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够了!”
  宋清城几步到几人身边,精准地握住老虎的手腕。
  “你不带组织里的人来不就是因为你也想保护她们吗。”
  他手上还残留着破窗流下的血迹,已经干涸固定在手臂上。
  “她绝对脱不了罪,一定会在监狱里度过未来时间的,你相信我。”
  琥珀色的眸子里,不是对嫌疑人的保护,是对她们的劝告和心疼。
  还有,老虎如果没认错,她从那双眼中读出了后悔和自责。
  仿佛被烫到一般,她松开扯住关吕女的手臂。
  她确实和宋清城观念不一样,但走到这一步,她还是会犹豫。
  如宋清城所说,如果有人能把这件事办好,她又何必冒着大风险堵上自己可能被监禁的后半生,再也看不见那些和她有着共同目标的朋友们。
  失去了支撑的关吕女体力渐渐不支,只能半跪在地上。她低着头,急促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左右她性命的时刻,她却一言不发。
  “我保证。”
  宋清城一字一顿道。
  他费这么大的劲,躲着警察局把小白拉下水,就是为了能让普鲁特背后的罪魁祸首获得应有的惩罚。
  老虎别开头,躲过面前人坚定的视线,“既然你这么笃定,我信你一回。”
  转头就走的老虎向空中招手,盘旋的黑鸢沉默着落下来,金黄色的爪子看准时机扣住老虎两侧的肩膀。
  和来的时候一样,巨大的黑色翅膀再次扇动两下,强劲的气流裹挟着冷冽的风,呼啸着掠过宋清城的脸颊,黑鸢毫不费力带着人从空中离开。
  只留下宋清城和关吕女,一站一蹲,留在一片混乱中。
  宋清城拿出过来前从小白手里拿过来的手铐,他弯下腰去,正要去扣住关吕女的手。
  “啪!”
  他动作遽然变道,以臂挡臂和关吕女撞在一起。
  这人都这副模样了竟然还想反抗,宋清城暗暗吃惊。
  迅疾带起风声的动作在两人之间展开,他眼尖看到关吕女从地上拿起什么,银色亮光一闪,他若有所感迅速伸手去抢。
  被关吕女全力用头挡了回来。指骨微微发麻的宋清城都觉得这下用力不轻。
  女人原本头上不停流着的血液如决堤的洪流般汹涌而出,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她任由鲜血流进眼睛,仿佛溢出眼眶的血泪,用这样一双鲜血浸红的眼睛,关吕女死死盯着他。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你垫背。”
  喑哑的声音代表着女人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银色亮光不出所料是一支枪,应该是掉在地上刚好被关吕女顺势借着姿势压在身体下面了。
  现下,那把枪的枪管子正对着他。
  “咔嗒”
  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子弹被推入枪膛。
  黑漆漆的枪口离他腹部只有一拳距离。
  这种距离下开枪,确实难活。
  但知道自己穿着防弹衣的宋清城并不惊慌,即便近距离射击,也不过皮肉之苦。
  似乎关吕女想到什么,她握着枪管的手缓缓上移。
  直到,枪管对准灵缇的额头。
  她嘴角微动,手指用力。
  “啪!”
  “呃!”
  同时两声,如法炮制看准时机用头打掉关吕女手里的枪。
  宋清城感受着浇在自己身上滚烫的鲜血愣在原地。
  片刻后,他抬头看向远方那片办公楼,失去了使用价值的办公楼灰蒙蒙一片,完全看不出夺命的子弹刚刚就从那里来。
  他松手,放任已经没了呼吸的关吕女俯身倒在地上。
  来自斜上方的子弹从头顶打进女人的身体。
  刚刚女人为了射击拉远了上半身和宋清城的距离,也把身体暴露在了瞿姣的瞄准镜下。
  如果不是为了他,或许瞿姐就能不开这一枪。
  “宋哥!”
  “你没事吧?”
  收了刚刚瞄准的手枪,小白冲过来手足无措擦着宋清城脸上的血。
  鼻腔间似乎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宋清城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他摇摇头,拿下小羊乱擦的手,“没事,走吧,去看看他们。”
  带着一身血迹回去的他不出所料得到了最全方位的关心,再三强调不是自己的血之后,他取出刚刚没能在关吕女身上用到的手铐。
  “咔嚓——咔嚓”
  三两下套在了一脸担心着他的蝴蝶身上。
  第84章
  虽然意外, 但蝴蝶的释然的笑容还是看得他心头酸涩。
  “抱歉,那天晚上没有和你相认……”宋清城的声音几度说不下去,他怔怔地站在原地, 空荡荡的身后, 回头不见熟悉的身影。
  “我知道后果,贝贝, 我不后悔。”
  “从很多年前, 我就已经没法回头了,贝贝, 就算你那天告诉我, 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蝴蝶温柔笑着,他身上的冷寂倏然散去,显出蝴蝶的本色来。
  从以为贝贝死后的那个雨夜,他就已经走上了这条复仇路。
  “我不后悔,贝贝,我很庆幸,你还活着。”
  车库里回荡着混战后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 宋青柏从背后抱住低着头的小狗。
  “这不是你的错。”
  宋教授低声道。
  淡蓝色的磷粉逸散在空气中,拖着被铐在一起的双手, 蝴蝶伸手握住宋清城的手掌。“贝贝,当年的事,我一直很抱歉。”
  “我不该让你去那里。”
  如果不是闯进那里,他们现在只会是陆家两个只需要负责比赛就能活下来的非完人,不会流血不会有生命危险, 也不需要殚精竭虑。
  “等你出来那天, 我去接你。”宋清城留恋地反握住小蝶的手掌。
  联邦不限枪, 杀人也不是必死的重罪, 只是蹲监狱的时间会很久。对生命漫长的联邦人来说,那是比死还要可怕的惩罚。
  不少人在监狱枯燥的生活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要活着出来。”
  “……好。”小蝶笑着答应宋清城,随着白榆的牵引离开。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不会有机会再回来,他为陆老先生下毒的事已经泄露,陆家几位之所以等到今天才处理他,就是想借他的手送走陆老先生。
  今天本来就是要将他送进基地的。
  只是半路接到电话改了主意而已。
  他今天所作所为,不过是趁乱临死之前反咬陆家一口。就是他死,也要让陆家身上再掉一块肉下来。
  手上有两条人命,其中一位还是他的饲主。
  蝴蝶就算再怎么不懂法,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他在劫难逃。
  只是可惜,已经被压进车里的蝴蝶头抵着车窗,他视线落在被人抱在怀里安慰的小狗身上,眼神沿着对方的轮廓描摹。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耳朵是怎么伤的、现在怎么会这么瘦、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可惜这些问题他再也没有机会听到答案。
  他该留一个拥抱再离开的。
  小狗的身影在视野中逐渐模糊,直到停车场的转角将小狗的身形完全隐去,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沿着脸颊滑落,蝴蝶闭上眼。
  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墙,因领头人的倒台而瞬间崩塌,整个“普鲁特”被翻了个底朝天。
  循环播放了两天的新闻里,是被救下的非完人、被带走入狱的嫌疑人以及示威游行走上街头的人。
  曾经枝繁叶茂结着臆想中“金苹果”的大树,过去的根系从泥土中崩裂而出,向着四面八方蔓延。然而,在联邦主导的专项活动中,这些与树相连的根须被一一砍断,曾经的妄想也随着树木的倒台而化为泡影。
  这两天只要一打开电视,看到的就是关于“普鲁特”的新闻。
  被关心的宋青柏手点在小狗的手肘上,“你这里还疼吗?”
  “怎么每次做事都莽莽撞撞的,总是伤害自己的身体。”
  他揽着腰把人抱进怀里,掀开衣袖去看对方的伤口。
  结痂的暗色伤疤细长且数量繁多,好在看上去在慢慢变好。
  松了口气,宋青柏把衣袖放下来。
  “青哥——”手臂自由的宋清城忽然伸手揽住他的脖颈。
  尚未完全藏入衣袖的手臂轻柔地贴上脖颈,温热的触感透过肌肤传来。
  “小白说,她们去局里自首了。”
  功过相抵的小白现在还留在局里,看到瞿姣一行三人来自首,第一时间就把电话打到了宋清城这里。
  “小白说,我也没办法见到她们,因为她们当即就被转移到联邦专案组的地方了,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惩罚。”
  小狗埋头到他肩膀上,发丝随着动作滑落,擦过他的耳畔。
  她们,除了瞿姣一行人,宋清城嘴里好像也没有其他“她们”了。
  心底微微叹口气,宋青柏双臂交叉,两具胸腔紧紧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