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两人都怀着愉悦的心情吃过晚饭,南钰冰突然想起清芳邀他明日去马场的事情。
  “清芳明日还邀我去马场呢,咱们今天早些休息吧。”南钰冰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是。那属下侍奉主人就寝。”南飞年答。
  于是南钰冰就又在南飞年的侍候下进了被中……他本来还想着帮飞年改改习惯,没想到自己却被更改了习惯。
  “属下告退。”南飞年行礼后退出了内室。他自然是乖乖到外屋去睡,他记得他的主人不愿他值夜的。
  躺在床上的南钰冰默默地思考,他本应是异世的一缕孤魂,却阴差阳错间成了这个未知世界的一员。他不知何处修得的福分让他遇见南飞年,遇见一个可以完全放下自我,只为他着想的人。他忽地想到:“这时间能被你情感的变化所牵动的人只有两种,你的父母,你的良人。”
  想到此,南钰冰心中一阵慌乱,他的胸脯阵阵起伏,他开始仔细咀嚼这么长时间以来和南飞年的种种相处,越想着,心中越被温暖充实,也越来越欣喜。
  琼钩渐上中天,南钰冰最终敌不过困意,只是今夜的梦却与以往不同,他的心口萦绕着一种不寻常的情感。
  第二日很早南钰冰便被飞年唤起,两人吃过饭又匆匆打理一番,正好战清芳派的来接他们的人也到了。
  “飞年,我不会骑马,怎么办啊?”南钰冰压低声音轻拽跟在身后一起走的南飞年。
  “没事,主人尽管骑,属下会护您安全的。”南飞年答。
  “嗯……好,谢谢你。”南钰冰实在没法从飞年的声音里听出什么别的情感。
  跟着领路的人大概走了不到三刻钟,迎面便看见一大片的草场,在金色的阳光下,和谐而美丽,微风轻拂,让南钰冰想到一句不太恰当的诗句:“有风自南,翼彼新苗。”草场的西侧是马厩,它们毛色鲜亮,精气勃发。
  战清芳正从马厩挑出一匹棕色毛发的骏马,她右手牵马,左手挥舞着小鞭子。与昨日相见的烂漫少女不同,今日的她多带了些飒爽英姿。
  战清芳看见南钰冰到来,将马托付给侍女,忙过来拉着他向马厩跑。
  “你可终于来了,快看看,相中哪匹马了?”战清芳问道。
  南钰冰看了一遍,一匹棕红色的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匹马刚吃过草,站的笔直,正在翘首遥望。南钰冰指了指,“就它吧。”
  几个小厮已将马牵到南钰冰跟前,他前世还真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马。他怀着好奇心,抚摸着马的鬃毛。
  那马似是与他熟识一般,任凭他抚摸。
  “他真乖诶!”南钰冰喜悦地说。
  “哈哈哈,钰冰哥哥,你快练练吧,我还约了云姐姐他们前来呢,别让人看了笑话……”战清芳好心提醒道。“快上马吧,快上去!”说着,年轻的姑娘身子矫健,蹬着脚蹬便骑上了马。
  南钰冰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的马鞍上,“哇,然后呢,然后该怎么办?”
  “你还真不会啊?哈哈哈没想到啊钰冰哥哥!你看我!驾!”战清芳笑着牵动缰绳,驱着马向前走了几步。
  南钰冰学着样子,拉动缰绳,“驾!驾!”
  那马却是纹丝未动。
  他又试了试,“驾!”
  还是没用。
  正当他准备继续尝试的时候,战清芳到了他的身边,只见年轻的姑娘露出一抹坏笑,“钰冰哥哥,我帮你!”说着,她用力一挥鞭,抽到了南钰冰所骑马匹的身上,“啪!”
  那马似是蓄势待发已久,稍一蹬地,便似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别!”南钰冰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他死死握住缰绳,简直欲哭无泪,“我真的不会骑马啊!……”
  他没有经验去控制住马,他在马背上颠簸不止,倏尔稍一错手,便立马坐不住了,南钰冰大叫一声,猛地向一旁栽去。
  正当他默念一句,“完了”的时候,一道黑影从他眼前划过,在他将要落地的那一刻,刚好垫在他的身下。
  只一瞬间,他便知道了那是谁。
  “飞年!”
  第14章 涂药
  南钰冰什么都没往下想,匆忙起身,半蹲跪在一侧,慢慢扶起南飞年,焦急唤道:“飞年?”
  南飞年本想将主人揽过落在一侧,可是时间不够,他来不及那样做,只好飞身过去先于主人着地。纵然是提了口气在身上,仍是被这一下撞得胸口一滞,闷滞的感觉向头顶涌去,他只觉脑中昏沉,既而干咳了几口才缓过神来。
  “主人……咳咳……”南飞年左臂撑在地上支住了身体。
  南钰冰忙伸手抚上后背帮他顺气,“怎么样?好些了没?”
  南飞年回了回神,维持着半撑的姿势回了句,“没事,属下稍缓些就好。”
  南钰冰看着眼前之人发白的面孔,愧疚之意涌上心头。他低下头避开飞年的目光,“都怪我,我……我什么也不会。”
  南飞年刚想回答,刚刚那个行事鲁莽的姑娘跑了过来,“钰冰哥,你没事吧?那个,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也没想过你真的不会骑马,我不该这么鲁莽的,对不起。”她怕自己慢些会支吾着说不出口,于是一口气把道歉的话都说了出来。
  “来,我扶你起来。”南钰冰慢慢扶起飞年。他满心的不满,却又不好说重话伤了清芳,只瞥了她一眼,“唉,我没事,有事的是他。”
  见清芳满面愧疚说不出话,南钰冰只好问道,“旁边可有休息之处?”
  “有,有。就在那边,跟我来。”
  战清芳转身,带着二人向马场旁的木屋走去。来马场的人常有些小伤,这木屋就是为此而设。
  南钰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飞年,“一会儿过去我帮你看看。……就算我摔到了地上也不能怎么样,你怎么这么傻想到这个方法啊?”
  “保护主人是属下的职责。”
  “不是……”南钰冰抬脚迈进门槛,将人扶到椅子上,“坐着,别动。”他伸手搭上飞年的手腕,转头对站在一旁不语的清芳问道,“清芳,这里可有伤药?有的话帮我拿些过来。”
  “有,我这就去。”战清芳出了门吩咐丫鬟去拿,自己则在外面等候。
  “还好还好,并无大碍。”南钰冰松下一口气,抬手去解飞年的上衣,“让我看看。”他低着头,细致认真,一点一点轻轻地拉开飞年胸前的衣服。只见飞年胸前青紫一片。南钰冰又觉愧疚,“都怪我。”
  被按坐在椅子上的南飞年本就自觉逾越,听得主人又说出此歉疚的话来更是坐不住,“主人不必自责,这本就是属下应做的,这点伤真的不碍事。”
  “哪是什么你应该。”南钰冰叹了口气,“这么多日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真的很感激,如今你又不顾自己替我受伤,我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南飞年面露疑惑惶恐之色,奈何被主人按着肩膀无法起身,刚想说出的话被打断,原是战清芳送了药进来。
  “钰冰哥,都在这儿了。”
  南钰冰看了眼桌上四五个样式的伤药,想着这姑娘也颇是实在,忍了笑意,“有劳了。”
  “钰冰哥,云姐姐他们来了,一会儿你……还过来吗?”战清芳局促地开口。
  不,真没什么好玩儿的。南钰冰看了眼飞年青紫的伤,“我就不去了,等我给飞年上过药,我们俩就先回去歇着了。”
  罢了,他又上前拍了拍小姑娘肩膀,“我不生你气,下回可不要这么做了,再有一次,你就再也见不到你钰冰哥哥了。好啦,去和你云姐姐他们玩儿吧。”
  清芳微翘了嘴角,“钰冰哥哥我再也不会了!那,我去玩了!”
  南钰冰“嗯”了一声,看着小姑娘转身离开。
  他将桌上几瓶药都打开闻了闻,择了其中一个转身要给飞年涂上,却不料刚回头便看见跪在椅子旁的小影卫。
  “啊祖宗你怎么又跪下了?”南钰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又把人按在椅子上,“以后不要总跪来跪去的啦。来,别动,我给你上药。”
  他没有管椅子上局促不安的飞年,只是用手蘸了药膏,眼睛紧盯着伤处,手指轻轻地在飞年胸口磨搓。
  飞年有些慌乱,清凉的药膏在胸口上被涂匀,主人温热的气息却烫热了他的心口。
  从没有人如此对待过他。
  影卫阁里除了不分昼夜严苛的训练,便是一排排叫嚣着的刑具,他曾亲眼见过一个犯了错的影卫被抽筋,也曾在通体长满刺的鞭子下晕厥数次。那里只有赏与罚,生与死,那里是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的地方。
  他一直提醒自己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提醒自己早已没有了感情,他只需要唯主命是从,只需要躲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偷一口气苟活,不知道会在哪一日,运气好些死在任务之中,运气不好惹了主上不悦而挨遍酷刑。
  可是这样的提醒终归是无用,他有心,但很冷,很孤单,等待被填补,等待被温暖。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就会这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