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从没想过满潜那开玩笑似的喜欢居然能坚持这么久。平心而论,满潜长得很不错,眉眼长开后,已经与前王妃的模样相去甚远,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总能带给苏缪挥之不去的熟悉感了,但依然十分清俊帅气,是领回家后家长很喜欢的类型。
  这样的人,本该有很好的一生。
  苏缪皱皱眉。满潜在他这里,早已超过了比家人更盛的范畴,苏缪不会对家人虚情假意。他可以包容满潜的一切大逆不道,但不允许这个人因为自己走上弯路。
  苏缪兀自在寒风中吹了一会,散干净最后一点酒气,回拨了阎旻煜的电话。
  旋转的舞厅灯光照映在糜烂的声色场上,苏缪走入酒吧时,全场的音乐似乎都为他停滞了半秒。
  他打量着这过去对他来说非常熟悉,现在又有些陌生的场景,给自己点了一杯酒。
  阎旻煜就趴在他旁边的吧台上,人事不省。
  透明的酒送到他面前,苏缪抿了一口,闭目压下心里隐约的焦躁,心想,我应该像从前一样放纵自己,才能不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吗?
  阎旻煜梦呓一声,苏缪瞥他一眼,无动于衷,继续发愁。
  没一会,几个衣裳穿着完全不符合酒吧的黑衣人闯进来,他们看见苏缪,对他行礼,紧接着一边一个架上了阎旻煜。
  有人注意到动静,低声惊呼:“是特监属的人!”
  苏缪对黑衣人点点头,示意他们赶紧把这醉鬼搬走。原本苏缪打算找搬家工人来的,但转念一想有以塔罗德这可以帮他走特监属后门的白工,遂叫了特监属的人。
  阎旻煜眼都睁不开,无意中手一扫撞倒了一杯啤酒,嚷嚷道:“别让他来,走,走。”
  苏缪从唇边放下酒杯,问:“别让谁来?”
  阎旻煜听见他的声音,眉头狠狠地皱了皱:“苏……”
  特勤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第50章
  苏缪去洗了手, 仰脖喝完了那杯酒,稀碎的水珠顺着他漂亮的脖颈没入锁骨,在灯光下如同细碎的露珠。
  在他的旁边, 阎旻煜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另一边是个瑟瑟发抖的男孩, 他没有穿弗西公学的制服,但苏缪知道他是学校的特招生。
  苏缪轻轻眯了下眼。
  特招生看着他, 欲言又止。
  苏缪说:“说说吧, 你叫什么, 来这里做什么的?”
  十分钟前, 面前这个看起来乖乖巧巧的男孩,跑到酒吧,看见特勤们擒着阎旻煜后, 当即脸色煞白, 不管不顾一个猛冲, 使出十八般武艺撞飞了一片人后试图抢走阎旻煜,却被阎旻煜的体重砸到撞翻酒柜, 最后弄湿了苏缪的裤脚。
  苏缪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起来, 晃了晃, 直把这特招生脑子里的水晃干净了, 才大发慈悲松手。
  此刻, 特勤们虎视眈眈,特招生恨不得跪下来给苏缪舔裤脚,阎旻煜睡的很沉。
  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 苏缪夹着一支烟卷,疲惫地重复了一遍:“谁派你来的?和这货什么关系?”
  特招生抖如筛糠,哆嗦着说:“是……是吴大少让我来的, 说阎少爷喝醉了,叫我带他出去找个房间睡。”
  苏缪微顿——特招生口中的吴大少,就是之前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处理阎旻煜的人。
  一分钟后。
  吴珲不可置信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你去找他了?你真去了?我听你当时的语气,还以为你要趁此机会找人弄死阎旻煜,所以才找了他之前的一个小情人,没想到你真去了!靠。”
  不知是不是特招生听错了,他好像在那声铿锵有力的“靠”之后,附加了一句小声的咕哝:“……早知道我就不走了。”
  苏缪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看见特招生后腰有一片惨不忍睹的划痕,点了点下巴:“怎么弄的?”
  特招生不敢不回答他:“翻、翻……”
  “别抖了,站起来好好说话。”苏缪道,他有些麻烦地看着特招生腰上的伤口,对一个特勤说:“你们以塔罗德长官前几天不是大老远送了我一罐药膏么?据说挺管用的,给他挖一勺来。”
  特招生瞳孔巨震。
  苏缪抬起的手还没放下。
  “呜哇——学长——”特招生突然崩溃了,抱住他的大腿就开始哇哇哭,“你得为我做主啊,我每天被那些贵族呼来喝去,叫干什么干什么,以前和别人费尽心血争宠也就算了,大半夜还得翻墙来这种地方伺候这个大少爷,我真不想活了啊,我呜呜呜呜——”
  苏缪身体一僵,手里的烟险些夹不住,落了一块烟灰,掉在了特招生毛衣下瓷白的肩膀上。
  特招生狠狠一抖,嫩滑的皮肤登时被烫出一片红,他咬着下唇忍住了,拿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苏缪。
  他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看他一身穿金戴银的打扮,五官这样完美,一看就有高级血统,绝对比那什么武大少盐大少要靠谱!性格还不像其他贵族一样恶毒!抱大腿当然要抱最粗的,就他了!
  特招生目光如流水,哗啦啦释放电波,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谁知这电波还没释放到一半,就被从旁边伸来的一只手挡住了。
  阎旻煜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绯红,眼神如刀,恶狠狠地看着那个缠在苏缪身上的特招生:“你在干嘛?!”
  特招生狠狠一哆嗦,这样子,甚至比他刚才看见苏缪捉人还要抖的厉害,讪讪放开了苏缪的腰。
  阎旻煜却不放过他,死死捏着特招生的手腕,声音带着冰碴:“我问你,你在干嘛?”
  特招生:“我……我……”
  苏缪把烟轻轻一灭。
  他瞥着特招生。苏缪的背后是狂蜂浪蝶齐飞的舞池,这个位置,身侧却偏偏是一盏自带氛围感的落地小桔灯,把他的脸照的美如神祇。
  阎旻煜不易察觉地呼吸一停,捉着特招生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被苏缪轻而易举掰开。
  他说:“对我弃暗投明的追求者好一点行不行?”
  阎旻煜胸腔震动,他呼吸不畅地转向苏缪,眼眶通红,好像在控诉苏缪的厚此薄彼。
  苏缪说:“放手。”
  阎旻煜被迫放开,不甘地看着苏缪指挥特勤把人带走,一对眼珠死死黏在苏缪的侧脸,好像在确定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鼻尖浓郁的酒气仿佛渗透进了他的每一寸骨髓,阎旻煜晃晃脑袋,踉跄着跳下高脚凳,却险些摔下去。
  苏缪闻声回头看了一眼,转而对那个目光中饱含热切的特招生说:“你看错人了。”
  特招生一愣:“什么?”
  “我不是贵族,如果你想找人庇佑的话,选择我不是一个好的策略,”苏缪嘴上这么说着,眼睫却弯了起来,那里面的笑意好像将那个特招生严丝合缝放在了眼底,“不过,你选择依附别人的做法,让我想起了一个能解决眼下麻烦的人。这很好,该奖励你的。”
  特招生不明所以,恋恋不舍地被特勤带走,还在一步三回头地往回望。
  阎旻煜注视着这一幕,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许淞临之前对他说的话。
  那时,他因为苏缪看上了白思筠而满身暴躁,把自己宿舍里四米多高的飞机模型砸了个稀巴烂,许淞临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等他砸完了,那人才好整以暇地开口:“砸开心了么?”
  阎旻煜当时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觉得憋屈,还有点委屈,怒气冲冲道:“没有!”
  许淞临冷笑一声——在苏缪以外的人面前,他从来不会刻意做出温文尔雅的模样——走到阎旻煜身边,同样抬步碾碎了最近的飞机零件。
  状似疯狂。阎旻煜都看呆了。
  他从没有做过这种不体面的事,等那个飞机模型终于再也拼不回去的时候,他才终于满意,偏头,对阎旻煜说了一句话:
  “你知道吗,你砸的这个飞机模型,是他唯一有可能来你这栋毫无吸引力别墅的原因。”
  因为苏缪很喜欢这样庞大而精巧的器物。阎旻煜被许淞临提醒,突然想起来,苏缪曾站在同样的位置对自己说过,当他看着这些紧密嵌合的零件时,心里会变得安静下来。
  许淞临淡淡补刀:“而你亲手毁了它。”
  阎旻煜瞳孔骤缩,一把捉住许淞临的衣领:“你刚刚怎么不阻止我!”
  “我阻止了有用吗?”许淞临说,“这都是你自找的。”
  阎旻煜突然发现他的情绪也很不对劲,压抑的怒火像生长在看似完整皮肉下的暗疴,散发着致命的威胁。
  因此许淞临也有些不耐烦地别过头,看向瓷砖地上的一地狼藉:“你应该早点明白的,比起我们,他更喜欢的是这些平时被我们当作玩物的东西。他的目光从来不会被虚浮的金银所限制,永远追随的却是那些配不上他的东西。他真贱,是不是?”
  阎旻煜闻言大怒:“你说谁?!”
  “我说你,你真贱。”许淞临深深看着他:“比起贱,你简直蠢的令人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