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苏缪强迫自己关闭不停折腾的大脑,闭眼休息的这几小时里,审判庭赶到那个所谓的实验室,发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他们在仅剩的物品里找到了一份文件,居然直指联邦最大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
  这个器械公司有很多大贵族参股,一时拔出萝卜带出泥地扫出了很多人,每个人都在互相踢皮球,推卸责任。最后审判庭找到了艾玛的独子。
  这位语文老师矜持地扶了一下黑框眼镜,说:“抱歉,我不太清楚你们在说什么,最近我的账户里的确收到了一笔钱,我并不知道那是用来做什么的,所以我碰都没敢碰,你们要没收尽管拿去吧。至于我母亲的私人关系,她年轻时的确在几个贵族那里做过保姆,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审判官不放过他:“你说你母亲在贵族家做过保姆,她都在哪些贵族那里工作过?”
  老师“哝”地朝某个方向一指:“近在眼前就有一个。”
  审判官瞳孔一缩。
  那是王宫的方向。
  老师好整以暇地收回手:“我小时候听我母亲提起过一次,她曾经照顾过那里的孩子,听说是从外面领回来的,现在年纪应该都和我差不多大了。据我母亲说,小王子以前很喜欢和那个人玩,他们曾经形影不离,关系很不错。”
  审判官眼睛一瞪:“哪个小王子?”
  戴黑框眼镜的男人目露憧憬与向往,道:“世界上还有第二个小王子么?”
  早已有所准备的特监属特勤配合着审判庭的调查,在以塔罗德长官的指导下,拿出了许多小殿下被人跟踪调查的证据,从苏缪身边出发,调查发现了还在活跃的苏柒丰。
  苏缪利用满潜的人给苏柒丰隔空扣了一口惊天大锅,自己调养生息还赖床了还几天,通体舒畅,这天端着满潜给泡好的红枣枸杞茶在阳台看了好半天,突然萌生出想出去遛弯的想法。
  满潜听到他的想法,当即说:“我陪你去。”
  苏缪摇摇头,一巴掌糊在他脸上,把人糊了个满脸通红,随后自己披了件外套,走出门去。
  他步行在首都州宽阔的鹅卵石步道上,清风吹动着他的头发,苏缪揉了下自己的耳垂,听到有人叫他:“殿下?你是不是小殿下?”
  苏缪回头,对方看见他那双澄澈漂亮的绿眼睛,眼圈都差点红了:“真是殿下啊,您还记得我么?”
  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穿着一身旧衣服,腋窝中夹着小小的布包,比普通人略有些黑的脸蛋此刻微微发红。
  苏缪看了一会,没有认出来是谁,对方也不介意,说道:“我是蒙洛州的,以前住在你附近,可能是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也很正常。”
  他这么一说,苏缪就回忆起来了:“你是住在我隔壁的,上次在窗台晾衣服,裤子被吹到了我这里,我说还给你你还不要。”
  “我我我能和您说上话就很荣幸了,真的对不起!”那孩子猛地一鞠躬,倒把苏缪吓了一跳。
  男孩:“您记得我,嘿嘿,我的父母早没了,我是爷爷带大的,之前我们俩就住在您旁边,他当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可高兴了!”
  苏缪奇道:“那你怎么一个人来首都州了?”
  他看见这孩子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洗的发白,但十分单薄,这样的天气跑出来,不像是家里有大人照顾的样子。
  那孩子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我爷爷他前不久去世了。最近蒙洛州很多人买烟,他听说了之后就很想试试,我就用攒了好久的钱给他买了一支。”
  听到这里,苏缪意识到什么,心登时一沉。
  那脏兮兮的小孩垂下了眼睛,眼里浮起泪花,又被他强行压下去,搓着手冲苏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没想到他抽完之后还想要,我又没钱,只能去想办法偷,后来有天好不容易买到了,回家的时候却看见爷爷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我过去的时候听不见他呼吸,才知道已经死掉了。”
  第68章
  苏缪一时沉默了, 半分钟后,他蹲下身,将视角与那个孩子平齐:“你来首都州, 是找亲人的么?”
  那孩子摇摇头:“不是,我是来找大哥哥的。”
  苏缪问:“什么大哥哥?”
  “和你一样好看……不, 没有你好看的大哥哥,”孩子绞尽脑汁地回忆, “我爷爷原本住在西街区, 但那里的贵族想扩建宅邸, 就把我们都赶到了东街区了。有天我爷爷犯了哮喘, 咳嗽的止不住,我就想背他去看医生,但是东街区距离我们唯一可以去的起的那家医院太远了, 我半路就饿到没力气了。爷爷想让我把他丢下, 但我不想和爷爷分开, 只能坐下来休息一会。那个大哥哥就出现了。”
  他说:“他把爷爷背到了医院,替我们交了钱, 说, 之后如果有一天, 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 就去首都州找他。”
  苏缪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摸了摸孩子满是跳蚤和灰尘的头发学不嫌烦, 给他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说:“你这么小,找他没用的, 跟我走吧。”
  那孩子抬头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信任:“你是王子殿下,我相信你, 爷爷说过,你是一个很擅长对人好的圣人。”
  孩子小小的手握住了苏缪的,那只手上有打扫卫生的茧,做饭的火疤,褶皱的纹路,被苏缪包住。
  苏缪失笑:“你爷爷真这么说过?”
  “嗯嗯!”
  半小时后。
  闻讯赶来的阿休和苏缪排排坐在校医院的后院,看院长亲自动手,像清洗小动物那样给那个风尘仆仆的孩子洗头发。阿休自觉捂住了眼睛,悄悄对苏缪说:“他是谁,哪来的?”
  “蒙洛州来的,叫阿峰,没地方去,我领回来了。”苏缪也轻声说。
  阿休神情古怪地看了他半天:“你怎么又往家里捡小孩。”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阿峰,只觉得那孩子眼睛也丑,鼻子也丑,身板还细,估计以后也不会长的很高,实在不是个可以随便揉搓的好苗子。于是傲娇地一甩马尾:“反正我无所谓,就是不知道满潜那家伙怎么想了。”
  老院长听见了,呵呵一笑:“你无所谓?”
  阿休一听,活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脸腾的红了起来:“我当然无所谓!不就是家里又多了一双筷子,一张吃饭的嘴,不就是又要多花很多钱嘛!”她一指苏缪:“你捡这么多人进家里,就每天又要多和一个人说话,我想找你又总被满潜那家伙找各种理由拦着……”
  她看着苏缪笑着挑眉的表情,转念一想,不对啊,自己其实才是这个家里最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啊,于是纠结半晌,最终释然了:“不过也没什么,我有独一无二杀人的本事,他们没有,能看家护院的只要我一个人就行了。小屁孩记得交保护费。”
  阿峰大部分时候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听懂了保护费这三个字,战战兢兢地点点头,分外乖巧,如果不是此刻不太方便,显然就准备要掏钱了。
  老院长拍拍阿峰的后脑勺,又在阿休背上轻轻掴了一掌,给他俩一人塞了一颗糖,发愁地说:“唉,玩去吧。”
  他转向苏缪,像看着一个误入歧途的少女:“你说说你,啊,含辛茹苦拉扯一大家子人,又费心又费神,好不容易养大一个孩子,结果又生了一个小的,那就算了,大的孩子勉强也能照顾小的。但这又领回来个新的是怎么回事?真当你家开托管所的啊?”
  苏缪不置可否:“小满挺懂事的,也没让我费心费神啊。”
  老院长摇摇头,把兜里的糖也给他塞了一颗:“行了,随你吧,真是不知道心疼自己。”
  晚上,天黑下来,满潜下课抱了盆花草打开校医院的门,他不知道从哪听说了阿峰的事,看见他也不惊讶,只是矜持地点点头,把怀里的花搬到办公室的桌上。
  自动玻璃叮咚一声,声音传的很远,把阿峰吓了一跳,阿休想嘲笑一声,又想起来自己刚开始在苏缪满潜也是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德行,于是红着脸忍住了。
  满潜给花喷了喷水,花瓣洗净,露出漂亮整齐的脉络,他怜惜地摸了摸:“这花的香味能清心养神,爷爷,你总说自己晚上睡不好,我搬来给您试试。”
  老院长点点头,又拿那种担心女儿远嫁的眼神看他:“小满啊,你哥马上毕业,你也再有两年就快了吧?”
  满潜点点头:“嗯,联赛加了不少学分,我自学完必修课程之后直接参加考试,可以早点毕业。”
  “那你之后打算去哪呀?”老院长暗戳戳打听。
  满潜失笑,也半开玩笑地说:“我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一定要说的话……我跟着我哥就好。他得意,我就沾他的光狐假虎威,失意,我就自己去边郊立个招牌,开个餐馆养他。”
  老院长听完,放下心来——他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是怕满潜长大离家成了个白眼狼。那天在马场听完苏缪的话,他回去仔细一想,还是有些后怕,老院长想为苏缪找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也想为他找找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