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曾经的隔阂和戒备,都被酒气和这静谧的夜晚慢慢冲淡。
  宁鸢眯起眼,脸上带着几分酒后的迷离,他突然凑得近了一些,眼中醉意几许,嘴角微微上扬:“时妄,我发现你最近不讨厌我了,是不是我变好看了?”
  时妄的动作一顿,宁鸢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他愣了片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却又被那双眼睛中深深的笑意所吸引,心跳不由得加快。
  那份亲密无间的氛围让他有些失措:“丁圆,你喝多了。”
  “多了才好,”宁鸢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眼中闪着些许狡黠,“喝多了,你才能说实话。你不觉得我好看吗?”
  时妄的心跳一顿,目光微微闪动。
  他的确发现,近些日子,宁鸢的样子变回去了许多——那种慵懒的洒脱、若隐若现的顽劣笑意,越来越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他轻轻摇头,否认道:“没有。”
  宁鸢轻“哦”了一声,眼神中却带着更多的意味。
  他微微向时妄凑近了一些,将手掌按在时妄的胸口,语气轻柔地像根羽毛,瘙痒着对方的心:“那你现在心跳得这么快,是为什么?”
  时妄的呼吸一滞,身体凝固。
  心底那股微妙的情愫,快要按捺不住了。
  “你继续喝吧,我不喝了。”时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猛地站起身来,匆忙收拾起酒杯。他深吸一口气,拿着酒杯转身走到窗边,背对宁鸢。
  “我帮你收拾吧。”
  夜色渐深,房间内的火炉燃烧着微弱的余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酒已尽,桌上的杯盏仍微微荡漾着酒气,两人勉强收拾完凌乱的桌面,宁鸢已经醉得不轻,身子像是一团松软的云,斜斜歪在椅子上。半倚半卧,慵懒勾人。
  时妄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将他轻轻扶正。
  别摔了啊。
  宁鸢喃喃低语,眼皮微微颤动,却依旧没有完全清醒:“时妄……你别以为……你现在好心好意帮我背黑锅,我就忘了以前你欠我的……”
  一瞬间,时妄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我欠你的,会还。”
  宁鸢闭着眼睛,唇角却微微扬起:“哼哼,这可是你说的。”说完,他像是被酒意压垮,沉沉地睡了过去,脸上仍挂着一丝满意的笑意。
  时妄不禁轻叹一声,将外袍轻轻披在宁鸢的身上,温暖的布料覆盖微凉的身体,宁鸢舒服地往里缩了缩。
  时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宁鸢的睡颜。
  平日里那双狡黠的眼睛此刻化作了柔和的线条,眉宇间少了几分要强,多了几分无辜。
  他微微前倾,目光落在宁鸢微微张开的嘴唇上——那抹淡淡的红色,带着酒香,轻轻勾动着他的心绪。
  时妄的喉咙有些干涩,心跳莫名加快,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引力,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等你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再说。”他低声自语。最终,他轻轻脱下外袍,放在床上,自己也躺到宁鸢旁边的空位上。身体无意接触,微妙的温度在房内交织。
  清晨,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时妄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宁鸢那张脸。
  这人安静地躺在自己身旁,眉眼舒展,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孩子般无忧无虑的表情,让时妄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愣了愣,竟然在那一瞬间移不开视线。
  明明是个小魔头,为什么……
  时妄自嘲地笑笑。
  就在这时,宁鸢突然翻了个身,睡梦中无意识地靠近时妄,头轻轻地蹭在他的肩膀上,动作流畅自然,这亲密的举动,仿佛理所应当。
  时妄僵住了,心跳急剧加速,手指抬起却微微颤抖,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伸手轻轻替宁鸢掖好被角,坐了起来。
  那一瞬的接触,让时妄的胸口微微一痛,某种说不清的情绪压在心头,让他难以喘息。
  低头看着宁鸢安睡的模样,时妄轻声喃喃:“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咒术?”
  宁鸢醒来时,时妄早已坐在桌边,神情如常,面容淡然,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桌上放着一杯温热的茶,宁鸢茫然地看过去,茶香袅袅上升,时妄手里也有一杯,正低头啜饮着。
  宁鸢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眼神迷离。
  “昨天晚上还挺舒服的,就是酒不够好,喝了断片,头疼欲裂。”
  这么说,昨晚的事,竟是不记得了?
  时妄的手指微微一颤,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目光不自觉地避开宁鸢的眼睛,冷冷道:“少喝点酒,对身体好。”
  宁鸢笑得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那笑意轻松且带着几分挑衅:“哟,时大道子,居然会关心我了。那我多喝点酒,也不是全无好处!”
  时妄的心跳猛地一顿,他微微皱眉,低头喝了一口茶,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却发现那一口茶灼热到了喉间。
  他轻咳了几声,没有再接话,只是轻轻放下茶杯,眼神略显复杂。
  宁鸢见他不再言语,笑意依旧未散,眼神温柔又带着一丝挑逗:“怎么,喝茶是为了掩饰心虚吗?你不会被我逗得害羞了吧?”
  时妄抬起眼,眼中闪过一丝暗光,却依然保持着冷静的外表:“害羞?你想多了。”
  “从今天起,我们不能再饮酒了。”他低声道,给宁鸢设下一个不容打破的界限。
  宁鸢只是耸耸肩,轻笑不语,并不急于回答他的话。
  他现在答应,也不代表将来不能打破呀。
  第32章 委屈
  夜色下, 火光微弱地摇曳着,映照着两道身影。
  屋内,线索的碎片被一一整理在桌上, 散乱的纸张上写满字迹。时妄静静地翻看着手中的一封旧信,信纸因年岁久远变得泛黄, 墨迹已有些模糊,但字里行间的痛苦却依然清晰可见。
  【吾儿阿康展信, 盼汝安康。
  此信匆匆, 笔迹狼狈, 实因大难临头, 恐无再见之日。望汝见信速逃,万勿归乡!
  近日村中不宁,夜有哭嚎, 昼有凶兆。先是牛羊畜生无故惨死, 皮肉尽裂, 状若被厉鬼啃噬;后有村民失踪,往昔同桌饮酒之人, 不见踪影。为父本欲上报官府, 然守村老叟皆言此乃妖祟降临, 勿再妄动, 然事态愈演愈烈, 今夜血雾弥天,地动山摇,宛若天塌!
  昨夜为父亲见东邻王家全户覆灭, 孩童啼哭未绝,旋即寂然无声,残壁间血迹斑斑, 惨不忍睹!更有邪影游走村间,嗜血之徒披夜而行,其行迹诡谲,鬼火幽幽,如非人世!
  为父夜半惊醒,遥见村口黑衣恶徒持刃入村,杀人不眨,任凭老妪哀求,稚儿哭嚎,皆斩尽杀绝!血流成渠,村头老槐染作猩红,尸横遍野!
  村正等人与之抗衡,然凡人血肉,岂敌妖邪?仅片刻,便悉数丧命,连尸骨都被烈火吞噬,顷刻成灰。为父伏于破庙之后,方得一丝喘息,然今夜恐难逃此劫。
  吾儿,你父你母已无生机,汝切勿回村!现外间传言皆称魔尊宁鸢为主谋,然为父所见,行凶之人虽裹魔道之袍,却皆面生怪异,似非魔尊旧部。此事蹊跷,恐另有隐情。
  汝若尚存一丝生机,速逃!莫管恩仇,莫思故土,唯愿汝能远离是非,安然活下去!
  纸短情长,不敢再书,恐贻误生机。此信若能送出,便是老天怜悯,若汝见字,念为父之嘱,速逃!速逃!速逃!
  书于落霞村西头城隍庙
  父哲绝笔】
  时妄的指尖微微收紧。
  宁鸢坐在一旁,双指轻敲桌面,神色难得正经。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时妄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了。往常,这家伙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无论何种风浪,都像是能稳如泰山,可此刻,他的脸色却沉得让观者也感同身受,透不过气。
  “时妄。”宁鸢出声。
  时妄没有回应。
  宁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目光落在那封信上,声音微微放缓:“你没事吧?”
  时妄终于抬头看他,眼神幽暗,像是藏着某种深沉的思索:“……你听说过‘落霞村’吗?”
  宁鸢闻言,微微一顿。
  落霞村,一个被彻底埋葬的地方,有着一桩连许多修士都不愿提起的旧案。
  那是笼罩在魔尊宁鸢传说下的名字。
  据说,那座村庄曾经惨遭灭顶之灾,数百条人命葬身火海,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当时的魔尊——宁鸢。
  宁鸢垂眸,指尖在桌面轻点,轻轻一笑:“落霞村啊……”
  时妄看着他的神色,眉头微微蹙起,沉声问道:“你当真不知?”
  宁鸢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了他许久,才缓缓开口:“我听说过,但我记得不清楚。”
  时妄神色微变:“不记得?”
  宁鸢耸耸肩,语气随意:“当年魔尊宁鸢掌控血魔谷,的确做过很多事,也背负了不少罪名。落霞村的事……确实发生在他的名下,但是不是他本人做的,就很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