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虞戏时皱眉,忽然觉出话里的不对劲,“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去自荐枕席的!我是去给他治伤的!”
  离惘轻轻耸肩,“有什么不同。要看男人脱衣裳,可不是不知羞么?不过你也应该庆幸,他能这么说,说明还把你当成个女人,若是当成了兄弟,那才真是没戏了。”
  虞戏时眉头未疏:“……可是我要的是他的信任,和当成女人还是当成兄弟有什么关系?”
  离惘不语,身后的房门却忽然打开,景饲生的外衣随意的拢在身上:“你们能换个地方吵吗?在我房门外很烦。”
  “………………”这可真是在人家门口说人坏话。虞戏时甚至还没回身看到景饲生,那个房门又被重新关上。
  离惘看虞戏时一眼,“走喽。”
  虞戏时恹恹地跟在离惘身后,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忽然听得离惘道:“其实我也不算骗人。”
  “什么?”
  “现在主神已经限制了我的神力,若非有神器傍身,我的确与无灵者并无不同。”
  “限制?”
  “嗯。我要么回神台上坐着,要么就如现在这般,什么用也没有。等到主神再需要我的时候,我才能重新使用逆转时空的能力。”
  虞戏时为难地“啧”了一声,“要不…您还是回神台上坐着?毕竟如今危难时期,多一个人,真的很难养。”
  “又不是你养。大不了我给你些银两,算做我的房费。”
  第20章
  与景饲生的这场争执虞戏时早就消了气,只不过到了晚上她还不想跟他说话。
  这年头肉好卖,明月没过多久就拿了银两回来。听见明月的声音,虞戏时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景饲生拿过了钱,留了几两银子给他们换粥喝,便径直走过了虞戏时,去买弓打猎。
  虞戏时一眼不瞧他,挽着明月的手一起去买粥。
  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明月轻声问:“你们吵架了?”
  “没事。”虞戏时道。
  “哦。”明月也没多问,“虽然去买了弓,但真正要猎兽还是得去野林子,弓箭比近战武器多了的好处便是少了些肉搏的危险,但其实并没有好多少,毕竟野林子中的飞禽更加凶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们还能靠什么换些吃食?”
  “很难。现在就算有钱,也买不到吃的。或许一日两日能买得到,但不是每一次都有好运气。现在家里有些余粮的人,哪个不是藏着掖着?而农民的收成有时都不够自己过冬的,也鲜少拿出来卖了。”
  虞戏时没说话,明月接着道:“上次我替公子检查了下身体,他内伤外伤都很严重,长此以往,就算能活下来,也活不长久。”
  “我在想,其实现在各地去往柳城的流民有许多,其中不乏有曾经的小富户、商贾,他们虽然有余钱,但是有钱难买粮食。倘若为他们做些苦力活,挣些银两,至少能保证我们有地方住,有钱买装备。”虞戏时琢磨着道。
  “什么苦力活?”明月问。
  “譬如替他们拉车,或者我们自己置购一辆马车,还能为他们载行李,有钱人总会愿意为了节省体力与时间而付费。”
  “可是如这样的人家,他们自己就有奴仆,何需我们?”
  虞戏时摇摇头:“十分富足的人家根本不会逃往柳城,而些许富足的人家不会愿意把剩下的粮食分给奴仆,就我所见,那些逃往柳城的小户人家没有带着一群奴仆的,纵然有,也只带了一个。而我们提供服务,却不需要吃食与水,岂不是替他们节省了最重要的东西?”
  明月道:“或许你说得对。”
  虞戏时也没有那么确定,所以商量之下,虞戏时还是决定出去打探消息。
  “那我便到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草药可采。”明月道。
  -
  熙王宫。
  细雨连绵,御书房的门敞着,熙王看着屋檐上的水顺着瓦滑下,在门前溅起一个个小坑。一旁的内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轻微地叹了口气。
  “如今孤只剩这么一个孩子,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能为他定下一个名字。不日便要册封嗣君……”熙王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疲惫地往后倚去。
  “王上操心劳神,定名一事,交给王后来做也未尝不可。老奴知道,王上看重王嗣,可是关心不必用在名号上,多叮嘱二句已是恩赐,身体重要,其他事都可放放手,让旁人去做。”
  熙王抬手,示意他噤声,“方才孤忽然想到二字——翊旻。‘翊’为辅佐;‘旻’为苍天——亦通‘民’字,民为天,有两重意义。苏翊旻,甚好。辅佐苍天,仁德宽厚。”
  内侍正要附和,便见外头一人急匆匆地冲破雨帘,伫立门外求见。
  “王上,黄县八百里加急信。”
  熙王睁眼,“进来。”
  下人躬着身子递信进来,内侍接过,递给熙王。
  熙王皱着眉展信,倏然起身。
  “苏蘅沂怎敢……”
  听到这个名字,除去内侍之外的下人都知趣地退了下去。内侍道:“王上……”
  “苏蘅沂竟然……”熙王又将信看了一遍,门外却来了第二个送信的人。
  直至看完第二封信,熙王跌坐在龙椅中。
  “怎会如此……”熙王抚住胸口,内侍忙上去替他顺气,一面吩咐外头的下人去唤太医。
  “王上,顾念龙体啊!”
  信从熙王手中掉落,两封信上齐整的笔迹写着:
  景饲生撺掇王嗣归国;
  王嗣于回王都途中受害。
  灰暗的天色风更加急,雨水都被狂风吹得斜斜而至,御书房西北方一座琴阁中,一妙曼女子凭栏看雨,身旁的婢女撑着的伞几乎要遮挡住她的视线。
  “掬水曾惊月在手,登楼又见月随身。原来亘古团团玉,只是虚空一点尘。”
  身旁的婢女听不明白:“王妃,此诗何意?”
  熙王妃抬起头来,遮住视线的伞也随着她的动作往后扬起,露出乌云密布的天。一滴雨恰好落在她的眼角,像画中的泪。
  “明月。”
  -
  出门半日,虞戏时没能探得有用的消息。明月出门采草药不多时也回到了客栈,可是景饲生却迟迟未归。到了第二日,虞戏时不仅找不到离惘,更加无法得知景饲生的消息。明月倒不担心,仍旧自若地出去采草药。
  到了深夜,明月才挎着药篮敲响虞戏时的门。外头落了一整日的雨,明月整个人淋得湿漉漉的,脸上却笑容明媚。
  “我找到些防风草,正好给景公子治伤。他还没回么?”她放下篮子,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路过粮铺时看见有卖糖糕的,就是不知道你爱不爱吃甜食。”
  虞戏时接过油纸包,热乎乎的糖糕散发着甜香。她忽然想起什么:“你哪儿来的钱?”
  明月解下沾雨的斗篷:“我不是还有株老山参么?换了些钱。”
  虞戏时扫了眼明月腰间的荷包。
  “怎么不吃?”明月已经蹲在火边煎药,这药从昨日温到今日。
  虞戏时掰了半块糖糕递过去:“一起吃。”
  明月摇头:“我不太爱吃甜食。”说着从袖中取出个青瓷瓶,往药汤里抖了些白色粉末。
  “这是什么?”虞戏时凑近看。
  “一些有用的药。”明月盖上瓶塞,虞戏时瞥见瓶底刻着个小小的凤尾花纹。她莫名觉得眼熟,从记忆里翻来覆去地找,回想起曾窥见的记忆里,熙王妃裙摆上有类似的图案。
  大概是多想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片晌,有人敲了敲门。
  这是离惘的屋子,离惘不在,就变成了明月和虞戏时坐在一起聊天吃饭煮药的屋子。明月去开的门,景饲生拎着两只野兔走进来,肩头有些雪。原来外头的雨不知何时结了霜,变成了漫天的细雪。
  虞戏时瞥了他一眼。如今虽然气已经消了,但是她并不打算和景饲生说话。
  显然,景饲生也不会主动来温言软语地哄她两句。越想,还想出了几分憋屈来。
  虽然虞戏时知道,上回争吵,两个人都不算有错。
  谈对错,就没意思了。
  景饲生把猎物扔在墙角,目光扫过沸腾的药罐,“在煮什么?”
  明月笑着迎上去:“特意为公子配的伤药。”她伸手要帮景饲生解下沾血的外袍,却被他侧身避开。
  “我自己来。”景饲生道。
  虞戏时别开眼,明月已经去取干净纱布。
  景饲生解开衣带,玄色的里衣净湿,不知是雨是血混在一处,几处贴在他身上,印出里头些许肌肉线条。
  他似乎低头在看自己身上的血渍,又似乎瞥了虞戏时一眼。
  虞戏时不知道。
  两人沉默着,谁也不打算先主动和对方说话。
  明月回来时,手里拿着纱布和一个小木盒:“吶,止血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