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骆殷声音沉了下来:“你并不爱他,你只是过的不好,而他恰巧出现了而已。”
  苏缪一顿。
  骆殷垂眼看着他,这个视角,苏缪显得既弱小又只能依靠自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苏缪轻声说:“你对我的遭遇抱有同情,怀有愧疚。是不是?”
  骆殷下意识想要否认,苏缪却仰起脸,带着胜利者怜悯的微笑,轻轻点了点骆殷的下颌。
  手指好像变成了冰冷的刀锋,苏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喂,我问你,和人接吻的时候,嘴里的伤口……还会疼吗?”
  骆殷瞳孔骤缩,那一夜苏缪带给他的恐惧始终没有消解。他像个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第84章
  他似乎有点生气了。
  骆殷想。
  他有点诧异, 他们没有聊到过于敏感的话题,甚至碰都没有碰苏缪心里的红线,仅仅只是因为他提到了满潜。
  他口中苦涩, 旧时的伤口变成了一道经久而丑陋的疤痕,横在他口腔两侧。都说嘴里的伤口是很难愈合的, 舌尖舔舐一次,就要多疼一次。
  骆殷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我不是。”
  他是在回答苏缪之前的问题, 是不是总怀揣着对对方的同情。
  骆殷想说, 他是喜欢, 是不甘, 但如果真的说出口,恐怕只会得到一声嗤笑吧。
  “今晚我做东,在城西的那家会所, ”最终, 骆殷忽略了其他, 转过脸,“你来吗?你已经脱离那个属于你的圈子太久了。”
  他说完, 见苏缪挑了下眉, 半天没应声, 好不容易强撑的勇气差点瞬间瓦解。
  晚上。
  骆殷扯开那些纨绔往他身上推的人, 冷冷地说:“我有伴了。”
  纨绔们往他身后望望, 空无一人,纷纷调笑他说:“少爷,你的伴在哪?我怎么没有看见, 别不是听了谁的话,不敢玩了吧。”
  众人哄笑起来,又不敢太放肆, 见骆殷身体一僵,随后递过来一个说不上什么意味的眼神:“我说过,今晚不准点人,是谁先自作主张的?”
  众人看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纷纷讪讪,几人不约而同往侧边看去,只见一个嚣张的身影靠在沙发上,正翘着二郎腿打游戏。
  又有人嘀咕:“就算订婚有了家室,大家不也是各玩各的么?大家都是看你面子聚一起的,我们又不告诉别人。”
  闻言,那嚣张的身影顿了顿,放下手里的游戏机,看向这边。
  果然是阎旻煜。
  骆殷和阎旻煜隔着人群对视,阎旻煜似乎意识到什么,有些气愤地搁下踩在桌子上的脚,过了三秒,狠狠把桌子往外踹出了半米远。
  骆殷没看他的神情,好整以暇坐了过去:“把人都叫回去。”
  阎旻煜气急败坏道:“我不。”
  “你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也没用,他不会来的。”骆殷给自己点了杯酒。比起阎旻煜,他心里的烦闷并没有少到哪里去,侧脸看着不远处那些闹哄哄的人,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
  这时,外面似乎传来一阵骚动,骆殷心里一动,抬眼看去。阎旻煜则愣了一下,眼疾手快扯过了身旁一个贵族身旁的男孩。
  那男孩怔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自己刚刚依偎着的人。那贵族怎么敢和阎旻煜抢人,纵使不快,也没说什么。
  阎旻煜丝毫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他只是想起来那个做朋友的约定,强作镇定地学着自己以前的样子,让想象中的久别重逢显得尽量自然。
  可眼睛暴露了他,目光止不住地往外面瞟。
  可惜,短暂的骚动过后,外面似乎就没有了动静。在骆殷嘲弄的眼神中,阎旻煜一愣,察觉到大腿覆上了一只细腻柔软的手。
  那只手极富暗示意味地用指甲在他腿上轻轻勾了一下,刹那间,阎旻煜浑身鸡皮疙瘩都窜了起来,反应极大地把怀里的男孩推倒在地。
  那男孩不明所以,又不敢爬起来,惊慌看着阎旻煜。
  那眼神熟悉至极,和虚伪的白思筠如出一辙,阎旻煜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心,粗暴搡开好奇围观的其他人,冲出包间,跑到卫生间里吐了个昏天黑地。
  吐完了,他打开水龙头冲冲脸,在巨大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英俊而瘦削,水珠顺着他脸颊滑下来,滴到了那满是酒色的身体上。
  怪不得他会不喜欢。
  阎旻煜产生了深深的自我厌恶,转头,却觉得自己眼花了,他好像真的看见了白思筠。
  白思筠抱臂靠在门上,见他看过来,同样嫌恶地皱起眉。
  阎旻煜哑着嗓音说:“你来干什么?”
  白思筠却好像比他更不想搭话,然而过了片刻,他还是走过来,丢垃圾似的往阎旻煜怀里塞了一张照片:“看看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照片薄而轻,白思筠在碰到阎旻煜的一瞬间,就好像沾到了什么极肮脏的存在,顿时后退出五米远。
  阎旻煜不明所以,捏起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人长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大圆脸,照片有点过曝了,笑的见牙不见眼,一看就不是哪家贵族,更何况年纪还很小。
  他蹙眉:“这是谁?”
  白思筠开口,一字一句缓慢说:“李虎。”
  一个月后,苏缪在别人转发来的校园论坛上看到了一封帖子,有点意外。
  帖子主题是,阎旻煜对霸凌公开道歉,弗西公学取消狩猎。
  满潜就靠在他身边笑,笑的老谋深算,笑的腹黑。
  苏缪想了一会,也就想明白了。满潜在学校里反狩猎的活动也搞得轰轰烈烈,他和白思筠恐怕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这个认识的时间,至少比白思筠告诉他满潜在学校里申请直通特监属的举报通道要早。
  他看了满潜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倒不是因为他够大度,只是前不久,满潜跟着导师出了一趟联邦,据说他们一直研究的项目有了重大突破,有了可以冲到国际的学术成就。为这事,满潜离开家三个月,近乎精疲力尽,黑眼圈都出来了。
  许久没见,他一回来就直奔特监属,亲自去接苏缪。也不知道是没吃好还是没睡好,脸颊上的肉瘦了一圈,本就优越的五官更平添了几分野性。
  回家之后,苏缪让他去休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缠着苏缪聊这聊那,神采奕奕,像把苏缪当人形咖啡豆使了。
  苏缪看着他那硕大的两枚黑眼圈,终于还是叹口气,没舍得推开。
  满潜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张卡牌,五指修长有力,手背上浮起的青筋有种说不出的好看,那张卡牌在他手里转动极其灵活,像黑色的风。
  苏缪垂眼看着,身体动了动。
  满潜滔滔不绝的话猛地停止,他问:“哥,是我太吵了吗?”
  见对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满潜就知道自己又下意识“茶香四溢”了。
  他笑了一声,凑到苏缪脸前,黏黏糊糊地亲了一下他的手腕:“哥,我快马加鞭,专程在你生日之前赶回来,你不惊喜么?”
  苏缪挑起一边眉:“生日?”
  “嗯,”满潜说,“生日。”
  这个日子,靠苏缪自己是完全记不住的,一来是因为他不觉得又老一岁有什么好值得纪念的,二来,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总会故意或无意地忽略掉自己。
  但这次好像不一样,满潜说:“哥,我为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他一边胳膊撑在苏缪身侧,另一边不知道从哪摸出个礼盒,打开,是一枚大到能闪瞎人眼的戒指。
  满潜小心地为苏缪戴上,尺寸正好,既不松也不紧,与那只手上惯爱戴的戒指相得益彰。
  那个人天生就适合这些贵重的首饰。
  谁知道,苏缪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片刻后,他说:“我也有礼物要送你。”
  满潜受宠若惊,眼睁睁看着苏缪带着迷之严肃,从沙发后面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同样是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只不过,比起他自己手上这枚的奢侈华丽,苏缪挑选的更加沉稳神秘,带着旧贵族保守而独特的审美。
  满潜漆黑的眸子盯着那枚戒指,许久,抬起头,无声地冲他笑了笑。
  千言万语,不必言明。
  第二天一早,老院长携请假回来的阿休、阿峰等人,与早有准备的王妃和一干佣人一起,敲响了苏缪家的门。
  对了,顺带一提,苏缪入职特监属之后没多久,满潜觉得他每天上下班通勤实在太麻烦,所以和王妃说了一声,两人一起搬到了特监属附近的新家里。
  这边门开,阿休手里早早捏好的礼炮就崩了出来,伴随着老院长一声祝福,齐齐送进了门后。
  可等礼炮全撒完,他们才发现开门的不是苏缪,而是满潜。
  满潜好脾气地扫掉头发上的礼花,让过阿峰手里快怼到他下巴的花束,笑着说:“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