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区管得严,陌生车辆进不来,曲颂只能去小区门口坐车。凌晨两点的小区万籁俱静,曲颂捂着肚子往小区门口走,紧咬着唇,额头上疼出了汗。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车已经到了。曲颂打开车门坐进去,缓了口气才说:“去省医院。”
  司机大哥顺着后视镜瞧了眼,曲颂已经歪倒在座椅上,脸色苍白,赶忙发动车子:“哪儿不舒服啊?还能不能撑得住?”
  曲颂虚弱地开口:“肚子疼。撑得住,正常开就行,安全第一。”
  这个点路上车不多,一路顺畅开到医院,曲颂付了车费,打开车门下去。
  司机大哥也跟着下来了:“我也要收车了,帮你挂上号我再走。”
  曲颂笑着道谢:“谢谢。”
  进了医院大厅,司机大哥扶曲颂坐下,然后拿着他的身份证去窗口挂号。这个时间只能挂急诊,前面也没人,很快就挂上了。
  一番检查后,确定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手术。
  值班医生看了眼司机大哥:“你是病人的陪同家属吗?”
  司机大哥摆摆手:“他打的我的车,我是送他过来的。”
  曲颂这会疼的已经站不直了,弓着腰道:“麻烦你了大哥,剩下的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回去休息吧。对了,挂号费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没花几个钱,那我就走了。”司机大哥说完转身走了。
  医生见曲颂孤零零一个人,建议道:“最好能有个陪同的,这样方便点,也有个照应。”
  曲颂想了想,给许天和打了电话。对方明显是被吵醒的,迷迷糊糊“喂?”了声。
  曲颂:“我急性阑尾炎需要手术,你能来趟医院吗?”
  许天和登时清醒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定位发我,我这就过去!”
  发完定位,曲颂对医生道:“我朋友马上就来。”
  医生点点头:“行,先给你手术,再拖下去穿孔就不好了。”
  曲颂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上字,接着被推进了手术室。在麻醉的作用下,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人已经在病房里了,手背上挂着点滴。天刚蒙蒙亮,许天和坐在病床边看手机,听到动静抬起头:“醒了啊,感觉如何?”
  曲颂笑了笑:“感觉良好。”
  许天和也跟着笑了:“当年让你和我一起把阑尾割了,你非不干,看看,最后还是没躲过吧。”
  许天和是大二那年做的阑尾手术,也是急性的。曲颂陪他去医院,许天和抱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心理,非要让曲颂陪他一起割阑尾。
  “去你的!”曲颂笑骂道。
  麻药劲儿还没完全过,曲颂现在脑子还不太清醒:“我再睡会儿。”
  许天和:“睡吧,我给你看着。”
  瓶子里的液体马上输完时,许天和按铃叫护士来拔针,之后便坐在床边继续守着。根据他的经验,曲颂得饿一段时间了,不放屁不让吃东西。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八点多的时候,曲颂手机响了。怕吵醒他,许天和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想挂掉,看到来电显示又改变了注意。
  接通后,没等许天和开口,对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什么事大半夜给我打电话?”
  许天和登时就来火了,他就说曲颂怎么会大半夜一个人来医院,合着是该在家的人没在家,不仅如此还联系不上。
  “许妈妈”拿出老母鸡护仔的架势:“没什么事,不过是急性阑尾炎险些穿孔了而已,离死远着呢,大半夜打电话真是打扰了。”
  那头沉默片刻,语气里带上几分焦急:“哪家医院?”
  “省医院。”挂掉电话,许天和忍不住吐糟,“孩子死了来奶了,大鼻涕进嘴知道甩了!”
  刚睡醒就听到这话的曲颂没忍住笑出声。
  许天和这才发现曲颂醒了,一副审犯人的架势:“他昨晚为什么不在家?”
  曲颂:“老爷子下个月七十三大寿,他帮忙操办,来回跑太麻烦,就住在那边了。”
  许天和眯眼打量着床上的人,冷不丁问:“你俩多久没做过了?”
  性虽不等同于感情,但却是亲密关系中重要的衡量标准之一。
  曲颂张了张嘴,本以为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他却想了好一会:“一个多月了。”
  已经这么久了吗?曲颂后知后觉。
  “你老实躺着,现在还不能吃东西,我出去吃个饭。”许天和没再说什么,将手机放到曲颂手边,“有事给我打电话。”
  曲颂“嗯”了声:“我没事,你慢慢吃。”
  曲颂躺在床上,脑子里回忆着这些年他和宋琰的点点滴滴,才恍然发现记忆已经褪色。八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大脑无法记住这么多回忆,于是只留下深刻的,而那些琐碎平淡的记忆,就好像随风而去的纸屑,再找不到半点踪迹。
  身边忽然出现一道身影,熟悉的声音落了下来:“没事吧?”
  曲颂回过神,盯着宋琰的脸,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关心,淡声道:“没事。”
  宋琰:“我手机晚上调静音,没接到电话。”
  曲颂的反应仍是淡淡的:“我知道,打的时候忘了。”
  平静无波的样子让宋琰心里蹿上一股火,他将曲颂的反应理解成还在生气,所以连个笑脸都没有。不耐烦道:“我不是都解释了吗,你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曲颂觉得荒谬,也来了火:“我哪副样子了?我刚做完手术,难不成要让我下床给你舞一段?还是给你办个欢迎仪式?我没求着你来,不想来现在就可以走!”
  宋琰也没服软,冷哼一声,转身就往病房门口走,打开门,和许天和撞了个正着。
  许天和皮笑肉不笑:“曲颂有我照顾,你忙你的,不用你操心。”
  宋琰连个正眼都没给,径直越过许天和离开了。
  许天和关上病房门,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怎么样?放屁了没?”
  曲颂摇了摇头:“我手里有个案子明天要开庭,你替我出庭吧。材料都整理好了,在我办公桌上。”
  “包在我身上,你现在就负责安心养身体。”许天和痛快应下,并严肃警告,“身体彻底恢复之前不许接委托。”
  曲颂:“遵命,许妈妈。”
  许天和看着故作轻松的曲颂,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表情如同便秘般滑稽。
  曲颂失笑道:“有话就说,别憋坏了。”
  许天和不吐不快:“我算看出来了,宋琰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少爷,说话做事全凭自己心情。拿你当回事时你放屁都是香的,不当回事时呼吸都是错的!”
  曲颂张张嘴,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干巴巴说了句:“我们以前挺好的。”
  许天和没想到有一天能从曲颂嘴里听到这句话,愣了好半天才道:“我记得我前几年接过一个案子,委托人耽于过去的美好,迟迟狠不下心离婚。然后你跟她说了一句话,她就决定离婚了。还记得吗?”
  曲颂苦笑道:“记得。”
  他当时说的是:“当你开始用过去的美好粉饰现在,这段关系就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没想到数年前说的风凉话,如今成了扎在自己身上的回旋镖。
  第5章 顺路
  身体没个把月恢复不好,曲颂发了条动态,说了自己做阑尾手术,暂时无法接受委托的事。
  许天和下午有个案子开庭,中午就走了,走之前还不放心嘱咐:“乖乖在医院待着,我那边完事了就过来。”
  曲颂按照医生说的,在病房里慢慢溜达。溜达到窗户边时,病号服兜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妈妈发来的微信视频邀请。
  曲颂心道:完了,发动态时忘记屏蔽了!手上还是乖乖按了接通:“妈。”
  张小梅语气急切:“什么时候做的手术?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昨天半夜做的,急性的,已经没事了。”
  曲颂背对病房门站在窗边,在他没注意时,门被轻轻打开,开门的人听到他在说话,又将门小心带上,只留一条缝隙。
  “小琰和你一起去的医院吗?”
  曲颂愣了下,轻轻“嗯”了声。
  张小梅一眼就看出曲颂在撒谎,也没戳穿,满脸心疼道:“等着,我这就订票去照顾你。”
  曲颂劝道:“不用的妈,我真没事,就是个小手术。这么远您自己来我不放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我这么大人了还能丢了不成。大手术小手术身边也得有个人照顾,扔你自己像什么话!”说到最后,张小梅语气里已经带上怒意。
  曲颂没再坚持:“那您先坐客车到市里,然后坐高铁过来。”
  张小梅点头:“好。”
  挂掉视频,曲颂慢慢转过身,下一秒,虚掩的病房门被推开,傅识云抱着一束百合花走了进来。白色花瓣与黑色大衣相映衬,和谐又极具冲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