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二个,就是众人眼前所看到的这份地图。
  西关王爷的地图很不错,大大开拓了刘子晔对于西关全郡的认知。但是从她一个后世人的角度来看,却仍然有着十分明显的时代制图局限性。
  她在亲自实地丈量了一遍西关的主要地区之后,将她所观察到的地理地形,结合现代地图的制图经验,将西关王的地图完成了一版改造。
  几人皆露出钦佩思索之色,杜晖感叹:“原来如此,这个设计当真精巧!”
  刘子晔又抬手在地图上的西塞湖北岸点了点:“苻兄你再看看这里,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苻真儿就着他修长匀称的手指看过去,微微幌神了片刻,他眨了眨眼,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地图之上。瞬间就明白了刘子晔为他指出这里的目的。
  就连刘子晔自己,此时也将目光落在苻真儿上次所提到的西塞湖北岸盐晶所在地。
  也就是今天,他拿出来摆在池牧眼皮子底下,叫池牧来抉择的那一片盐湖。
  西塞湖对于西关郡百姓来说,是个人人皆知的地方。但北岸不过十几里外,由一片高耸的密松林所隔断的风沙盐碱地,竟然还有一片盐湖,却是无人知晓。
  刘子晔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片盐湖虽说位置不算好找,西关边民人数不多,的确是有无人发现此湖的可能性。但是,此前那么多年,就没有一个如苻真儿这般,稍微多探出活动区域十几里地的人吗?
  刘子晔认为不然。
  真正的原因在于,即使曾经也有人意外发现了这片隐藏的盐湖,但对于西关边民来说,能产盐的地方并不止这一处。
  那些产生,已然足够他们日常吃用。
  而盐铁从来都是官营。
  对他们来说,冒着风险多跋涉十几里,到朝廷都尚未开发过得*盐湖去私盗盐晶获利,所承担的风险不是一般的大。
  即使私取了湖盐,在西关郡是消化不掉的。
  要想获利,就要出郡。
  无论是向西向北输送到戎狄八部,抑或者向东向南输送到大周朝民间,没有一个细心又大胆的团伙组织,都很难得逞。
  盐湖对于刘子晔的意义,也与普通边民没有什么不同。
  在西关郡内没有用武之地,出了西关郡,那他无异于是在找死。既如此,用它来交换些别的,岂不是更实际?
  至于,何以从未有人将盐湖上报到刺史府,这就更不必提了。
  就连苻真儿这般好性情的,不也压根儿没考虑过报給刺史府?不过单纯将它当做可以欣赏的自然美景罢了。
  但苻真儿当初所提到的他曾经去观景的几个盐湖具体位置,刘子晔当夜在这张地形图上,都一一对应的找到了位置,同时还发现,这几个地方,都极其隐蔽的打上了一个标记。
  这个发现,让刘子晔惊喜非常。
  她重新将整张地图铺展开。
  果不其然,又陆陆续续在这张地图之上看到了数十个,形状各异的标识符号。按着他此前的猜测,这一片皮图之上,不仅清清楚楚的将千里西关郡的山川河流地形道路村落城池一一标识了清楚,更注明了数种的自然资源矿脉。
  刘子晔还看到,在西塞湖北岸的盐湖标识附近的千松岭支脉处,还有一处打上了十分特殊的标记。
  他当晚将杜晖请了过来,一问之下,竟然连西关王曾经的心腹杜晖,都不知晓这张地图的存在,对上面的标记和符号,更是一无所知。刘子晔隐隐有了些猜测,为了试探真假,她第二日就决定派人到这个地方一探究竟。
  被她派去的人,便是靳劼,本来就需要隐蔽行踪的杜晖,也跟着靳劼同行。
  等杜晖靳劼两人回来以后,刘子晔按捺着激动之情,看见他们给自己打开了一箱又一箱,能把他眼睛闪瞎的金银。
  要不是系统叮铃哐啷在她脑子里,一连串的播报积分变动,刘子晔毫不怀疑自己能激动的晕过去。
  毕竟,她只是个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十八岁福利院高中生啊!
  原本对西关王一直只有一些最初发现地图册时,稍觉感慨的她,此时此刻简直感激涕零。这就是有亲爹的滋味吗?
  西关王,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亲爹!
  这可比目前为止都几乎什么用的废物系统,靠谱太多了!
  这一次行动,刘子晔与杜晖两人,也将忠心耿耿、话少会干事的靳劼,更进一步纳入了可以信任的范围圈。
  苻真儿本就聪慧灵性,如今身体恢复大半,一旦凝神想事情,自然是轻松就可以点盖面。
  刘子晔将地图托举的离他很近,苻真儿回转间就将整张地图的全貌和一些特殊的标记览入,他抬头看了一眼刘子晔,见他也挂着笑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他发自内心涌出惊喜,感叹道:“子晔,这……我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他们世代居于西关,若说对西关风土的熟悉程度,他们苻氏绝对是最熟悉的那一支。
  可苻真儿知晓,就连他苻氏族中,也没有这样遍览整个千里西关再精确的表示出每一处山川河流走向,每一条可容人通行的大小路径,甚至,还有那些散落的在地图各处的或是盐晶或是其他的标识……
  可以想见,这样一份地图,他的意义将会有多大。
  刘子晔并没有否认或者赞同他的话,只似乎有些包容的等着他缓和情绪。
  片刻心情激荡之后,苻真儿冷静了下来,却是看着刘子晔问:“子晔,你打算怎么利用这张图?除了山川地理道路的指示以外,这上面最重要的就是这些各式各样的矿藏标志。可是,这些矿藏于我们,在短时间之内,反而并无多少益处。”
  听了苻真儿的话,杜晖也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苻小族长说的不错。”
  “西关千里,百姓却不足万户。先不说根本都吃用不了更多的盐或铁,就是我们想要开采锻造加工,怕是一座矿,就要投入上千人,西关没有人啊!另外,这些矿山矿藏,无不在现有的可便人行之地,西关的地理复杂、气候多变,纵使咱们果真组起来千人的组织,也绝非人力可能达、人力可能开掘的。”
  “更重要的是,如今小侯爷你已经失去了西关全郡的封地资格,别说矿藏的开采权力,就是从矿藏当中抽成的资格也没有!一旦这个矿藏暴露于人前,只有像今天这般,拱手献于朝廷的命运。”
  杜晖所说,正是苻真儿的未尽之意。
  他们相当于是怀里揣了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却不但破不开承装宝贝的外箱,只能眼巴巴的干着急。
  甚至于,这宝藏如果他们藏不住、用不了,一旦被那些打得开的人知晓了,必定祸事临头。无论是苻真儿,还是杜晖、靳劼都清楚,刘子晔将这样一个东西,直接展示在他们面前,相当于将他的全部身家和后背交托了出来。
  苻真儿一时神色凝重:“子晔,我可以问问,你这张图究竟从何而来吗?”
  “当然可以。这是我在父王的这间书房之内无意发现的,应当是我父王生前所作。”刘子晔道。
  杜晖原本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此时得到确认,忍不住一腔复杂情绪在胸腔当中交织翻涌。
  他想起西关王自就藩以来,十四年间,每年能留在这西关王府的日子都不超过一或二个月。
  余下的大半光阴,俱是不停地来往于燕京与西关之间,颠簸于车马之上。
  十余年来,西关王爷出入西关郡的次数,足有三五十数。
  杜晖虽然深受西关王爷信任,却更多的被留置在西关郡王府,处断王府及封地事务。除非燕京有旨意,要求属官随行,除此之外,很少会被西关王带着一起颠簸往返。
  西关王堂堂一朝之亲王,圣祖皇帝最宠爱的三皇子,每一次出行,却简单的不过十余人马小队。
  跟在身边的,从来都只有西关小侯爷曾经的乳娘薛三娘和几名亲信侍卫。
  这位乳娘出身武林世家,一身武艺十分了得,因武林江湖的恩怨仇杀,身怀六甲无路可去之时,得了西关王爷庇护入府,后来小侯爷出生,正逢其女阿桓生产不久,她主动请求,做了小侯爷的乳母。
  常年在外颠簸、风餐露宿的生活,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的。
  譬如西关王,壮年薨逝。
  可当初,却谁也不曾料到,自幼习武,体魄康健普通人数倍的薛三娘,竟早于西关王一年就病逝了。随行的亲卫,曾经都是西关王最信任的心腹,也都一年又一年的折损在了漫漫折磨之中。
  此时想来,薛三娘那些年之所以义无反顾一定要跟着西关王走南闯北,那些亲信侍卫们被过度消耗掉的生命,真正的用意,就是他们手中的这张图!
  杜晖心中百感交集。
  这无疑是老王爷与薛三娘、以及西关王曾经的亲信侍卫们的血泪所著就的。
  只不知,这份沉重,他们是否能消受的起?