋蓬仙没有理会他,隋成骧自顾自地在她身边坐下,察觉到她下一瞬就要暴起骂人,他抢先一步,低声道:“今日是我们的生辰,不要不开心,好不好?”
  十七年前,她们一同从母腹中剥离,来到人世。
  她们曾经紧紧依偎在一起九个月,这是谁都比不上的亲昵。
  “阿姐,我很高兴,今年的生辰我们可以一起过。”
  去年因为隋成骧得了一场急病,在床上躺了小半年,等他清醒时,生辰那日早就过了。
  希望明年她们也可以一起庆祝生辰。要是再贪心一些的话,他希望阿姐可以对他笑一笑。
  少年的心绪柔软而澎湃,他悄悄坐得近了一些,甚至能感知到她垂在世面上的披帛柔软的质地。
  隋蓬仙不吃这一套,她抚了抚手臂,视线仍落在枣树油绿的叶子上,看着某一片叶子上慢吞吞爬行的青虫:“现在你说完了,可以走了。”
  隋成骧没吭声,也没动,低着头坐在她身边,屏住呼吸静静等了等——她没有再驱赶他。
  隋成骧嘴角翘起,偷偷享受着这一刻。
  但很快他又犯病了。
  现在越是美好,他的内心就无可避免地变得焦灼、悲哀。他想,如果阿姐嫁给了定国公,明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这里吗?
  应该会迫不及待地飞离这个牢笼吧。
  隋蓬仙余光随意一瞥,注意到他脸上阴沉沉一片,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拿手推他:“滚开滚开!小变态又不知道在想什么恶心吧啦的东西……”
  她自觉用的力气并不大,隋成骧却像是一只破碎的风筝般被她轻易甩了出去,倒在她脚边的草地上,少年身段纤细,半趴在地上回头望来的样子看起来很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隋蓬仙没了发呆的兴致,站起身想走,却被隋成骧故技重施,拉住了一截裙角。
  “阿姐,你想嫁人吗?”他其实想问的是,你想离开我吗?你想离开这个家吗?
  但他不敢开口,害怕得到和他想象中一样,坚定的、无情的答案。
  赶在隋蓬仙踹他之前,隋成骧轻声问她。
  因为这句话,隋蓬仙不得不再次想起赵庚,那个惹她生气,罪无可赦的老东西。
  她的脸色紧绷,看起来很不高兴。
  隋蓬仙想起父母出尔反尔的事,嘴角扯了扯,她垂下眼,视线由上而下落在固执地拉着裙衫一角,以为这样就能留住她的少年身上。
  “无论我嫁不嫁人,我都不会再做你的影子。”
  她转身要走,那截裙衫像流云一样从他指尖滑走,他心里忽地升起恐慌。
  “如果你不想嫁人,我可以帮你。”
  隋成骧站了起来,他的语气很冷静,平静湖面之下却又藏着风卷浪翻的隐患,有波澜自深水处缓缓荡开,被他瞄准的人仍背对着他往前走去,看起来无动于衷。
  “我原本打算今日就动手。”隋成骧自顾自地往下说,“郑国公世子,怎么样?一个身份足以与你匹配,但又注定早死的未婚夫,有了他,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家里,不用再担心会被逼着嫁出去。”
  少年的音色其实很悦耳,他说话时的语气十分平静,甚至带上了隐约的期待。
  她会有什么反应?她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吧?
  隋蓬仙倏地转身,目光里带了几分不可思议——江洲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小变态的身体变好了,人却越来越疯。
  “你要拉秦睢当挡箭牌?理由呢?过程呢?”隋蓬仙嗤笑一声,“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突然有了婚约,怎么,你是想把我打晕了送到他床上去?”
  说到后面,隋蓬仙咬牙切齿,看向他的眼神里像是燃着火。
  “当然不是!”
  隋成骧毫不犹豫地摇头否认,看到她憎恶的眼神,像是有万千银针齐刷刷刺进他心脏,痛得他呼吸一滞。
  面色苍白的少年垂下眼,语气有些低落:“你可以扮作我,我当然也可以扮作你……我怎么可能让秦睢那样的人有碰到你的机会。”
  绕是隋蓬仙对他的性格早有了解,此时也不禁呆楞在原地。
  这也太……
  她一时间甚至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见她久久不语,那双水盈盈的荔枝眼直直地看着他,眉头紧蹙,像是被他给吓到了,隋成骧心里一慌,忙道:“真的,阿姐,你相信我!我只是想留住你,我……”
  他慌忙辩解的话被一阵凌厉的香风打断了。
  隋蓬仙重重给了他一巴掌。
  隋成骧被打得偏过头去,淡粉色的唇角旁缓缓流下一行嫣红,他恍若不觉,眼睫乱颤:“阿姐,不要把我想得太坏,好不好?”
  这还不够坏?
  隋蓬仙感到很莫名其妙,一瞬间她也想通了会在软红楼那样的地方遇到隋成骧的原因,他打算给秦睢下药,再扮作她的样子,嚷嚷着让人来‘捉奸在床’。
  等她和秦睢的婚事定下之后,在临近婚期的时候,他再使些手段,让秦睢意外猝逝,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凭着望门寡的身份留在家里,且不用担心再被忠毅侯夫妇逼着嫁人。
  “收起你那些变态手段,我不需要你帮我。”
  隋蓬仙很想长叹一口气,她果然不适合过生辰。
  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她这会儿突然很想念黄宝缨她们,离开之前,她转身看了隋成骧一眼。
  少年低着头站在原地,原本一片苍白的脸庞上带着明显的红痕,模样看着阴沉沉的,有些瘆人。
  她不想再额外出什么幺蛾子,又叮嘱了一遍:“不许胡闹,听到没有。”
  见她没走,又回头和自己说话,隋成骧有些惊喜,轻轻嗯了一声,又怕她觉得自己心不诚,忙道:“我知道了阿姐,我会听你的话,不害人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在害人。
  隋蓬仙最后警告地看了一眼笑容纯真美好的少年,感慨一句男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紧跟着又想起觉得她爱慕虚荣贪恋风光的赵庚,气冲冲地走了。
  她没有再回头。隋成骧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路深处。
  ……
  发现自己被抛下的寿昌公主很生气。
  隋蓬仙随手把刚刚编好的花环戴在她头上,寿昌公主发脾气的架势一顿,手碰了碰头上的花环,有些别扭,又有些怀疑:“好不好看啊?不好看的话我不要戴。”
  隋蓬仙手上动作飞快,听到这话随意嗯嗯两声:“对对对,丑得很,我还在里面放了痒痒草,今晚痒得你睡不着觉。”
  寿昌公主尖叫一声。
  “行了,坐下来我教你怎么编,很好玩的。”隋蓬仙实在是怕了她们姐弟俩,一个使劲儿折腾她,一个使劲儿折腾那些大人。
  公主和皇子不同,七皇子一进了侯府就像是解开束缚的鱼,玩得着实有些乐不思蜀,隋蓬仙偶尔瞥过去一眼,看见忠毅侯像是七皇子的贴身内监一样紧紧跟着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堵在她心头的那些郁闷都悉数散了。
  她干嘛要为了一个男人坏了好心情。一年就过一次生辰,她就要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地过。
  想通这一点,隋蓬仙对着寿昌公主的态度好了许多,只是她实在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先生,见寿昌公主笨手笨脚地编花环就忍不住心急,最后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武修娉偷偷和黄宝缨对了个眼神:她还好意思说我们吵,最聒噪的就是她。
  黄宝缨心有戚戚,皱了皱鼻子以示赞同:可不是么。
  热热闹闹地过了大半天,等到宴席散去,好友们各自回了家,最难缠的寿昌公主和七皇子也被崔贵妃派来的人接走了。
  隋蓬仙看着天边那轮弯弯的月亮,扬起的唇角慢慢放平。
  热闹过后总是寂寥,她讨厌这种感觉。
  红椿仿佛是看出她轰然倒塌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过来,柔声提议她回去看大家送给她的礼物。
  她今天收到了许多生辰礼,但除了赵庚亲自献给她的那头梅花鹿,其他的她还没来得及拆。
  隋蓬仙摇头,不管关系如何,别人送了礼物过来,她应该在心情好的时候打开它们。
  现在她好像高兴不起来。
  她让红椿她们先回去,自己拿着一盏灯笼漫无目的地在晴山院外的小花园里闲逛,缺月昏昏,夜色深沉,她独自走在白日里繁闹娇艳的花丛中,听到那阵脚步声,下意识地以为是谢揆在陪着她。
  “我不要人陪。”她烦躁地往前走了两步,见那阵脚步声沉默一瞬过后又跟上她,恼怒地转身看过去,正想骂谢揆这个不懂得看人眼色的呆子,却撞进一双沉静柔和的眼瞳。
  赵庚站在不远处,高大英挺的身影被清冷的月色照得半明半暗,那张英俊得过分的面容也有一半陷在阴影里,眉骨峻挺,投下的阴影恰到好处地笼罩着那双深邃的眼。
  里面含着的愧疚、怜惜与爱欲呼之欲出,隔着一段距离,仍能通过微凉的夜风、馥郁的花香,还有其他一切可作为介质的东西传递到她身边,让她不由自主地连呼吸都放慢,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在耳畔重重地敲响,一阵狂浪涌过,她几乎目眩神迷。
  两个人沉默着,遥遥对视。
  隋蓬仙看着在夜色里越发显得像一座玉山的男人,像山一样巍峨,也像山一样沉默。再多的起伏藏在坚硬的石面下,她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