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好心来救你,怎的还在此质问我?”
  “我不能质问吗。”这是一句陈述句,“谁要你用他的神力救我。”
  好心当成驴肝肺。
  虞戏时被气笑了。
  同时,恶向胆边生,心里头那株邪恶的黑心莲疯长。
  要靠嘴皮子的话,一则说不过他,二则,会陷入自证的循环。还不如——恶心他。
  嘴不用来说,自还有别的用处。
  虞戏时阴狠地眯起眼,目光顺着他的脸,滑向他的唇。
  他的下唇侧有一道极浅的凹痕,不说话时显得冷峻,可只要他勾起三分笑意,便俊俏得近乎嚣张。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赤/裸,像是用眼睛脱了人的衣裳。
  景饲生眉心微动,气势上竟真弱了些,生出些不敢信的迟疑。
  虞戏时凑上前,抬起头。
  被仇人亲过的景饲生,会是什么滋味?
  又会是什么表情?
  应该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饭也吃不下吧。
  嘻。
  他这张嘴不是很能说、很能气人吗?
  虞戏时踮起脚,隐约听得地上还抬头看着的众人传出声声惊呼。
  “天啊,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那那那——那可是圣女,和景大人!”
  这些声音在无比的惊讶中愈发响亮,而虞戏时就在要触及到他的唇时,停了停。
  就在这两息间,她感觉到景饲生竟生了些无措。
  不敢置信与无措。
  在景饲生喉结滚动,正要说话之时,虞戏时闭眼吻了上去。
  漫天的因打斗滞留的灵力雨纷纷扬扬,在漆黑的天幕下,如同下了一场星雨。
  微风包裹着她,唇瓣相触的瞬间,她感觉到身前之人的僵滞。
  这是她的初吻,十分生涩,不想露怯,所以只是触碰,停顿了一下,便离开。
  景饲生还愣着,似乎在消化刚才发生了什么。
  分明是虞戏时主动,可此刻她自己脑中也空白了一瞬,冲动的浪潮退去,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扑通,扑通,扑通。
  她不知道自己听见的是谁的心跳。
  一个吻而已,竟好像跋山涉水般,让虞戏时呼吸急促了些,她抿着唇,能听见自己压抑的呼吸声。
  景饲生撩起眼皮,看向她。
  “你——”
  虞戏时垂着眼,景饲生这个时候才忙不迭松开揽住她腰的手。
  “你——”他又“你”了一声。
  竟还有把景饲生逼得不知怎么说话的时候。
  虞戏时心中终于有了点愉悦,景饲生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结巴,眼中闪过羞恼,他说:
  “我杀了你。”
  虞戏时嗤笑出声。
  他还是那么可爱。
  而景饲生,自然不会认为这个吻与情有关,虞戏时为何突然如此,最有可能的是——
  “你就是用这种方法羞辱人的?”
  对呀对呀。
  “那你感觉到羞辱了吗?”
  “我——”
  “感觉到了,那我就成功了。”
  “……”景饲生深吸一口气,“我没有。”
  虞戏时轻声问:“那你是什么感觉?”
  景饲生握住腰中的剑柄。
  得嘞。知道了。
  虞戏时退后一步,见景饲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打算溜走。
  然而一转身,就发现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她的去路。
  ……
  看来,真是把人惹毛了。
  虞戏时索性又转回身来。
  景饲生正双手环胸,静静看着她。
  虞戏时面不改色,从怀中拿出辞别信。这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既然任务都已完成,她也获得了自由,没有再留在王都的必要。
  她将信递给景饲生:“我实在无法担任圣女一职。还请景大人开恩,放我离去。”
  景饲生晦暗不明的目光缓缓落在那封信上:?
  ????
  她没疯吧?
  做完那样的事,就递辞别信?
  虞戏时看着景饲生嘴角一狰,心中暗叹。
  刚才的法子太激进了些,倒忘了景饲生如今偏执得很。
  瞧着景饲生的眼神,虞戏时猜想要不是底下这么多人看着,景饲生不想让人以为被人强吻就要杀人,他可能真会动手。
  虞戏时:。
  她眼眸一转,道:“方才,是我心中还有旧情念,才会如此……既然已经决定离开,想必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一时没忍住,才有此一举。”
  能屈能伸。
  景饲生的目光还是锁在她脸上。
  明显,一个字都不信。
  虞戏时:…………
  见她好像没什么谎再要编,景饲生这时才抬起手,指腹抹过自己的唇瓣,
  “你说你嘴里有毒我信,说你喜欢我,你自己信吗?”
  虞戏时那点恶趣味完全淡去。
  “不信便罢。把结界解了,放我走。”
  景饲生缓缓看向她手里的信,“你身无长物,还带着母亲,离去,能去哪?”
  “这就不劳景大人操心了。”
  景饲生眉尾一挑,隐忍的目光中有了胁迫的意味,握住剑柄的手更紧了些。
  虞戏时神色一凝。
  “离惘有钱。我可以跟他游山玩水,安稳此生。我自认与你之间——”
  与你之间清得不能再清。
  只是话还未说完,景饲生的忍耐好像终于到了极限。他牙关紧了紧,夺过信举在手中,扫了一眼地面上围观的众人,见众人还神色各异地看着他,方才的画面又从他脑子里闪过,他一口气有点顺不过来,羞恼的神色终于有些掩饰不住。
  这让他更加难堪。
  但不得不咬牙说出这段话:“从今往后,虞戏时不再任圣女一职。”
  听见这句话,虞戏时心中一喜,只是这喜还没上眉梢呢,就忽然被提住了后衣领。
  她心下一惊,惶然看去,率先引入眼帘的是景饲生耳尖和脖颈处的红,每一寸绯色都在警告着虞戏时他的怒意。
  晚来风急,景饲生抓着虞戏时速度很快,闷热的风拍在脸上连呼吸都不顺畅,好在很快景饲生就抓着她落稳在地。
  “你干嘛——你不管那个伏国的——”虞戏时有些慌乱道。
  说完,她便想起,有寒致在,不需要他管。
  一路上两人隐匿了身形,景饲生耗费了大量灵力,有些微喘。一落地,就将虞戏时推进了一间黑屋子里。
  虞戏时注意到方才她们是在一处院子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景府。
  可这个屋子是——
  她正小心翼翼地环视着这陌生的环境,就见景饲生手中幻出一个蜡烛,一吹,烛芯上就跳跃起了黄色的火焰。
  他往旁边一扔,蜡烛自动追踪到烛台,飞了过去,稳稳落定,照亮了这个屋子。
  陈设简单,瞧起来是个寝屋,却不是虞戏时上次睡过的那个。
  “杀我、戏耍我,就想拍拍屁股走人,还来询问我的意见,你是真的把我当狗吗?”
  门砰的一声被重重关上。
  这一声重响吓的虞戏时抖了一下。
  屋子太小,压抑的氛围让空气都显得逼仄,景饲生向前,她便后退,一步,又一步。直到虞戏时的腿碰到后头的榻沿,一软,瘫坐了下去。
  景饲生俯身,只手撑在她身侧,看向她雪白娇嫩的肌肤,只要他稍稍用力,这脆弱的颈骨就会顷刻断裂。
  蓦地,他又想起今日风残弈刺穿虞戏时脖颈的那一幕,莫名的后怕再次升起,他压抑着情绪,脸色愈发阴沉。
  “怕?”景饲生怒意未褪,嘴角一狰,沉声问。
  “怕。”
  “求我。”
  “什么?”
  “认错,求我,求我放了你。”
  “求你放了我。”
  “……”她竟一点骨气都没有。
  景饲生闷住声音,脖颈上筋络凸起,气氛凝滞。
  虞戏时的手搭上他的肩,想要将他推开。
  景饲生显然并未从方才的求饶中获得快意,俯身逼近,拇指粗暴地碾过她的唇瓣:“既然这嘴分不清该碰什么不该碰——”他的目光扫过那张丰润的唇,“不如我帮你永远闭上?”
  “景饲生。”虞戏时颤抖着声线。
  “嗯?”
  “我受够你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景饲生却是反问:“知道我为何很快同意你不当这圣女了吗?”
  虞戏时微微蹙眉:“为何?”
  “没事,很快你就会知道。”
  虞戏时怔然看着他,这才发现他额上有些细密的汗,但神色如常,合着唇,半边脸被跳跃的火光照着,瞧起来仍是强势,若非这些汗,都叫人忘了他还身受重伤。
  其中还有被转移的、本属于虞戏时的腿上的伤。
  他站起身来,低眼最后看了虞戏时一眼,转身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