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裴靖逸在京中官场沉浮两年,什么腌臜勾当没见过?这话里的意思,岂会不懂。
  他眉头倏地高高挑起,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讶异。
  不等钱知府离开,他便“砰”的一声推门而入。
  烛火摇曳间,一架扬琴后跪坐着个纤细身影。
  那女孩约莫十五六岁,一张小脸生得倒是标致,见他闯进来,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煞白,却仍强撑着盈盈福身:“奴……奴家见过大人。”
  裴靖逸怒极反笑。
  在顾怀玉眼里,他就是一个色中饿鬼?
  “他娘的。”
  他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转身气势汹汹地往外冲,衣袍带起的风将烛火都掀得摇晃不止。
  女孩惊慌失措,提着裙摆踉踉跄跄追出来,“大人!奴家是扬州人,会弹琴唱曲...”
  裴靖逸连头都不回,非要去找顾怀玉问个明白不可!
  既然顾怀玉认定他是色中饿鬼,行啊,他今晚就让顾怀玉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色中饿鬼”!
  第61章 这是什么?能吃吗?
  裴靖逸大步流星穿过回廊, 根本不需要询问,这府邸里最宽敞的厢房,必定是留给顾怀玉的。
  他正欲推门而入, 忽然“吱呀”一声,门内先一步开了。
  云娘端着铜盆, 被迎面而来的人影吓了一跳,见到是他才舒一口气, “裴将军。”
  裴靖逸绷紧的下颌一点一点逐渐松开, 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弧度,“相爷还未就寝?”
  不等云娘回答, 他已迈步进了厢房。
  房里温黄烛火通明。
  两个仆役在一张案几上张罗着器物,薄如蝉翼的刀刃、青玉小碗、防止凝血的白矾粉。
  还有几味药材散在一旁, 药草的气味隐隐浮动。
  顾怀玉斜倚在椅上,手中端着一卷书, 见他进来丝毫不惊讶,下巴微微一抬, “来的正巧,可以放血了。”
  裴靖逸目光扫过案几上的器物, 再移到那张清瘦干净的脸上,缓缓将眼眸眯成一条线,低笑道:“一个多月未见, 相爷风采依旧,叫人倾心。”
  顾怀玉挑起眉梢, 这不废话么?
  裴靖逸径直坐到案几前, 扫一眼那柄薄刃,“相爷今日想饮哪处的血?”
  顾怀玉见他如此干脆,也不跟他客气, 挑了个放血最简单的,“手臂。”
  裴靖逸本就骑马赶路,一身窄袖劲装紧裹着身躯。
  他抬手扯开袖口皮革腕扣,外衫的系带再一松,便顺着肩膀滑落,连带里衣也被他有意扯下半边。
  衣袍松散堆在腰间,烛火映照下,蜜色肌理如同镀了琥珀光泽,常年纵马挽弓淬炼出的肩臂线条流畅分明,胸膛饱满结实,刺青在火光里若隐若现,野性而张扬。
  顾怀玉撩起眼皮扫过那片赤/裸胸膛,似有若无地停顿片刻,旋即收回。
  倒是有一副好皮囊,怪不得次次都要找机会袒胸露乳。
  裴靖逸将手臂搭在案几上,朝案后的仆役瞥了眼,“请便。”
  那仆役手稳稳地拿起那柄如蝉翼般薄的刀刃,在他臂弯处精准落下。
  血珠顿时沁出,顺着臂骨滑入精致瓷碗中。
  裴靖逸眉头都不皱一下,侧身倚靠案几,将赤/裸的的半边胸膛完全转向顾怀玉的方向,有意地向前挺了挺。
  “宁州的事结了。”
  “不过是监军和统辖起冲突了,两个都死了,主谋的脑袋我带回来了。”
  顾怀玉前日在“谛听”的密报上看到了,裴靖逸处理得极有悟性,雷霆手段下藏着分寸,没让事态扩大——大宸如今经不起任何风波。
  他淡淡赞一句:“做的不错。”
  若是以前,裴靖逸听到这句夸赞,尾巴能翘上天,但这会实在乐不起来,他半笑不笑道,“下官方才看到相爷送我的‘大礼’了。”
  顾怀玉眼皮也不抬,很是随意地问:“嗯?喜欢么?”
  喜欢得想死。
  “相爷太贴心了。”裴靖逸咬肌绷得极紧,连带着下颌线都显出几分狰狞,偏偏又笑得露着一口白森森的牙。
  顾怀玉指尖翻过一页书,全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本相身子骨薄弱,这些都与本相无缘。”
  “……”
  裴靖逸被这猝不及防的“坦诚”弄得一怔。
  哪能不知顾怀玉最听不得这些话?
  但凡话头稍沾半点□□里那点事,顾怀玉立马翻脸不认人。
  怎会今夜主动开口?
  他若有所思瞧着顾怀玉,烛火昏黄,映得那轮廓愈发清减。
  低垂的睫毛在投下浅淡阴影,连翻书的指尖都透着股病态的莹透。
  美则美矣,却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意,一点欲/望都不沾染。
  裴靖逸突然懂了。
  原来不是清高孤傲,是因为身子太弱,从来不干……
  哪知这一回是阴差阳错竟勘破真相。
  似算学里古怪情形:推演的公式虽歪了,得出的结论却分毫不差。
  他盯着那单薄的侧影发呆之际,仆役已放满一碗血。
  云娘端起血碗,添几味药草,将其置于案几小炉,小火微煨。
  不多时,血中那几味药材渐渐化开,药香混着血腥,幽幽沁人。
  顾怀玉上回在西山,喝九黎血喝的太不讲究,这次总算有了宰执的讲究。
  他下颚一抬,示意云娘把温好的血碗放在案几上,随后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众人纷纷退下,唯独裴靖逸大剌剌地靠在椅上,衣襟散乱,露出大片紧实的胸膛。
  云娘到底是姑娘家,不好上前拉扯,只能咬着牙退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顾怀玉现在没心思搭理某个人,双手端起药碗,慢条斯理地啜饮。
  温热的血液入喉,一股暖流顿时涌向四肢百骸。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嗯”,尾音带着餍足的慵懒,闭上眼睛,感受着力量在体内流淌的快意。
  裴靖逸瞧着他沾染血的嘴唇,忽然开口:“相爷平时如何泻火的?”
  语气太平淡,像随口问天气,毫无羞涩可言。
  顾怀玉薄薄的眼皮颤一下,眼也不睁,“与你有何干系?”
  “我跟相爷都是男子,交流一下经验。”
  裴靖逸坐起身来,手臂索性支撑在膝盖,赤裸的半边肩膀顺势探入烛火光晕里,“相爷不理我,不会是害臊吧?”
  顾怀玉权当耳边起风,半点不理。
  裴靖逸盯着他冷淡至极的脸,声音压低几分,慢悠悠嚼着字,“我十来岁就无师自通,那时候在军营里,只要起了那个念头,不弄一个晚上根本睡不着。”
  “等营里的人都睡了,我就溜出去,找个没人的山坳……”
  他目光细致地描绘顾怀玉的眉眼,说得话庸俗不堪,语气却一本正经,“有时候就在石头后头,裤子一褪……”
  “一边咬牙一边搞,风一吹上来,草叶子刮得痒痒的……”
  顾怀玉蓦然睁开眼,冷笑着问:“活腻味了?”
  裴靖逸见他一睁眼,更来劲了,指节抵着太阳穴轻轻一碾:“到顶的时候那滋味……”
  “像被人一箭射穿了天灵盖,舒服的脑子里嗡嗡响,从后脊梁麻到脚底板。”
  他声音低的发哑,舌尖回味似得舔了舔嘴唇,“那时候哪还管什么死活,就是当场咽了气——”
  “也值了。”
  顾怀玉眉心微蹙,搭在案几的手腕绷得发白。
  一时竟说不出是厌恶还是恶心,更多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
  那是一种连想象都触及不到的、近乎危险的体验。
  裴靖逸见他沉默,整个人往椅背上一仰,双腿随意分开,“下官最喜欢的是这个姿态,方便动手,还能一直看着……”
  “特别是到顶的时候——”他忽然腰腹发力,向上挺了挺胯,“就像这样,能看得一清二楚、”
  顾怀玉指节泛白地扣住案几边缘,面色却冷如霜雪,“穿好衣服,滚出去。”
  裴靖逸看得出再惹他真就没命了,随手将衣带一拢,松松垮垮地系了个结,起身朝他一拱手:“下官这就滚,相爷好生歇息。”
  待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廊外,顾怀玉抬起手,蹙起眉头,指尖碰到耳后滚烫的皮肤。
  他垂着眼盯着案几上摊开的书,墨字在眼前浮动却半个也看不进去。
  刚饮过九黎血,身子暖得发烫,气血充盈,骨缝里都透着一股久违的舒畅。
  当真有那么舒服吗?
  这个念头像滴进静水的墨,倏地在意识里晕开。
  从前偶尔试过,可这副身子太虚,每每半途便气力不济,索然无味,久而久之,连念头都淡了。
  但此刻温热的气息在血脉里游走,筋骨舒展,连指尖都似有了力气。
  久违的念头竟又冒了出来。
  顾怀玉闭了闭眼,畜生东西。
  都是裴靖逸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