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入虞城的度北门,提前得了消息的杜晖,已经等到了城门口。
  看到几个月时间,不仅身高又高了大半个头,同时由于常日里风吹日晒,以及时常的奔波和运动,即使初冬天气里的棉服,他也能看出来,他家小侯爷这副身子骨,简直经历了脱胎换骨。
  从前是光焰夺目,但谁都瞧得出,那是个外表光鲜的壳子。
  如今则像是经历了打磨的利刃,反倒藏锋了。
  一见杜晖,刘子晔稍停了马头,自马背上翻身跃到了地面上。
  刘子晔道:“杜先生。”
  人前从来稳重自持的杜晖,看着自己小侯爷,那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心情,让他一时高兴的合不拢嘴。
  “嗳,杜某见过小侯爷!”
  他先是恭敬又郑重的带着一队府上招纳的新的府官,当街向刘子晔行礼。
  “诸位先生快请起。”
  这些人分别都是因为什么事由招纳到了西关侯府,刘子晔心中都有数,因而今日初见自己这已有了十数人的小团队,丝毫不觉得意外。
  杜晖站起身,这才万分感慨又带着点熟稔的对刘子晔道:“一别多日,杜某再见小侯爷,心中欣喜非常!小侯爷日日精进,三日可刮目相看,杜某都要担心,很快要被小侯爷甩在身后了!”
  刘子晔笑说:“杜先生本就高才,多年以来没有一日停止过学习,如何能赶不上?”
  一行人说着,终于回到了西关侯府。
  今年夏秋之际,侯府在刘表的主持下,里外都做了一轮休整。
  自刘子晔所住的那套堂院,到他时常耗时甚久的书房,后园的几间机械实验室开始,一一在请示了刘子晔设计整修意见之后,顺便将侯府的门面以及先生们所居住的客堂,全部翻修了一遍。
  自府门起,甬道之上的砖石,换成了新的。
  二门以内的第一间见客议事的客堂,也经过了重点的翻修。这些地方,主要都是参考的杜晖的意见。
  在杜晖看来,一府之主君,今后必然要频繁面对开门迎四方能人的局面,一个体面的客堂,是展示侯府尊重与诚意所必须的。
  此时,刘子晔在刘表当先引路之下,于客堂的正厅主位上坐下。
  靳劼与另一名私卫,两人分左右两侧,侍立在旁。
  杜晖与众人站在堂前,一撩袍袖,当先拜了下去,道:“恭迎西关小侯爷回府。”
  十几人显然早已提前就有了共识,紧跟着杜晖一起,当庭行拜礼,声音整齐划一道:“恭迎西关小侯爷回府。”
  刚刚在主位上坐下的刘子晔,猛然间见到这一幕,“嘭——”的一声,把茶盏磕在了桌案上。
  若非靳劼眼尖手快,及时扶了一把。
  这一盏瓷杯怕是要直接掉在地上,碎成渣渣!
  刘子晔震惊非常。
  不是,杜先生你这架势,当她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呢吗!?
  第66章
  她从主位之上站起,走过去亲手把杜晖扶起来。
  “都是自己人,先生这般郑重又何必?”
  扶起了杜晖,刘子晔又去一一扶起其他拜倒在地的人:“诸位先生多礼了,快快请起!”
  在这个过程中,刘子晔正好一一对应着此前杜晖纸面上的描述,将十几人认了一次脸。
  谁都看得出,她态度极其真诚,是当真对他们从心底礼敬。
  一人道:“从前世人皆谓西关小侯爷愚鲁顽劣,狂妄无节,世人大谬矣!”
  “正是。小侯爷,我等这一拜,俱是心甘情愿!”
  刘子晔这些时日以来,一心在外开阔更多的源源不断的场地,对于杜晖在后方的举措,也是了解的。以她来看,但是支撑自己那□□一样的开拓所需,就足够令杜晖日夜不停的计筹。
  如今看来,这位名副其实的风云谋士,干的可远远不止这些啊!
  杜晖在刘子晔看过来的一瞬,就知道小侯爷应该明白了眼前的局面。
  两人就在这一瞬间达成了共识,刘子晔毫无滞涩的完成了她今天应该完成的角色义务,对每一位投入西关侯府的先生,给予充足的礼遇与关切,谈论每一人所擅长的领域,并给予认可鼓励。
  一整个亮相,配合的完美无缺。
  满堂先生们,无不唏嘘感慨自己果然所投未曾蒙尘的心情,离开了正堂,信心满满。
  堂内只余杜晖与刘子晔二人时,刘子晔挥了挥手:“我们去后院书房吧。”
  书房经过了改建,加了一道砖墙木顶的门廊,门廊后划出了一片水池,养起了一池塘的鱼儿与水草。
  书房整个格局之前都很合理了,所以只是对外墙屋顶,以及室内的墙面器具做了翻修。
  刘子晔熟门熟路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想着方才这一幕,不禁有些想笑。
  “先生,您这是都给大伙吃了什么大补药哇!”
  到了这里,杜晖显然也稍微放松了姿态,但语气却仍然是郑重的:“小侯爷在外开疆拓土,拼打天下,杜某安坐了小侯爷身后,又岂能不发挥些余热?”
  “小侯爷冲锋在前,杜某若不能令小侯爷之功绩得以彰显,也不必赖在侯府的教席首位之上了!”
  刘子晔沉吟片刻。
  收服人心,建立除了工程师以外的计谋团队,她不是没有考虑过。
  只不过是因为事项太多,她不能步子迈的太大,最终根基不稳,风声鹤唳。
  杜晖所做的,虽说她没想到,但也正合她意。
  刘子晔看着杜先生,没有说话,只简单的露出一抹笑来。
  杜晖当即心领神会。
  此前若是是他妄自揣测,擅自行动。那么今天,他正式从刘子晔这里,得到了明确的答案。
  说明,一切正如他想的那样。
  小侯爷要做的事,目在长远,根本不是仅仅依靠开几个矿山,以及后续要做的修几条道路,满足于封地上的物产,从此醉卧于西关。
  他确认了,小侯爷是真的志在天下,志在大周。
  一场无声的暗语与眼神的交流下,一主一臣达成了共识。
  杜晖知晓,从今往后,他再在无人之处向刘子晔见礼之时,出口的称呼将不再是“小侯爷”与“杜某”,而是“主公”与“微臣”。
  茶壶翻滚,有水自茶嘴当中滚溢而出,滴落在红彤彤的热炭之上。
  “滋啦”一声,化作袅袅白烟。
  刘子晔提起了茶壶的把手,将滚烫的开水冲入茶叶之中,水花与茶叶在壶底飞转。
  她神色平静的沏茶,直到第二壶茶沏好,方望着对面的杜晖道:“先生喝茶。”
  杜晖起身,双手郑重接过刘子晔递来的茶杯:“多谢小主公。”
  等他再次似乎与往常一般,却又显然有所不同的重新坐下后,刘子晔问他:“先生信上说,有重要的人,需要我亲自去见?是什么人?”
  “正是。”
  杜晖道。
  “不知小侯爷此前,可曾听说过玄净法师?”
  刘子晔微微蹙眉思索:“玄净法师?不曾听闻。”
  从称号上来看,这应当是个和尚,能被称为法师,想必级别也不低。
  “也是,咱们西关边地不似大周朝其他郡县,可以说十里一庙、三十里一寺。除了城北那间烟火寥落的烟云寺之外,便再无其他,小侯爷对此了解不多,也是常念。”
  杜晖道:“据王秩所述,在小侯爷与杜某都离府期间,这位玄净法师曾主动登门。当时咱们的门房有意要请王秩来接待,留法师入府。但法师在听闻小侯爷你不在府中之后,就坚持拒绝离开了,并入驻了城北的烟云寺,直至现在。”
  “杜某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曾经第一时间赶去了烟云寺,拜见玄净法师,但并未能得一见。想来,只有小侯爷您本人,才可能再请法师相见了。”
  刘子晔听完,好奇的问:“这位玄净法师,到底什么来头?不过一位佛门僧人,需要我们这样重视吗?”
  她上辈子在高中课堂,读背的都是政治课本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理论。
  来到这里的几个人,虽然也按照杜晖给她的书单,来习读这个世界的经典。但主要都还是儒学典籍为主,佛、道两家涉猎很少。
  杜晖听完刘子晔的问题,正色道:“非常需要。”
  “请先生详述分明。”刘子晔虚心请教。
  对面的兵士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时,七八十名石工手中拿着铁凿子已然冲了过来。顿时头颅被凿穿,留了一地的红白液体。
  几十人趁着势头,很快冲出了这片峭壁。
  可是前面等着他们的,却是十数倍于他们披甲带刀剑的兵士。下山的道路,根本不可能出去。无奈之中,仅剩的十余人,在余庆的一喊之下,纵身跳进了一侧的陡坡之中。
  赤身裸体的在陡坡之上翻滚向下,半途就又有一半的人,或被石块撞破或被草木树枝贯穿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