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稍顿一下,他似是自嘲般笑道:“我对顾怀玉一见倾心,情愿为他鞍前马后。”
  同样的话他曾经也对聂晋说过,只不过那时是讥诮,而此刻却是……
  聂晋神色严肃,盯着他郑重其事道:“他不属于你,他属于百姓,属于大宸——”
  “也属于你?”
  裴靖逸突然敛去笑意,眼底那点散漫褪得干干净净。
  聂晋被这一问问得沉默。
  沉默即是答案。
  裴靖逸顿时脸色难看,本来只是试探,但他娘的你心里真这么想。
  “今日之后,你我的兄弟情分就此了断。”
  他干脆利落地说出来,盯着聂晋,眼里压着一股血气翻涌的狠劲,“下次再见,老子揍死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宫门外,顾怀玉的马车静静停在那,四周守着铁鹰卫。
  裴靖逸卯着劲一路走得急,到了跟前一言不发,直接掀帘上车。
  顾怀玉正倚在软枕上看书,雪色大氅搭在膝盖,只着赤色的朝服,窗外漏进的晨光为他镀了层柔边,哪还有半分朝堂上的凌厉。
  他懒懒瞥了眼裴靖逸,又低头看书。
  “相爷。”
  裴靖逸不由分说握住他的手,掌心滚烫,“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顾怀玉抬眸瞧他,用眼神询问:看什么?
  他这只手却被带着按在了一处不可言说的地方。
  “相爷明鉴。”
  裴靖逸摁住手腕不让他撤走,神色正经地仿佛真在给顾怀玉看什么东西,“你亲手感受感受,它真如你说的那般——”
  “不、中、用?”
  第66章 “比相爷自己弄,舒服十倍……
  顾怀玉漆黑的瞳孔骤然凝滞, 整个人像被雷劈中。
  掌心传来的触感清晰可辨,还在不断一点一点变化,他第一反应是抽手, 但裴靖逸死死摁住他的手,恬不知耻地问:“相爷感受到了么?”
  顾怀玉怒火中烧, 另只手冷不丁伸出,拽住他耳垂的坠饰, 狠狠一扯!
  裴靖逸硬生生被他拽得偏过身子, 吃痛喘息一声,这才松开钳制。
  顾怀玉来不及取出帕子, 那只手掌反复在大氅上狠劲儿蹭了几下,想要蹭去那火热的触感, 他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下流东西, 恶心。”
  裴靖逸浑不在意地抹了把耳垂,耳坠生生将耳洞撕开道血口, 殷红的血线顺着下颌流淌,他却还能咧出个笑, “相爷的不恶心。”
  顾怀玉此刻哪能听得下这种恭维,猛地拽紧那枚耳坠,“裴度, 你是找死?”
  裴靖逸闷哼一声,却在这剧痛中勾起唇角, 他眼底翻涌着暗火, 哑着嗓子说:“呃……又大了一圈……”
  不知说的是撕裂的耳洞,还是……
  顾怀玉满手都是他的血,那耳洞直接被他撕裂了, 耳坠落在他的手心里。
  都这般情形了,裴靖逸竟还能说出这等浑话,倒把他生生给气笑了。
  裴靖逸向后一仰,大咧咧靠坐在车厢边,双腿嚣张地敞着,却随手扯过袍角盖住胯/部。
  他用手背随意抹一把耳际鲜血,半笑不笑地道:“相爷气性真大,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我……往后让兄弟怎么看我?”
  顾怀玉这才取出帕子擦拭手里沾的血,他冷淡睨裴靖逸一眼,“你张口说本相的琼浆时,怎么不见得你要脸?”
  为了拍马屁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现在这时候知道要尊严要脸面了,晚了。
  裴靖逸直直盯着他瞧,十分坦然地说:“那能一样?相爷身上哪儿都是香的。”
  顾怀玉心底泛起一阵恶寒,裴靖逸为了恭维他,当真什么腌臜话都说得出口!
  裴靖逸见他不语,忽地坐直身子问:“相爷不信?”
  顾怀玉讥诮挑眉,“信你不要脸?”
  裴靖逸抬手用力点了点胸口,咬字重了几分,“信我一片真心。”
  顾怀玉难得怔住,缓缓歪过头盯着他,一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直接告诉他裴靖逸说的是真话,这不像是他往日常常听到的的阿谀奉承。
  可若不是谄媚,又能是什么?
  裴靖逸被他这副懵懂的样子看得心痒痒,突然起身半跪在车内的软垫上,“相爷若是不信,我现在就能证明。”
  顾怀玉身子往后靠了靠,随手撂下擦手的帕子,“怎么证明?”
  裴靖逸猝不及防地捞起他一只脚,三下五除二脱了靴子,俯身用齿尖叼着罗袜边缘往下一扯——
  “嗯?”顾怀玉的眉梢挑起,还未明白他的用意,足尖已被炽热潮湿的唇舌包裹。
  裴靖逸不轻不重咬一口那圆润的趾尖,雪白的肌肤被他咬出绯红的齿痕,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他这才抬眸,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精致细腻的踝骨,“果然,相爷身上哪儿都是香的。”
  顾怀玉盯着他看半响,寻不出一丝作伪的痕迹,他屈膝收回腿,拾起先前丢弃的染血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脚趾上的湿滑。
  “这算什么证明?”
  世上为了巴结权贵、飞黄腾达的人,何止咬上官的脚趾,连上官的恶疮都舔。
  裴靖逸手指缓缓摩挲掌心,回味方才的触感,他忽然倾身靠近,高大身躯笼罩下来,“相爷若嫌不够……”
  “那我还有另一个法子。”他说到此处,目光缓缓下移,在顾怀玉腰间玉带处停留,舌尖不紧不慢舔过唇上血渍——
  “我愿握相爷的玉箫,为相爷弹奏一曲。”
  顾怀玉眸光骤冷,一点都不想提起那件事,他只将赤裸的足尖一伸,径直抵在裴靖逸的膝盖。
  裴靖逸熟稔地为他穿好靴袜,金丝靴带刚刚系紧,顾怀玉突然一脚踹在他胸口,“滚下去。”
  这一脚踹的颇重,裴靖逸顺势后仰躺在车厢里,朝着顾怀玉摊开手掌。
  那掌心宽厚粗糙,指节处布满常年挽弓磨出的硬茧,在日光中泛着黄铜般的光泽。
  “相爷别看它生得糙。”
  他屈指一勾,青筋虬结的手背绷出凌厉线条,“我从小挽弓练力道,指劲分寸,粗中有细。”
  “比相爷自己弄,舒服十倍。”
  说完他捡起软榻上那只血淋淋的耳饰,直接塞进怀里。
  裴靖逸另只手向后推开车门,手肘在车辕上一撑跃下马车,翻身落地时还不忘规矩道一句:“下官告退。”
  顾怀玉闭目靠在软枕上,深吸一口气。
  下流至极的畜生。
  夜色沉沉,太师府内死寂沉沉。
  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过长廊,连鞋子都不敢踩响。
  书房内未点灯烛。
  董太师散着白发坐于地上,官袍胡乱堆在一旁,露出内里浆洗得发白的旧衫。
  他仰着头,浑浊的目光穿透黑暗,死死地盯着房梁,一条白绫在月光里若隐若现。
  朝野上下心知肚明,清流党气数已尽。
  顾怀玉执掌兵权已成定局,虎符一旦入手,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待东辽战事一起,军功加身,民心所向,届时顾相权柄之盛,将无人能制。
  到那时,顾怀玉怎会放过这群曾与他处处作对的老贼?
  以顾怀玉的歹毒手段,落到他手中,想要留一具全尸都难。
  “恩师。”
  秦子衿推门而入,一眼看见那梁上的白绫,面色倏地发白,却未发一语。
  他伸手要扶董太师,董太师却挥手将他推开,老眼浑浊却神色清醒,“走罢。”
  “听为师的,明日上折子辞官,回你的老家去,永远别踏入京城,莫要遭了顾瑜的毒手。”
  秦子衿撩袍半跪在他身旁,他端量这位斗志全无的老人,神色出奇地镇定,“弟子不会走。”
  顿了顿他道:“太师若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公子想想。”
  “他年少气盛,误入歧途,被顾猫哄着成了走狗,以后该当如何?”
  提起董丹虞,董太师浑浊的眼神慢慢聚焦,终于勉强提起一口气,“你来做什么?”
  秦子衿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四下没有旁人,他毫不避讳道:“恩师难道真信了顾猫那套'先帝遗诏'的说辞?”
  董太师苦笑摇头,何尝不知顾怀玉矫诏?只是顾怀玉势大,纵有疑心也不能开口。
  秦子衿又打量他一遍,眼神有几分讥诮,但说话依然语气平淡,“我今日散会后去了太医院。”
  他从袖中抽出一页纸笺,递给董太师,“调阅了先帝临终那日的脉案。”
  董太师拿到月光下,只见那纸上写着:戌时三刻,上昏迷不清,连呼“朕要见娘”。
  人之将死,喊娘再寻常不过。
  董太师若有所思地看向秦子衿,思索道:“子衿的意思是……”
  秦子衿微微笑了下,将那张纸仔细收起来,“陈太后虽与先帝不睦,终究是亲生骨肉,先帝弥留之际要见娘亲,她岂会不见?”
  董太师眼里迸出精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是说先帝榻前不止顾瑜,还有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