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相邻的摊主是个打草鞋还顺带修鞋补鞋的汉子,暗卫瞧他时,只顾着同那西关侯府的教席杜先生‘眉目传情’,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自己也还在盯着他。
  直到杜晖的马车拐出了沁阳大街,那修鞋的汉子才恋恋不舍的回过了头,准备继续做手上这一双鞋底子。
  暗卫挨挨蹭蹭的挤过去:“嗳,老七头儿,你还识得侯府的杜先生呢!”
  这老七头儿和自己相邻做生意也有些日子了。
  只不过以前两人常因一些琐事有口角。
  暗卫想着自己一个卖馄饨的,虽说不过是掩人耳目,但也要有点模样的吧!客人来了要招呼,这表面的生意总要看起来,能够经营的下去!况且,这些到侯府附近坐下吃东西的,多半都能对西关侯府有关的事说上那么几句,是个相当重要的情报来源!
  那对于卖小吃的而言,不就最忌讳处在一个脏乱差的环境里,叫客人来了都没有胃口吃饭吗?
  偏偏这个老七头儿,弄了一个修鞋补鞋的摊子挨着他,干活还埋汰的很,很不讲究。
  那些被他收来的补的旧鞋,有的隔了丈许都还能闻到陈年老味儿,简直倒胃口的很!
  他敢确信,自从这人来了以后,来他摊子上吃馄饨的客气,起码少了三成!两人当然没少因为这事争执,偏偏那老七头儿犟脾气的很,他自己又离不了这片地儿。
  只能这么成日互相看不顺眼的,各做各的生意。
  老七头儿见他没事上来贴热脸,毫不给情面的道:“认识!那又怎地,同你有么关系?”
  暗卫有心要套话,好言好语道:“这不是,咱们邻居这么久了,都不知道老七头儿你还认识这样的大人物呢!”
  “哼!”
  谁知,把老七头儿当即啐了一口:“瞧见老子与大人物有关系,就想着来捧老子臭脚了!?想跟人家杜先生攀上关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他娘的怎么说话呢!?”暗卫也恼了,这老七头儿说话实在太难听。
  “就这么说话的!”
  老七头儿一摔手里的一跟凿鞋底子的铁杵:“看你那涎样儿,我就知道,你脑子打的什么鸡鸣狗盗的鬼主意!还跟我装个什么蒜!”
  暗卫用力握了握拳头,脆骨声嘎嘣乱响。
  “咋滴?要打架?你合着我怕你个损色的不成!”
  老七头干脆站了起来,一副要冲上来打架的架势。
  暗卫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现在这气头上,看着老气头那张脸,他怕自己一出手就控制不住把他彻底揍扁的冲动!
  “谁、谁要跟你打!”
  暗卫一句话出口,生生给自己憋出了十级内伤。
  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他是再也过不下去了!今晚就写信,求求他大哥去找池少将军说说情,快给他调回去吧!
  池少将军若是再不同意,他这个弟弟就在这里死给他们看!
  青城。
  扶余长青今日,计划带着自己的侄子,趁着农忙已过,将他们自虞城苻氏与西关侯府手中所得的工具,一一试着拆解学习。
  他们族中要铁匠有铁匠、要木工有木工。
  扶余长青眼下已然晓得了这些东西的好处,自然还想用最小的成本,再弄出许多出来!
  甚至连当初西关小侯爷强行入城,拆了各家各户的屋顶,而加上的那什么三角支撑架,都被拿自家开刀,拆卸了下来。
  此时全都一一陈列在扶余长青家,平日里用来摊晒谷物或鱼干肉干的空地上。
  “族长,动手吗?”
  族中管事之一的扶余谷走过来问。
  扶余长青看了扶余谷一眼:“拆完,能够确保复原的把握,有几成?”
  “今儿个我带来的都是族里最出色的匠人。还有老祝头儿,那日西关小侯爷到青城,第一个就是上他家拆的房!”
  说到这,扶余谷瞧见了族长有些不甚高兴的脸,连忙改口:“不是!小侯爷是第一个上他家换的新房顶!老祝头儿当时可是亲眼看着,西关小侯爷带来的那些匠人,是怎么又是量尺又是画,最后又把一堆零件拼合到一起,架到屋顶上去的。后头,小侯爷在咱们扶余氏里头招工匠,也有这老祝头儿的一份!”
  扶余长青听完,指了指曲辕犁:“那就先从这一个入手。”
  这曲辕犁到底不能完全算是从未见过的新事物,与他们以前都熟悉的直辕犁或者长辕犁,大体结构还是相差不算太大的。
  “成。”
  扶余谷应了,招呼几人过来,围住地上的曲辕犁,开始研究下手的地方。
  就在这时,却有人在前院喊了起来:“族长!族长!”
  扶余长青示意扶余谷带着他们继续,她自己起身去了前院,见来家里的族人报说:“族长!咱们瞧见这刺史府的属官大人,派了差役来。说是西关侯府上的教席先生到了青城,一到青城,就指明了要见族长你!”
  “说没说找我何事?”扶余长青有些疑惑。
  什么西关侯府的教席先生?既然是教席先生,那不就是教小侯爷读书功课的?
  好端端的,跑到这青城,来找她扶余长青会有何事?
  “差役没说。”族人摇了摇头。
  扶余长青略想了想:“那行,等差役到了,我随他过去看看。”
  第54章
  在杜晖离开虞城后不到一刻钟。
  西关侯府门外的沁阳大街上,来了一位形容萧索,装扮也极其寻常普通的行人。
  站在西关侯府门前,看了看门头之上的招牌,以及门前仍然树立着的西关侯府招贤榜。
  没有人识得这人的来历,虞城的百姓,此前也从未有人见过他。
  但这人纹着香印、没有头发的头颅,以及一身褪色发白的灰色僧袍,仍然能认出,这是一名云游至此地的行僧。
  正在与修鞋匠口角的暗卫,都瞧见了这名停驻在西关侯府门口的行僧。只是,这行僧实在太多普通和落魄,西关郡即使偏远,却也还是有一座本地的佛寺,很偶尔的,有行僧会远行至此,并非是什么新鲜事。
  暗卫只扫了一眼,便不以为意的再次投入到火热的修鞋匠斗争当中!
  行僧脚蹬着一双软底布鞋,踏上了侯府门前台阶。西关侯府现在的看守,这些时日已经习惯了接待各式各样的人来到西关侯府。
  侯府如今掌事的杜先生曾多次交代,要他务必礼待每一位登门之客人。因而,虽然见来的不过是个寻常瘦弱的行僧,却也还是在府门前迎候着。
  行僧走上前来,先单掌执了一礼。
  “请问,此处可是西关侯府所在。”行僧问。
  看守也客客气气的用佛门礼仪回了一礼,道:“正是。大师可是要投府?我引大师进府。”
  行僧对他的提问未置可否,只再次问道:“此间府邸之主,可在府中?”
  “您是问我们家小侯爷啊!那大师您来的不巧,小侯爷有事外出,短时间内都不会回府。不过,府上亦有掌事先生在,大师有什么事,可以先见见府上的先生的。”看守十分耐心的回答。
  闻听此言,行僧面露了然之色,似乎并不意外。
  他再次施了一礼道:“那贫僧就不叨扰了。听说,虞城城郊,有一座西关王就藩之后兴建的佛寺,可否劳烦指个路径?”
  “您是说烟云寺吧?应该错不了,虞城内外拢共就此一间佛寺。那我当然知道了!当初西关王爷要修这间佛寺之时,我爹还曾经跟这西关王爷出过力嘞!”
  看守想起了曾经的事,十分热情的开始说起当初兴建这座寺庙之时,他从父亲那里听来的趣事。
  行僧原本不过是想问一问佛寺的位置,好去往佛寺挂单,却不料,看守的话匣子一打开,止也止不住。
  不过。
  他仍然神色如常,没有半分不耐的,听看守讲那些不知倒了几手、很可能早已失真了的旧日琐事,全程没有任何打断的意图。
  “那时候,我父亲说,府上的管家还有长史他们,一开始都不理解,西关王府不似其他就封的藩王,修一座佛寺,即使规模再小,对西关王府而言,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哪!况且,咱们王府向来行事低调,这兴修佛寺的事,无论如何都是要引人瞩目的,少不得给王府惹下不平!可是啊,我们王爷最终,哪怕认下了那些置喙和责罚,也还是坚持着把这间佛寺兴修出来了!”
  “可不就是这西关郡上下,唯一的一座烟云寺!”
  行僧听到这里,开口道:“西关王佛性慧根深厚,借此佛缘,必有因果之报。”
  看守听了忍不住叹口气:“可惜咱们王爷,是等不到那日了。”
  片刻后,看守才突然想起来:“哎哟,您看,我今日也不知为何,平白就牵绊住大师您,说了这许多唠叨。还请大师莫怪!”
  “无妨。”行僧道。
  “大师您若要去烟云寺,就沿着沁阳大街直往西城门方向走。那烟云寺啊,就是西城门内的外街上。”看守说着,又朝着烟云寺的具体方位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