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知飞年何时回屋取了披风出来,南钰冰温柔地笑了笑,“你也多穿些。”
  “我不冷,主人不必担心。”南飞年道。
  “咳。”锦兰故意咳了一声,两手摸了摸臂膀,“确实有点凉,我拿书去后堂看。”
  南钰冰也笑了,抬头看了看月亮,“时间不早了,没看完的明天再找吧。”
  “也好,晚上实在不方便看书。”锦兰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将三人已经翻过的书放回了前厅,然后回屋休息了。
  南钰冰和飞年把剩下没翻的书和蜡烛带回了屋里。
  嘴上说着明天再找,实际心里根本放不下,南钰冰回到屋中决定继续翻书,“飞年,你先收拾吧,我再看一会就睡觉。”
  当然这种话向来是没用的。
  “我陪主人一起。”南飞年也坐下开始翻找。
  烛光再亮,也比不上日光,只看了一会儿,便双眼酸胀,南钰冰心里焦急,只好逼着自己继续翻看。白日听见飞年说到军中已有中毒而死的士兵,他就担忧起来,假如普通百姓因此而死,实在是既无辜又可悲,他不愿意见到这样的结果。
  可惜时已近子时,两人依旧没有找到与这种毒相关的记载。
  南钰冰余光瞥见飞年和他一样看得艰难,一时有些心疼,但要是让飞年丢下他自己先去休息,也是万万不可能的,想来想去,开口说道:“飞年,我肩膀痛得很,能不能给我揉揉。”
  “好。”飞年果然放下手中医书,为南钰冰揉按了起来,“主人一日针灸了太多人,晚上也没休息。”
  “有你陪着,一点也不累的。”南钰冰仰头冲飞年眨眨眼睛。
  飞年却没有回应他,只是轻抿嘴,低垂着眉眼看向侧边。
  烛火摇曳,在南飞年的眉骨下投出一片阴影,映照出他半边脸颊。虽然飞年没有看他,但手上揉按动作不停,南钰冰的心也渐渐不再焦躁。他抬起胳膊,用手指轻轻卷起飞年散落在肩上的青丝,“我也没欺负你,怎么委屈了。”
  “没有。”
  南钰冰竟然从飞年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哽咽。
  哪里还有心思看书。
  他起身反握住飞年的手,将人压在了书案之上。武功那样高强的人,就这么轻易地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控制在书案之上。
  南钰冰低头轻吻飞年的眼角,身下人的睫毛微微颤动,划过他的嘴唇,带起了一丝痒痒的感觉,“心疼我了,对吧?”
  “嗯。”南飞年低声应了,依旧垂着眼,瞟过主人的唇。针灸之事他一窍不通,只能在一边看着主人来来回回地忙碌,帮不上一点忙,好在下午出门有所收获,才让他心里的自责稍稍减轻。
  “我明白,但这是我作为医者的责任。”南钰冰轻轻捏住飞年的下颌,让人和自己对视,“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也……有些着急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南飞年摇摇头,他并不是为了这句“对不起”,只是刚刚看见主人疲惫的样子心口又酸痛起来,反而是主人总能及时察觉到他的情绪,变着法哄他。南飞年想伸手指抵住主人的唇,但两只手都被禁锢在书案上,又不想挣开,于是挺身吻了上去。
  第36章 毒雾
  南钰冰又惊又喜, 索性空出一只手托住飞年后脑将人压在案上,认真地吻了起来。对他来说,飞年主动的时候实在太少,于是每当飞年展现出一点点的主动, 都够他开心上好几天。
  一吻结束, 两人双双瘫倒在椅子上面, 南钰冰轻轻替飞年整理了散乱在脸侧的发丝, “等这场病结束了,就又闲下来了。”
  “嗯,我陪着主人。”南飞年道。
  “明日带我去城外看看如何,想看看那里的状况。”南钰冰问。
  “好。”南飞年反握住主人的手,请求道:“今日已晚, 我陪主人休息吧。”
  “不看了, 现在就睡觉!”南钰冰笑着起身,突然将人打横抱起。
  南飞年只将头紧紧地贴在主人的胸口。
  ——
  城西军营。
  大帐中,几个大夫都已睡下,军中简陋,他们只好在地上铺被子将就,勉强度夜。魏大夫年纪大些,纵然军士给搭了矮榻,但依旧睡不踏实。
  季灵估摸着身侧几人都睡熟后, 悄悄爬起,拿着用具来到帐外。帐外空无一人,只有穿叶风鸣, 带着营帐侧的树叶哗哗作响,将整个军营笼罩。
  他舀出白日兵士送来的水验毒,今夜弦月晦暗不明, 使得季灵的动作颇为缓慢,但还是借着月光验证了自己内心的猜测——果然是水的问题。
  他忍住惊呼,想着他们几个都喝过这里的水,急忙又试了被烧开过的水,见一切正常才放心下来。看来这毒只需要将水煮沸便可去除大半。
  “小季。”
  “!”季灵吓了一跳,手中碗里的水洒了一地,回头看原是魏大夫披衣出帐。
  “是老先生啊。”季灵摸了摸胸口。
  “我睡不着,刚才看见你不在,就出来看看。”魏大夫道,“怎么样,可有试出什么?”
  季灵告知了他的发现,又重新验了一遍给魏大夫看。
  魏大夫来回踱步,片刻后做了决定,“明日我便将实情告知小将军,只有他下令,这些兵才能听话。”
  季灵点了点头,“多谢老先生了。”
  “怎么还是叫‘老先生’,你年轻有为,我一向视你为亲弟子。”魏大夫拍拍季灵的胳膊,“此次你可立了大功啊!”
  季灵谦虚道:“师父过奖了,全仗您多年教导。”
  魏大夫捋须一笑,“小季乃可造之才。”
  到了第二天楚泽铭再次到营中时,魏大夫便将季灵的发现报给了他。
  “魏老先生所言可当真?”楚泽铭惊讶道。
  “这岂敢有假,是我亲自试过的,还望小将军即刻下令,让营中士兵均将河水煮沸后再饮。”魏大夫拱手,微微躬身道。
  “此事还要容我细细思考,不过老先生放心,本将会立即派人让营中士兵都别喝生水了。”楚泽铭扶住魏大夫的手,止住了其弯腰的动作,“还望老先生和几位大夫尽快找出解毒之法。”
  “是,我等不敢懈怠。”魏大夫道。
  楚泽铭思索片刻,招了招手,即有小兵跑来单膝跪地。
  “将军有什么吩咐?”
  “派人去各营,让兵士都将河里挑来的水煮沸了再喝,就说能防止疫病传染。”楚泽铭道。
  “将军,大家从来都直接喝,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小兵道。
  楚泽铭冷哼一声,“想活着还是想不麻烦?”
  “自然是想活。”小兵讪讪道。
  “那就赶快去,若有违抗之人,军法处置。”楚泽铭冷冷道。
  “是,属下这就去。”小兵一凛,立刻应道,楚小将军一路甚是温和,有时还会与几个百户玩笑,说出如此严厉的话,反倒令人吃惊。
  果不其然,军令一出,众兵士皆抱怨起来。
  “大爷活几十年了,从没听说过水能传染疫病的,真是好笑!”一个百户道。
  “可不是我的主意啊,是小将军下的令。”小兵冤枉道,“不过啊,我可跟你们说,那边今天又死了好几个,咱们还是防着点好。”
  “你说是就是吗?我去找小将军问问!”百户又说。
  “谁要找我?”一道冰冷的男声传来。
  “小将军好。”众军士皆行礼。
  “李百户,你好歹也是统领,怎么不带个好头,反而砸常将军的场子?”楚泽铭眯起眼睛看他。
  这话说得很大了,完全不在一个小小百户的承受范围之内,李百户立刻求饶道:“属下说错话了,小将军息怒,要是有谁不听命令,我第一个替将军罚他。”
  “百户请起吧。都是为了将士安危着想,大战在即,不能出差错。”楚泽铭扶起李百户,面向士兵,严肃道:“本将知道你们嫌麻烦,但若是还想好好活着,就依令行事。”
  众人见小将军面上毫无往日温和,又用了“本将”自称,互相看了看,都道:“是。”
  楚泽铭刚解决这边的事情,便马不停蹄赶回都尉府去见常茂亭,他刚以大将军的名义下了军令,
  听过禀报后的常茂亭拍案而起,怒声道:“早听说对方来的是个勇猛忠厚的将领,整日缩在城中也就算了,不期却用如此下流手段,当真是卑鄙之极!”
  “将军息怒,属下已命兵士勿再喝生水,事情紧急,才来向将军回报,望将军恕罪。”楚泽铭请罪道。
  “无妨,楚将军行事一向缜密,让本将放心。”常茂亭道。这话倒是真心,当初太子的人将楚泽铭送来时,他以为又是个贪图享受、顽劣不堪,借他出兵混个军功的,但楚泽铭一路稳重能吃苦,倒还真有个副将的样子。
  “谢将军。”楚泽铭拱手道。
  “对了,你看这个。”常茂亭将一纸文书递给楚泽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