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夕映见小侯爷变色,连忙站直了身子:“夕映、夕映听杜先生说,君子都‘吾日三醒吾身’,就睡前‘醒’了一下。”
  刘子晔了然:“然后呢?‘醒’到了今天早晨?!”
  夕映垂首:“小侯爷,夕映错了……”
  瞧着屋里面三个霜打了一样的黑熊猫,刘子晔感到自己补充了一晚上的充沛体力,都要被他们吸干。
  她往饭间一坐,随手挥了挥:“都给我回去睡一个时辰觉再回来!夕映,睡之前把靳劼叫过来替你!”
  夕映试图挣扎:“小侯爷,我不用休息……”
  刘子晔直接打断:“精神疲劳之下,做任何事情出错的概率都会比平常高出数倍,你这样跟在我身边,我还要担心你会不会出错。”
  一句话把夕映的挣扎打了回去。
  虽然小侯爷口中所说‘概率’什么的,他不能明白是何意思,但是总之就是——
  小侯爷认为现在这样的自己容易出错,会耽误办事。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在小侯爷跟前犯错。小侯爷这么说,简直就是直掐他命门。
  “况且,我现在叫你去补一个时辰,也并不是说今日你的事就不用做了。”
  刘子晔补充:“睡醒起来,加时加点,今天原定该你做的事,也一件不能落。”
  夕映精神一抖:“嗳,夕映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小侯爷还是叫他办事的!
  “行了,去叫靳劼过来。”刘子晔挥挥手。
  “好嘞!”夕映应了声,撒腿就跑了出去。
  刘子晔又看了眼踟蹰着的阿桓阿荜,道:“我自己会用饭。”
  “是,那阿桓、阿荜先退下了。”
  刘子晔要府上给她做的早餐菜色一直很固定,牛羊乳和白水煮蛋是她点明要的,其他则是一概只提了主食、蔬菜、肉食搭配起来便可。
  这个时代的人显然还没有这样清晰的营养搭配习惯,但她作为一府侯爷这般要了,老管家刘表必然是绝对不会打半点折扣。
  每一样都弄得清新可口,让她的早餐用的十分顺心。
  靳劼来的时候,刘子晔的早饭才用了一半,简单行了礼之后,就自动自觉的暂时站在了餐桌几步外候着。他扫了一眼刘子晔面前颜色各异、搭配多样的早餐菜色,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
  他才站住片刻,又有人来了小侯爷的院子,管事刘丙来报:“小侯爷。”
  刘子晔咽下口中的半颗白蛋:“说吧。”
  刘丙照着这些日子的成例,简报一下当天主要的耕作计划:“今日可下田的有十人,一人昨日大汗之后贪凉受风,管家允他暂歇一日。昨日耕犁已完成了大半,管家我们商议过后,今日开始就拨出一半人手,用杜先生新送来的耕牛条播机开始下粟米与麦种。”
  刘子晔想了想,没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
  她倒是很想弄点高产的粮食种子,可她这个【机械文明系统】并不提供。虽说今天的人实在是自己过于粗心招来的病痛,但管家既已安排了休息,人毕竟不是机器,她认为也无可厚非。
  刘丙一躬身,告辞走了。
  一刻钟的早餐时间里,除了刘丙,杜晖等人也陆续来了一趟,皆是简单商议和通禀一遍去向,便开始了这一日各司其职的热情生活。
  还有一直忙着族中农忙事务,不得空闲的苻真儿,也托了族人送来他在田间采到的野花,与打来的山鸡野味。
  刘子晔细细瞧过,叫靳劼把野味送到厨房,野花则任他在外间找个花瓶插上。
  府上的人,如今对他们小侯爷每日卯时中必在堂内用早饭这一习惯十分熟稔,因而也养成了习惯,把当日的重要事务安排掐着点来报他。
  一顿饭终于用完,刘子晔擦了擦手站起来,对靳劼说:“走,去西塞湖。”
  “是。”
  靳劼应了声,跟在刘子晔身后,快步走了出去。
  几天前,刘子晔带着靳劼、夕映三人出府,在街上意外发现了形迹可疑的刺史王彦朋。
  当日,她瞧见西关刺史王彦朋乔装改扮,自刺史府侧门而出。
  若非靳劼指出来,刘子晔险些就没认出来。
  这王彦朋是伊伯利在被免职以后上任的,出身于地方名族之一:溧阳王氏。但是他家这一户,在王氏当中却是不受重视的旁支末流,所以在这极其重视门第仕宦的大周朝,才会沦落到为寒门出身的伊伯利做属官。
  在原世界线中,王彦朋似乎被掩盖在了一路高走的伊伯利身后,完全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
  但如今,他成为了顶替伊伯利的西关郡刺史,刘子晔就不得不对他多加关注。
  见了王彦朋此番鬼祟作态,刘子晔对靳劼道:“弃马,跟上他。”
  王彦朋一出刺史府,左右张望了一瞬,这才假装若无其事的走上大街。
  一开始对于自己这样改扮的信心并不足,生怕自己身为一郡之刺史,音容形貌在西关郡百姓的心目中太过于印象深刻,即使这样易容改扮,也会被大街上的普通百姓一眼认出来。
  然而,他端着步子,全神贯注的走了一段,又走了一段……
  王彦朋发现,该在摊位叫卖的叫卖,该忙忙碌碌扛着农具赶着农车擦肩而过的擦肩而过,压根没有人往他身上多关注一分。
  王彦朋渐渐放下了心,却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不过是画黑了面皮、略改了改眉毛的脸。
  这就认不出来了吗?我可是你们的刺史大人啊?
  正走神间,一辆农车迎面推了过来,王彦朋躲闪不急,险些撞上去。推车的人“哎哟”一声,连忙用手扶住车上险些倾倒的袋子,这是他要运往开荒田里的种料,可千万不能撒了!
  一手扶住了麦种麻袋,确认有没有倾洒出来。
  当即作色嗔怪道:“你这人怎么回事!?那么宽的路你不好好走,横叉斜杠的往我车上撞!”
  王彦朋:??你凶我??你竟然凶我??
  他勃然作色:“怎么说话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是谁咋地?是谁就可以这么不长眼睛吗?现而今就是西关小侯爷出门,也没你这样横冲直撞的!”
  那人梗着脖子毫不客气的回怼,说完推着车就走,赶着去田里,根本懒得同这莫名其妙的人多费口舌。
  王彦朋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人离开的方向,他仍然没能从方才被怼的境地里出来。
  最后他用力一拂袖:“西关小侯爷又如何!他府上的人,还不是连口饭都吃不上,苦哈哈的去跟*着苻氏屁股后边开荒地!”
  他气不打一出来,又想着他今天这般乔装打扮的溜出来,是有正事要办的,又岂能因为这个无知贫民乱了阵脚。
  找准了自己的定位,王彦朋呼出一口气,挺了挺胸脯,继续往前走去。
  刘子晔与夕映、靳劼三人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看着王彦朋这难得的在百姓面前忍气吞声的举动,并不多说什么,只默默继续跟了过去。
  虞城本就不大,不多时王彦朋就在一处巷口停下,敲响了巷子入口第一间院子大门。
  刘子晔观察来看,这是一间在虞城相对寻常,属于中等富足之户常见的家宅样子。土坯墙体青灰瓦顶,有一扇式样简单的小门楼与木制大门,门上还扣了两道铜制门环。
  木门开启,门内的人完全不露痕迹,王彦朋走了进去。
  很快,大门又关上了。
  刘子晔看了看这处隔绝了视线的院墙,回头低声问靳劼:“你可能跟进去?”
  靳劼颔首:“应该可以。”
  “不要被发现。”
  “是。”
  靳劼颔首,接着身形一闪,转到这处宅院后方,在靠近主屋附近却又能被视线遮蔽住的地方,一跃上了墙头。
  这里离的近了,隐约可以听到主屋之中的人声,靳劼仔细分辨,发现说话的人似乎并不止两个。
  他运气凝神细听,说话声、呼吸声、轻咳声……
  这一处中等人户家宅的三五间大房与前后院各处,竟然少说有三十人之数!
  这些人的脚步沉重,呼吸多沉稳有力,显然都是成年男子,且很大概率是行伍或常年习武之人。
  想要不引人注意的进去查探王彦朋等人具体言行,是不可能了。
  靳劼不再贸然向前,快速跳下墙头,回去向刘子晔详细禀了情形。
  本以为听了自己的打探,小侯爷必然要为这莫名多出来的行伍兵士而惊异。
  没想到小侯爷却只了然的一笑,道了句:“这就来了。”
  甚至春天这才刚开了几日,雪化路开,他们人就已经到了虞城。
  比刘子晔原以为的,还要急切多了!
  夕映听到了靳劼所说,心中则是一连串的问号。
  这个王彦朋在搞什么鬼??难不成他胆大包天要造反??
  但他已经习惯了忍住不将疑问顺嘴而出,不影响刘子晔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