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等秦适东走远了,祝颂这才冷笑出了声,北漠乃是梁国边境,黄沙遍野,羚羊县又是条件最严峻的一个县,大梁建国上百年,从来没有过京官贬官贬到羚羊县的先例,祝颂这算是开了先例了。
  左右祝颂也不想在京中待了,回屋简单的收拾了行李就准备走了。
  这事传得快,很快整个祝府都传遍了。许嵩蓝一听说就来找了祝颂,“大人,我跟你一起去。”
  祝颂不同意,“北漠艰苦,平常人避之不及,你去干什么?别添乱了,早些回青州去吧。”
  许嵩蓝很执拗,“正是因为艰苦,我才更要去,大人常年在京城,肯定会水土不服的,我一定要去。”
  两人说了好一阵,祝颂实在拗不过他,就同意了,不过两人也说好了,但凡许嵩蓝有想走的念头随时都可以离开。
  许嵩蓝应了后急急的去收拾行李去了。
  祝颂收拾好了行李就去找了孟晓荷,结果看到孟晓荷也在收拾行李,便问道:“娘,你要去哪儿?”
  孟晓荷道:“跟你去北漠。”
  祝颂瞪大了眼睛,“开什么玩笑,你怎么能去北漠呢?”
  孟晓荷道:“没跟你开玩笑,我信都给你爹留好了,趁他没回来,咱们赶紧走。”
  祝颂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她,“不行,北漠艰苦异常,你绝对不能去。”
  孟晓荷道:“你去得我怎么就去不得了,在说了你昨天不是还说要带我去游山玩水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祝颂道:“这是游山玩水吗?这是去吃沙。”
  孟晓荷道:“我从来没有出过京城,吃沙我也愿意,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先走了。”
  祝颂见她来真的,很是无奈,“娘,这不是闹着玩的,北漠那是什么地方,寸草不生,黄沙遍地,你这样娇生惯养的贵妇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祝颂道:“我已经想好了,等我过去干一段时间做做样子,然后就上书辞官回京。”
  他还在说话,孟晓荷就已经指挥家丁将行李放在马车上,还叮嘱道:“慢点啊,这可是上好的白瓷茶具,别给我磕坏了。”
  祝颂扶额,“娘,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孟晓荷回头看他,脸上没有半分对儿子贬官的担心,只有对出远门的向往,“你说你的,我忙我的,我们互不耽误。”
  祝颂看着她满脸期待,张了张嘴到底是说不出话来了,最后只问了一句,“真的想去?”
  此时孟晓荷的行李都已经搬完了,还喊了祝颂,“你的行李呢?搞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祝颂让家丁把他的行李也放了上去,在孟晓荷利落的动作下,从圣旨下到出门总共没有两个时辰,五个人就坐上了去北漠的马车。
  出了城过了十里亭天才黑了,一行人便去了西留村借宿。
  孟晓荷像头一回出京似的,对一切都新鲜都不得了,看到什么都笑呵呵的,让祝颂压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虽然京城离北漠上千里,但若是赶路五天也就到了,祝颂一行人走走停停的,走了将近半个月才到,倒真像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去北漠要途径北洲,现在正是吃荔枝的时候。孟晓荷喜欢吃荔枝,便在北洲住了几天,在这儿还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府尹大人?”祝颂十分诧异的看着在果园里熟练的忙碌的老农,白皙的皮肤已经晒得跟小麦一样,皱纹爬满了脸,但精神头看着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长了几岁看着倒还比在京城时年轻了。
  “可不敢当,我现在是荔枝香县的县令。”赵垣认出了祝颂,见到熟人很是开心,“祝大人,你这是来游玩来了?”
  祝颂道:“什么游玩啊,我被贬到羚羊县当县令,途径此处多买些荔枝。”
  赵垣见祝颂脸色不好,知道他心有不甘,便劝了他道:“京城是是非非,远离了未尝不是件好事。之前我也不懂,来了这儿好几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祝颂笑笑,“北洲的荔枝增产,离不开赵大人的钻研。”
  赵垣道:“跟树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踏实。”
  两人闲聊了一阵,赵垣还拉着祝颂亲自给他介绍荔枝的各种的品类,一一品尝,结果第二天祝颂就上火了,喉咙痛得话都说不出来,赵垣知道后十分遗憾。
  由于一行人全部上了火,荔枝不能吃了,就继续赶路了。
  临近北漠空气就干燥了起来,让人很不舒服。祝颂甚至打算到了羚羊县就写辞呈,但被孟晓荷劝下来了。
  “来都来了,还是先看看情况。”
  “行吧。”
  人都来了,自然要去上值点卯的,不过有件事让祝颂很不爽,那就是羚羊县的县令还在,他又来当县令。
  一个县俩县令的事也是闻所未闻。吏部的文书倒是早就已经到了,所以除了祝颂整个县衙早就知道了这事。
  羚羊县的县令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看起来已经七八十了,但实际上只有五十来岁,看到祝颂这么年轻,开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就是祝大人吧,快快进来坐。”
  老头子这么热情倒是让祝颂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因为羚羊县地势偏僻,人烟稀少,基本上就没什么政务,县令唯一的事就是带领衙役治沙,天天在沙漠里熬着,老县令辞呈写了二十年都没有通过。他盼了二十年的接班人现在终于来了,能不感动吗?
  老县令将铁锹递给他,“去吧,好好干。”
  祝颂稀里糊涂的就拿着铁锹带着衙役去治沙了。
  所谓的治沙就是把从北州买的虎尾草往沙漠里种,但沙漠不仅气候恶劣还有龙卷风,经常都是栽了半个月一场龙卷风刮来就全刮没了,导致羚羊县的治沙事业已经进行了上白年,但羚羊沙漠里还是没有一根草。
  衙役们已经十分的熟练了,推板车,拿铁锹,挖坑,种草,一气呵成。但祝颂明显没习惯,被黄沙扬了一脸,光吐沙都吐了半天,还没吐干净。
  祝颂萎了,他决定立马就回去写辞呈。
  “今天先收工。”
  衙役们看着祝颂,好心提醒道:“不行啊,每半个月知府就会来巡查,每三个月巡抚就回来巡查,要是知道我们没认真干活,要被打板子的,之前娄知县就被打过好几回呢。祝大人,要不你先回去,我们到点了在走。”
  一张嘴黄沙就往嘴里灌,祝颂现在一嘴的沙,搞得他连话都说不想说了,点了头转身就走了。
  结果,人生地不熟的,祝颂还迷路了。
  黄沙一扬,就把脚印给遮了,到处都是一样的,连方向都难以辨认,太阳还大,祝颂无语得想死,却又不想真的死,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也不管往哪里走,反正得走。
  汗水疯狂流,慢慢的脚跟灌了铅一样,头晕眼花了起来,祝颂迷迷糊糊的倒了下去,然后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祝颂连忙睁开了眼睛,硕大的太阳强烈得让他有些目眩,哦,不对,身下有人。
  祝颂赶紧坐了起来,这才看到黄沙下躺着一个白发老人,黄沙糊了他一脸,看不清样貌,但嘴角的血渍倒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喂,你死了吗?”祝颂吓了一大跳,赶紧去探他的鼻息,不过只在半空中就被拉住了。
  “救.救我。”
  还没死。祝颂赶紧把他拉了起来,脸上的黄沙尽数落去,这才看清是一张极为年轻昳丽的脸,祝颂扯了扯嘴角,“卧槽,你不是妖怪吧?”
  “我.是人。”年轻男人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就倒在祝颂身上。
  “啧。”祝颂烦躁的挠了挠头,本来他自己都走不出去了,这还多个人,怎么搞?
  祝颂虽然很烦,但还是把人给背了起来,说来也怪,自背了他后祝颂竟然很顺利的走出了沙漠。
  在踏上正常土地的那一刻,祝颂甚至在想,这人是福星吧?
  祝颂带着男人回了县衙,因为初来乍到羚羊县又没有客栈,于是祝颂一行暂时是住在县衙里的。
  祝颂把男人交给了许菘蓝,孟晓荷这几天闲来无事在研究吃食,听到声音急急跑了过来,在看到男人的脸时,发出惊叹,“哇撒,漂亮老头。”
  祝颂坐着喘气,他累得很,没说话,许菘蓝给男人把了脉后,与孟晓荷说道:“他大概只是不到二十岁。”
  孟晓荷十分讶异,“那他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许菘蓝道:“我要脱衣服检查有没有伤口。”
  孟晓荷脱口而出,“你脱呗。”
  祝颂趴在桌子上将许菘蓝没说的话说了,“你出去。”
  孟晓荷要拒绝,“哎,病人而已..”
  祝颂实在累得慌,也不想多说,直接说道:“走走走。”
  “我走我走。”孟晓荷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关门。”
  “知道了。”
  门关上,许菘蓝才给男人脱了衣服,祝颂检查了男人的衣服,什么都没有,他身上唯一的东西就是他脖子上挂的黑色吊坠,闻起来有股清幽的香气,连许菘蓝都闻不出是什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