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裴十七猜到了他嘴里的人指的是谁,二话不说直接跪地认错。
  干脆利落的态度着实把裴瓒惊到了。
  裴瓒把小小的惊讶压在心里,装腔作势地冷哼一声,彻底镇住了裴十七这个对旧主念念不忘的小屁孩。
  他以上位者的姿态,倨傲地睥睨着跪在脚边的裴十七,虽然还不是很习惯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也勉强装出了不容冒犯的姿态。
  “世子爷派你来我身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裴十七睁着迷茫的眼睛:“是为了保护大人。”
  “保护?”裴瓒当即轻蔑地一笑,开始骗人,“我身边跟着的那三人,谢成玉是新科状元,智绝无双,能为我出谋划策,唐大人是陛下亲派的太医,神医妙手,能保证我性命无虞,至于赵将军,他的武功你也看见了,并不在你之下,敢问世子爷为何偏偏派你来保护我呢?”
  “属下……不知。”
  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太让裴瓒满意了。
  他想看到的,就是裴十七茫然无措的模样,只有这样才能把裴十七所掌握的一切为他所用。
  “十七,好好想想你身上有什么,是值得沈濯把你送到我身边的。”裴瓒扔了树枝,一改高傲的神情,深深地望着裴十七,“他派你来,是要你帮我,是要你用尽一切来助我彻查幽明府。”
  裴十七的脑子完全混乱了。
  在此之前,沈濯召见他的那天,从没有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吩咐了一句:“从今往后,你就跟在裴瓒身边,无论如何都要护他周全。”
  【帮小裴大人?我能做些什么呢?】
  裴十七自己也想不到,除了尽他所能地保护裴瓒外,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孤儿出身,从小就被当做死士培养,没有背景,没有谋略,仅仅是武功还算说得过去,他还能怎么帮裴瓒呢!
  裴瓒看着他一筹莫展,紧紧蹙着眉头似乎在做心里斗争,正打算再提点他几句,裴十七却猛地抬起头来。
  他想到了自己还有什么用处!
  沈濯在幽明府势力深厚,明里暗里笼络着不少人,裴十七清楚地知道在今夜见到小裴大人之前,他主人明确地表示过不必让小裴大人查到太多的事情。
  他虽不知道方才那波袭击的人,和之前操纵毒虫的人是不是沈濯安排的,但是为了让局势控制不住时有所保障,沈濯曾交给他一样东西——
  代表沈濯身份的狼头玉章。
  沈濯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用拿出来,只等到了小裴大人无力自救的时候,你再避着他,偷偷地去调遣幽明府暗线。
  这东西在幽明府里相当于虎符,是绝对不能让裴瓒看见的。
  【现在的情况算危急吗?】
  【小裴大人虽然没有受伤,但是进不去幽明府,总不能真的杀进去吧……】
  【不如用狼头玉章让那些人收敛些?】
  裴十七苦恼到底该不该找来几个暗线,让他们适当地放放水,全然没想到心思早就被裴瓒听去了。
  “狼头玉章?”裴瓒也不跟他藏着掖着,听到了非同寻常的东西,当即问了出来。
  裴十七瞬间呆住了。
  【主人把这个也告诉小裴大人了?!】
  【不是说好了不能泄露半个字吗!】
  裴瓒见他的反应,忍不住笑出来:“你的主人,盛阳侯府的世子爷,早就把这东西告诉过我了,还说,只要我有需要,尽管拿出来用,幽明府的所有暗线听我派遣,无不可为。”
  他这话说的,好像就连带着幽明府的暗线杀进皇城,沈濯也会答应一样。
  假是很假,可裴十七信了。
  狼头玉章四个字从裴瓒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他就信了沈濯对裴瓒无话不说,什么不让他泄露半个字,可能是主人要自己去说吧。
  他看身前胸有成竹的裴瓒,已经认定裴瓒是沈濯最重要的人。
  “大人。”裴十七梗着脖子,心里认可了裴瓒的身份,但一时难以转变,胸口噎着一口气,垂下了头,“临行前,主人将狼头玉章交由属下保管,此物可派遣幽明府所有暗线为大人所用。”
  亦如裴瓒胡诌的,无不可为。
  裴瓒沉默地看着裴十七将狼头玉章从怀中取出,解开一层层的红布,露出一枚半个手掌大小的玉章。
  沁着冷意的墨玉被雕刻成栩栩如生的狼首,狼牙尖锐,目光凶狠,就连毛发都根根分明,仔细看那底座的位置,还刻了一圈陌生的字符。
  玉章被裴十七恭恭敬敬地捧在手心,虔诚地献给他心目中主人最重要的人。
  不过,或许是察觉到这枚玉章非凡的意义,裴瓒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接过去。
  而且就算是裴瓒接过去了,他也不知道那些暗线究竟是哪些人,反而会在裴十七面前露馅。
  裴瓒扫过那枚玉章,视线紧接着落到裴十七地手腕上,他留意到对方的腕上有些许血迹,不知道是谁的,而且已经干涸。
  他微微伸手,抽出手帕搭在裴十七腕上:”既然沈濯把这枚玉章交给你,就说明他对你很放心,那我自然也会信任你,先起来吧,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
  第23章 谋定
  观云山的合欢树参天而立,遮空避月,澄明的月光几乎无法穿透密集的树冠,任谁怎么也想不到普通的合欢能长得如此高大。
  身在树下,幽暗静谧,只感到与外界隔绝。
  偶尔有小虫啼鸣,混着潮湿腐烂的泥土气息,平白生出几分压迫感。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几人将地上的枯枝落叶踩得沙沙作响,冷风吹过,宛如不知名的林间野兽疾速前行。
  裴十七顿时竖起了耳朵,屏着呼吸,受伤的手按住了剑柄,留意着周围传来的所有动静,试图分辨那沙沙的声响究竟从何而来。
  坐在巨石上的裴瓒反倒没有大惊小怪,无所谓地摆弄着手边的石子,根据闲谈时裴十七的说法,在幽明府舆图上,把可能是庄家藏身地的几户标记出来。
  他气定神闲地放完最后一颗石子,脚步声霎然停住。
  “可算找到你们了。”声音的主人在看清裴瓒的瞬间松了口气,自顾自地走到裴瓒身旁的位置上,看了眼舆图上的标记,谢成玉不解地问道,“这些地方是?”
  裴瓒头也不抬:“有人铁了心不让我们进幽明府,我们硬闯也闯不过,弄不好还会满盘皆输,不如先想想那些庄家可能藏身的地方,反正我们这次的目标只是从他们身上获得线索。”
  又不是率领三十万大军来幽明府种树。
  听到他的话,谢成玉回头望了眼赵闻拓。
  赵闻拓立刻心领神会,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巴掌拍在舆图上,把所有的标记都弄乱了,还恶人先告状地说道:“你准备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别忘了,是陛下派你来的,无论你想不想,幽明府你都要进!”
  话罢,赵闻拓直接上手抓住了裴瓒的肩膀,想把他提起来。
  但是下一秒,裴十七的剑就横在了赵闻拓脖子上。
  剑光冷冽,势不可挡。
  赵闻拓瞪着眼:“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放开他。”裴十七依旧持着剑,冷声道,“在下身份低贱不假,但是你敢动小裴大人,别说拦你,杀你我也敢。”
  “你!”
  “好了,将军收手吧。”
  谢成玉见着局势一触即发,为了他们不打起来,率先叫停了赵闻拓。
  然而这一切都被裴瓒收在眼里,他的目光悠闲地从谢成玉和赵闻拓身上扫过去,再顺着那柄剑投给裴十七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最后笑着看向了躲在远处的唐远。
  他抬抬手:“唐大人过来说话。”
  突然被点名的唐远一愣,反应了两三秒,才动作僵硬地走过去。
  身为皇帝派来的代表,不管他们之间发生怎么样的争吵,唐远都必须在,而且是作为见证人,忠实地记录下所有。
  把人喊过来后,裴瓒不留情面地推开赵闻拓压在舆图上的手,再迅速地将所有石子抖下去,重新把舆图在石头上铺开。
  做完这一切,裴瓒才开口:“幽明府是一定要进的,但不是现在,而且谁进幽明府,怎么进幽明府,我早就想好了。”
  谁进幽明府。
  自然是手持狼头玉章的裴十七。
  除了裴瓒以外的三人,在他说完一瞬间就扭头看向了裴十七。
  他们三人,各有各的身份,各有各的代表,对于裴十七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表示很排斥,特别是兼任着谢成玉打手的世家子弟赵闻拓,来路不明的裴十七让他产生了深深的不安。
  “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交给这么一个底细不明的人去做!”赵闻拓还是按耐不住急性子,这次不用谢成玉提醒,就开始反对裴瓒做得决定。
  裴瓒根本不在意:“底细不明?对于我来说,十七是很值得信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