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审?”陈遇晚在一旁诧异道。
  裴瓒:“不然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大碍,但是脸上没什么血色,看上去就虚弱,陈遇晚并不放心他去审问县令,以免再气出个好歹。
  陈遇晚拍拍大腿:“算了吧,我怕你气晕。”
  “可咱们着急离开。”
  本来是打算迅速审完,带着画押供词离开,动身前往兵马总督府。
  可是今早的一把大火,烧得裴瓒昏迷不醒,他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然不早,便是什么事都耽搁了。
  “大人,下官斗胆,愿意帮大人提审罪囚。”
  方才回话的男人再度站出来,主动揽下这件事情。
  虽然裴瓒知道,县令也许还跟内鬼一事有关,一些问题只能他或是陈遇晚去问,但若是把其他的事情交给信得过的人来做,却也不是不行。
  他撑着床,费劲地坐起身,视线落在男人打了补丁的袖口上,沉思片刻问道:“你叫什么,在这县衙里担得什么职务?”
  “下官俞宏卿,在县衙当中担任典史。”
  俞宏卿低着头,担心裴瓒瞧不上他,毕竟他也只是个未入流的小官,先前没经手过类似的案子。
  不过裴瓒还未发话,旁边有几个衙役说道:“大人,宏卿是城里为数不多的秀才,十年前便跟着从前的县令老爷在县衙做事,只是运气不太好,但有些本事呢!”
  “那便交由俞典史去做。”裴瓒没想到这县衙里竟还有前任县令遗留下的属官,只是一听对方十年都只是典史,便知道他过得并不容易,于是又补充一句,“若是俞典史将此事做得妥当,我便为典史写封举荐信,虽不至于飞黄腾达,但至少不会让你怀才不遇。”
  “多谢大人!”
  俞宏卿说完,感激地看着裴瓒,嚅嗫着嘴唇,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场面话,便急匆匆地行礼道别,领着几人出去了。
  他们一走,屋里空荡许多。
  裴瓒隔着层层纱帘往外张望,入眼的装饰陈设堪称豪华。
  特别是比起城东的客栈,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是县令的屋子,自然装潢华贵。”陈遇晚看懂了他在想些什么,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随后指着墙角的花瓶,“不过,这也不是一个县令该有的规格,可想而知,他这十年捞了不少油水。”
  “必然。”裴瓒目光一沉,视线落在金丝被上。
  “你为什么不叫我去审?”
  陈遇晚对他的决定略有些不满。
  明知道县令藏着秘密,还极有可能跟内鬼有关,他却如此轻易地审理之事交出去。
  万一被那个俞典史知道些什么呢?
  再引起城内恐慌,那可就不好了。
  陈遇晚神情严肃地质问,裴瓒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后,却只是笑着,并不回答。
  陈遇晚急了:“你笑什么?”
  “笑你一剑将人刺死。”
  裴瓒会不会在审问的过程中气晕不好说,但依着陈遇晚的脾气,若是县令怎么都不肯说实话,他怒不可遏,绝对会一剑将人杀了。
  陈遇晚抱着手臂生闷气。
  想着方才裴瓒跟典史说话的模样,他阴阳怪气地来了句,“你们京都人都这么会给人许诺吗?”
  “许诺?”裴瓒不敢苟同他的污蔑,“我说给典史写举荐信,便一定会写,虽说我也不算什么大官,更不是名门望族,但至少也有些朋友,如果他真有本事,能把此事做得漂亮,为他说几句话,举荐一番也不算什么难事。”
  “哦~”陈遇晚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你的朋友,该不会就是盛阳侯府世子,沈濯吧?”
  他们先前就聊起过沈濯,陈遇晚也认识,此刻被提起来倒不是很突然。
  只不过,怎么就无端地揣测他和沈濯是朋友了呢?
  裴瓒不解,阖着眼思量片刻,也没得出结论,便问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可不是我先说的哦!”
  “那难不成还是我?”裴瓒现在可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先前在系统空间,记忆尚未汇拢时,沈濯的模样突然出现,让他有些心慌。
  特别是对方说的那句“死了”。
  裴瓒也不知道那是系统的虚影,还是他无法抑制的想法,总之,当时听起来虽然只觉得麻木,并未有别的什么情绪,可现在,只要在脑海中响起,心里就惴惴不安,慌得十分厉害,总感觉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有些担心,沈濯会不会真的因为被他强行送走,而遭遇了流寇。
  可是沈濯身边跟着流雪和裴十七,应该不至于……
  陈遇晚并未看出他的心事,一步迈到他眼前:“在你昏迷不醒的这半天里,你整整叫了他一百二十六次。”
  第61章 舆图
  一百二十六次?
  居然还有零有整的!
  陈遇晚这么闲吗!
  在他旁边守了半天不说, 连他昏迷不醒时呢喃些什么都要数清楚?
  裴瓒两眼一黑,也顾不上替沈濯心慌,现在只觉得头昏脑涨嗓子疼, 想找个地缝……不,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你别装死!”陈遇晚强行把他拉起来,神秘兮兮地问着,“先前那个流雪说你跟幽明府主人有一腿,现在你昏迷不醒都要喊人家盛阳侯府世子爷的名讳, 莫非……”
  “不!”裴瓒还以为他能猜到两人是同一人, 下意识地否认了。
  “不什么不, 我还没说呢!”
  “不是,他们不是一个人。”
  或许是觉得陈遇晚跟沈濯圈子重叠, 裴瓒不想沈濯身份暴露, 便兀自替他遮掩了。
  可陈遇晚要问的并非这些。
  “我没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啊。”陈遇晚疑惑地抓了抓头发, 清澈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难道不是你们仨纠缠不清,关系混乱,你爱他, 他爱他?”
  “……”裴瓒几度张嘴,却终究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二十年了,鲜少有人能让他如此的哑口无言。
  不得不说, 陈遇晚当真是个人才。
  陈遇晚的八卦心被激起来了,直接坐在床边, 拽着裴瓒的袖口轻轻摇晃:“到底是不是?”
  裴瓒气红了脸, 干脆闭着眼不说话。
  “不会真是吧?你们虽然同在京都,但应该也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裴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陈遇晚:“他们俩到是有可能认识, 哎——不管怎么说,你可答应我,别插足人家的感情,容易挨打。”
  “滚——!!!”
  裴瓒忍无可忍,猛地一声吼出来。
  这一嗓子声如洪钟,震耳欲聋,吓得人浑身一哆嗦。
  “不说就不说嘛,又不是什么……”
  陈遇晚小声嘟囔,同时梗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观察裴瓒的表情。
  眼看情势不对,他撒腿就跑,还不忘喊着,“我看你一点事都没有!早点起来干活,前厅等你!”
  裴瓒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看那架势,似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幸好陈遇晚跑得快,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裴瓒也只能收了气焰,悻悻地躺回去。
  虽说这人猜得没一个字是真的,但裴瓒的心却依旧跳得厉害。
  他躺在床上,腰后垫了两三个软塌塌的靠枕,却怎么都不觉得舒坦。
  只好依着床头,微微阖上眼。
  他将手心紧贴胸口,内里噗通噗通的心跳无一不在暗示他的慌乱。
  只不过,他的紧张并非单单是因为陈遇晚的几句话,更多的还是出现在系统空间里的那道虚影,以及对方所说的话。
  裴瓒越琢磨越觉得不对。
  起先,他看到的并非是系统空间,而是阴冷潮湿,看似漫无边际,实际上却把他困于一隅的黑暗。
  摸索着所谓的“边界”,在那时转身,看到了沈濯。
  “沈濯”说自己死了,死于路上的流寇。
  裴瓒不信简简单单的几个流寇就能杀死他们三人,但是后来系统的几句话,却让他不得不深思。
  濒死状态,意识已经脱离本体?
  这几句话不难理解,甚至裴瓒可以很简单地认为——他离死不远了。
  甚至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那这种情况下,见到的沈濯又会是什么?
  鬼魂?
  难不成沈濯真的在半路被流寇害死了!
  那岂不是,他也成了间接的杀人凶手……
  裴瓒心慌得不行,小心脏也一个劲地狂跳,分明说好了要当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时此刻却忍不住想起乱力怪神那一套。
  “他肯定不会死的,他怎么能死呢!”裴瓒攥着前襟,止不住地念叨着。
  莫须有的鬼神之说。
  就算沈濯倒霉,死在了半路,他又怎么能看见鬼魂!
  系统不是说了嘛,这个世界依托他而存在。
  虽然暂时没弄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裴瓒觉得这个书中世界根本不会存在鬼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