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小子又干了什么亏心事?】
  “今日休沐,父亲可是去茶楼了?”
  “你倒是很清楚?”
  裴瓒为了更贴合他的身份,明里暗里地打探着全家人的喜好。
  幸亏裴家人口简单,目前在京都的就只有他和父母二人,用不了几天就将两位长辈的日常活动摸得清清楚楚。
  只是他还不能很好地代入儿子的身份,日常尽量避免跟父母接触,借着督察院繁忙的理由,把自己关在小院里。
  偶尔裴母心疼孩子了,才会来看看他。
  “我今日去的不是茶楼。”裴父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眯着眼睛打量裴瓒的表情。
  “啊?”
  “去拜访了几位家中尚有女儿在阁的大人。”
  裴瓒顿时打起精神,拔高了语调:“您要给我相亲?”
  “从前你说男儿贵在自强,要先立业后成家,我和你母亲自然支持,如今你已在朝中奉职,是时候谋划娶妻生子的大事了,为父不受重用,在仕途上帮不到你什么,只能为你好好斟酌将来的岳丈。”
  裴瓒撑不住了,厚着脸皮嚷道:“父亲!我还小!”
  【瓒儿许久不在身边,脾气也越来越古怪,莫不是在前些年在学堂学坏了?听说谢家那位是个断袖,言诚可千万别跟他有什么瓜葛……】
  裴瓒也顾不得是从心里听到的话,就焦急地开始解释:“我跟谢兄清清白白,绝无瓜葛!”
  “嗯。”
  嗯什么呀!
  裴瓒急了,直接上手抓住他爹的袖子。
  他注定是要离开的。
  就算这里的人只是书中人物,并不可能追到现实里去讨个说法,他也不想跟任何不必要的人扯上不必要的关系。
  “瓒儿,你已经二十一岁,隔壁跟你一般大的王公子,他的孩子都要开蒙了,你就算无心借助妻族势力在朝中立足,也该为咱们裴家打算了。”
  人生第一次被催婚,还是在他风华正茂的年纪,裴瓒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只能在原地撅着嘴生闷气。
  裴父见着儿子不开心,他才开怀一笑:“不过,你也别着急,人家没看上你。”
  “什么?”裴瓒有些不敢信。
  不是向来有“榜下捉婿”的习俗吗?
  连普通的进士都那么抢手,他这个榜眼没人要?
  他爹这是打算攀附多高的门第啊!
  裴瓒满眼狐疑地看着他爹:“您莫不是在诓我?”
  裴父笑而不语。
  裴瓒着重强调:“我可是新进的榜眼啊!”
  谁这么没眼力见,连榜眼都看不上?
  那他看得上谁?状元吗!
  【憋不住了吧,小鬼。】
  当爹的最了解自家儿子。
  自从在外上了几年学堂回来,裴父总觉得孩子跟他们生分了。
  特别是中榜后,简直换了一个人。
  以前的裴瓒虽然看上去清逸出尘,对什么事都一幅淡泊寡欲的模样,可心里也是喜欢跟人攀比较量的,特别是学识文采这方面,裴瓒向来自视甚高,觉得自己一定能一举夺魁。
  可惜,他是第二。
  在刚放榜的那段日子里,裴瓒总是郁郁寡欢,裴父没少劝他“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算到最后是由皇帝和内阁大臣亲自评判,那也不过是几人的评判而已。
  一番规劝下来,这孩子跟他们越来越生分。
  就像是裴瓒无颜面对他们似的。
  入仕之后更是过分,常常拿着督察院事多繁忙的幌子躲在院里不肯出来。
  裴父也是当官的,朝中事情多不多,他这个老油条能不清楚吗?
  裴瓒瞪着眼,生气跟撒娇似的,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不着调的老父亲,他跟原主一样,对旁人瞧不上自己这件事耿耿于怀,但是没想到是他爹在唬他。
  “我儿处处都好,怎么会有人瞧不上你?今日不过是父亲的几个好友聚在一块,喝了几杯淡茶而已。”
  “哼……”
  裴瓒的小脾气上来了,扭着头冷哼一声。
  裴父笑着从怀中拿出正红色的帖子:“今日有人给我送了张请帖,还说,要小裴大人非到不可。”
  乍看上去喜气洋洋的,跟婚帖似的,再仔细看一眼,那上面还撒了金箔,很是精致。
  不过裴瓒一听那称呼——小裴大人。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沈濯那张假模假样的笑脸,瞥见帖子上的落款,果然是“盛阳候府”。
  裴瓒蹙着眉头,不是很想接:“父亲,盛阳候府怎么会给咱家送帖子?”
  “那可就不清楚了。”
  如果说,盛阳候府门第比头顶的青天还高,那他们裴家就是脚底的青石砖,同样是“青”,但云泥之别。
  “也许是瓒儿的文采得了哪位姑娘的青眼,人家怕你不肯相见,特意承了盛阳候府请你呢!”
  隔了几条街,闲着无聊前来戏楼听戏的沈姑娘,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父亲!”
  “好好好,为父不打趣你了。”裴父摆摆手,继而叮嘱着,“只是盛阳候府的邀约你一定要去,就算你目前还没有成家的心思,也要出去见见世面,结识几位京都中有名有姓的大人公子,这对你未来的仕途必有裨益。”
  “知道了……”
  裴瓒不情不愿地接过帖子,拿在手中翻了几遍,帖子装饰得虽然精美,但却没有明说要他赴什么宴。
  更奇怪的是,盛阳候府与裴家从没有过来往,他更是今日才跟盛阳候府的小世子相识,但这帖子究竟是为什么送给裴家,又指名道姓地要他前去呢。
  裴瓒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莫不是……鸿门宴?
  第7章 鸿门宴
  七月初七,皇家别院。
  夜里张灯结彩,水面上飘着各色花灯。
  河岸边翠绿的柳树梢上也挂满了红灯笼,本就隶属皇家舫船上更是不必多说的华美。
  不该出现在船上的假山假石摆成了园林中常见的景致,甚至还特意打造出流水曲觞的宴席环在外围。
  而宴席两侧丝竹悠扬,成群结队的宫娥身着薄衫,香风袭人,她们发髻上的钗环叮叮咚咚地随着步伐摇响,偶尔从身旁经过,只觉得和了一曲曼妙的雅乐。
  乞巧节,本是两情相许的佳节。
  可是京都城里尚未嫁娶的名门淑女和世家子弟却都聚在一处,跟货物似的任人挑选相看。
  “你听说了没,这次的夜宴还是侯爷特意为世子爷准备的呢!”
  “早就知道了!瞧瞧,京都城里有名有姓的贵女都来了,为的不就是挑个满意的世子妃吗!其他的世家子弟这不都成了陪衬!”
  “世子爷长得是极好,只可惜是万万瞧不上我的。”
  “瞧不上你,那你瞧瞧旁的,我看那位小裴大人也是相貌堂堂呢!”
  “嘘,别瞎说,不过今夜怎么没见着探花郎呀……”
  船头的盆景旁,有两位年轻的小姐正在私底下悄悄讨论着今晚的夜宴。
  而在几步之外,就是偷听的裴瓒。
  裴瓒猜得没错,的确是鸿门宴。
  但是这场“鸿门宴”却是为世子沈濯准备的。
  “你知道吗,侯爷也不是第一次为世子爷召开宴会了,两年前我家长姐就参加过一次,如今我长姐都出嫁了,侯爷还没挑中满意的人选。”
  “不是侯爷不满意,是世子爷不满意!”
  “怎么说?”
  到了关键时候,裴瓒也悄咪咪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听着两位小姐继续八卦。
  “前年,类似的宴会是在宫里举办的,那时候的场面可比现如今大多了,皇后娘娘的外甥女,相府小姐,郡主县主,整个京都最顶尖的贵女都聚在了宫里,结果世子爷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只狂犬,要拿它顶球作乐,那只狂犬在宴会上直奔贵妃娘娘而去,吓得娘娘落荒而逃,丢了好大的脸!为了这事,陛下盛怒,责令侯爷严加管教,于是世子爷一年都没出侯府!”
  “啊……那后来呢?”
  “后来,也就是去年,本以为世子爷安分了,侯爷又遍寻贵女将宴会设在了府内,依旧又不少人家攀附侯府门第想要结亲,许多人纷纷登门,结果世子爷那日在侯府中招了许多舞姬寻欢作乐,把长公主殿下和侯爷气得不行,直接闭门谢客!”
  “就是那次,让世子爷在琅琊待了大半年?”
  “对!之后侯爷也继续挑选了几家,不过都是私底下拜访,很少有今日这种场面了。”
  “那你说,今夜世子爷会不会……”
  “嘘,咱们就别猜了。”
  躲在后面偷听的裴瓒巴不得她俩猜下去,甚至心急地往前迈了半步,鞋尖直接踢到瓷盆上,惊着了两位小姐。
  “只是路过!绝非有意偷听!”
  裴瓒属于是不打自招了。
  幸好夜色深沉,火红的灯笼光映在脸上,他的相貌并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