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而邪术之功,通常会让人联想到一个人——
  “嘶。”苏翊旻眉头紧皱,两手交叠着,想不明白了,“修邪术之人,不可能能用得了干净圣洁的术法,而神力我们却一无所知。所以——这人是想嫁祸景饲生??”
  清让也正想到了此处,“除非邪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效用,否则可能就真是我们所看到的这样……若真是想嫁祸景饲生,那还好今日我们亲眼目睹,否则景饲生不是十张嘴也说不清了吗?毕竟能进得来景府的人寥寥无几,而其中还使用邪术的,只有景饲生一人了。”
  苏翊旻频频点头,“还好王叔提前留了个心眼,唤孤来。只是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杀神女的母亲,嫁祸给景饲生,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挑拨二人之间的关系。”
  “可是为何要挑拨二人呢?难不成是为了感情?这人心中贪慕于神女,所以想神女和景卿决裂?”
  清让纳闷地摇头,“不知道。但是据我所知,喜欢一个人,应该不会去对她亲人动手吧?”
  苏翊旻更加不懂情事了,也跟着他摇头。
  第63章
  虞戏时在榻上猛然睁眼,窗外白日的光晕透过窗温温柔柔地洒进来,她眼前却出现一个又一个五彩斑斓的光点,她又闭了闭眼睛,零碎的记忆不合时宜地浮现,和以往发生的事情串联在一起。
  感情的过渡好像从来没这么清晰过,逐渐回拢的意识将过往的一切挑明个干净。
  她浑身都疼,心口处的窒塞松动着,恍然与不安充斥着这颗心脏,没得宣泄。
  呼——她重重地舒了口气,意识到自己还在景府的房间里,眼睛望向被光亮填满的窗户,将身子缓慢地蜷缩起来,终于获得了一点安全感。
  她想母亲了。
  不知道在幻境这么久的时间里,外头过了多久?母亲又在做什么?
  但是她现在浑身无力,身上还有一点点淤青的印子,提醒着她幻境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隐隐约约,听见外头有些嘈杂的声音,像是下人们在忙着做什么事情。
  她并没有睡在枕头上,所以现在能自然地趴过身去,将头埋在手肘间,用力呼吸着,以作内心的疏解。
  -
  景饲生一睁开眼,就坐起了身来。
  但坐起来之后,反倒是发了会儿怔。
  不多时,他便打开门,下人看见他醒了,忙迎上来,喜笑颜开道:“景大人,您可算是醒了!您进了溯洄器里,整个景府没了主心骨,若是时间再长些——”
  景饲生抬手,打断了他的絮叨,问道:“小——虞姑娘呢?”
  “小鱼姑娘?”下人不解。
  “虞姑娘。”
  “哦,虞姑娘呀,”下人想了想,“她还在寝屋中呢,溯洄器启动的时候,她尚在歇息,所以醒来也应该是在屋中醒来的。”
  景饲生大步向院外走去。
  他脚步很快,好像生怕人会不见,但走到虞戏时所在的寝屋外时,他反倒是停了步子。
  一颗心后知后觉地狂跳起来,他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感觉,害怕到不敢去敲这个门。在幻境里的第一幕,就是重回他与虞戏时的心结,许是强烈的恨被真相冲撞,剩余的情绪便微不足道,让他能自如地和虞戏时相处到后来这一步——可是终究还是到了幻境外,发生了他之前就担心的事情。
  ——幻境之外,该怎么办?
  虞戏时真的能放下那些纠葛,和他如寻常爱人一般相处吗?
  几乎立即心里就有个声音回答自己——不能。
  现在推开门,要说什么?
  她现在又是什么情绪?生气?愤恨?厌恶?还是——
  景饲生如同雕塑一样站在门外,任由太阳炙烤着,蓦地,他看见门上投着的自己的影子,整张脸红了起来。
  至少在一旁下人的眼中,就是诡异的看见景大人整张脸像由生到熟的肉,肉眼可见的渐变了颜色。
  下人慌忙要来了伞,上前去给景饲生撑,挡住了在最后发力的太阳。但站在人家姑娘门口,景饲生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垂着头。
  而景饲生看见突然过来的下人,微微别开脸去想要让脸上热气褪去,但是下人的到来也让他的决定做得很快一些——总要敲开这扇门的,不能在幻境里如胶似漆,幻境外却做个沉默的人,显得不负责任。
  无论虞戏时是什么态度,他的态度总要拿出来。
  所以景饲生抬起手,叩了两下门。
  之前从来没觉得这么简单的事竟需要那么多的心理建设才能去做。
  比打仗还艰难。
  “咚,咚。”
  -
  虞戏时早就注意到门口那个身影了。
  这样出挑的身段很难觉得是第二个人,几乎第一眼,虞戏时就如手触到热水般飞快收回眼。
  怪异的,方才还窒塞的心口好像有点儿喜悦钻了进去。
  这并不能消弭之前的委屈。
  也第一次这么深刻地理解到一句话——感情里分对错,很难说得清楚。
  但她能敏锐地感觉到,景饲生是有些害怕的。
  “咚,咚。”
  虞戏时的手扣紧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臂,“谁?”
  “是我。”景饲生的声音中带着些难言的柔,这份难言就像老情人分手后再见面,揉杂着复杂的情绪。
  “我现在不想见面。”虞戏时说。
  门外的身影停顿着,景饲生身边的下人退下了,景饲生还没走。沉默了一会儿,他道:“晚上能见你吗?”
  这是因为想沟通还是……虞戏时想到幻境里粘人的那个他,一时分不清这句话的真正意思,但总归是给她一个喘息的时间,询问她这时间的长短罢了,虞戏时想了想,“也许吧。”
  “你在讨厌我吗?”意料之外地,他又问道。
  虞戏时感觉酸涩往两肋处散开,她只是隔着门看着那道身影,“我——”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匆匆赶来,门上倒映出两个影子,来人急匆匆道:“景大人,虞家夫人她——病逝了。”
  胸腔里一直难以负荷的心终于爆开,虞戏时慌忙下了床榻,打开门,一眼也没有看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整个脑子里都是空白,跌跌撞撞地往母亲所住的屋子奔去。
  门口站了许多下人,向两边排开,门是关着的,等着主子来处理。虞戏时冲上去打开门,一眼就往床榻上看去。
  母亲安然地闭着眼,枯木般的手搭在床侧,与前不久还温柔笑语的她判若两人,两个极端。
  “妈妈。”
  她两条腿没有力气,好像支撑不起这幅沉重的躯体,仅仅是拖着自己跑到床边,就要耗费掉所有的气力。她扑上前去,抓住妈妈的手,“妈妈,怎么会这样啊?是我来晚了,是我的错。不,不可能,大夫呢?本来还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府医与大夫就在边上侯着,几人皆垂着头,神色已经明显地告诉她答案。
  她跪着爬过去几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娘吧!求求你们了——再给她看看——”
  求人,自然是要磕头的,她将脑袋往地上磕去,被一只手挡住。
  “虞戏时,别这样。”景饲生挡住她的额头。
  虞戏时没看他,又跪去床边,反复触碰母亲的身体,试图找到一点还活着的证据。
  “求求你,不要再丢下我一次,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丢掉了所有,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就是为了见你,和你待在一起,我太令人失望了,娘,你起来,打我吧,骂我吧,说你怎么会生个这样的女儿。求你了,不要再丢下我。”
  “你让我下半辈子,怎么熬过去啊——”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我到底在干什么,娘,看看我——”
  哀恸的哭音使得周围所有人皆沉默下来,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有的跟着哭了起来。
  景饲生站在一旁,抬起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下人们通通跪了下来,一声响彻天际的:“恭送罗夫人——”
  飞鸟盘旋,随着这声响,成群结队地在半空环了一圈,飞往更高处的天际去了。
  虞戏时撕心恸哭,最后一点夕阳落下去,暗下来的府院,变成了一片素白。
  待到所有人离开以后,景饲生走上前来,沉默地跪在虞戏时身边。
  虞戏时埋住了头,她眼前雾蒙蒙的,好像要瞎了一般,她不由想到第一次失去母亲时,被许多条不会再回复的微信聊天顶上去的一段对话。
  【鱼宝,妈妈在,没事。你好好学习,工作,不要累坏了自己。】
  那个时候,虞戏时做兼职生病,再加上受了委屈,在出租屋里垂头丧气:【活着好累。】
  【活着怎么会累呢?别这样说,这样说妈妈心里害怕。】【别急,有什么事跟妈妈说,妈妈现在去看你。等我看一下,这个滴滴打车怎么用。】【哎,算了,我去坐出租车了】
  虞戏时说:【别来,一点小情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